等謝知味的腿康複的差不多了,已經是盛夏來臨的九月份了。


    他進醫院的時候是一個人,出去的時候還是一個人,沒有行李,沒有親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瘸了一條腿,多了一筆錢。


    這樣的結果,對於謝知味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


    出院之後,謝知味沒有回b城。那裏已經沒有任何值得他留念的東西,回去反而影響心情。


    雖然離那場大地震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但大部分的廢墟依舊是廢墟,複建工作在有序且迅速的進行著,但離恢複全貌,還有不小的一段時間。


    謝知味花了點時間去李老板娘家看了看,可那間他曾經住過的房子卻已經被移為平地,曾經熟識的街道也是滿目狼藉。


    謝知味好不容易在附近找到了個認識的人,問了一下老板娘的情況。


    “她運氣好啊,地震的時候說是睡不著,在外麵喝夜啤酒。”那人道:“和她在一起的兩個房客都逃過一劫,人沒事,房子沒還是震沒了……她說要回老家,上個月就走了。”


    謝知味聽到老板娘沒事,也就放了心,他在k城住了兩天之後,就輾轉去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y城。


    y城同k城一樣,是個小城,雖然交通和經濟都不發達,但勝在環境好,更重要的是口味偏清淡,比較符合謝知味的飲食習慣。


    謝知味在y城租了間小店,進了些書和小飾品,就這麽開起了他的書店。


    書店的位置,謝知味選的比較偏,他也沒打算用這個掙錢,隻是想著得找些事來做打發時間,免得無聊。


    書店靠近街道的那麵牆是玻璃,玻璃上掛著一些精致的小吊籃,吊籃裏養這些綠植,y 城陽光充足,一年四季溫差不大,這些小植物即便是沒有被精心照顧,但也長的十分茂盛。


    謝知味徹底的閑了下來,日子也如同流水一般平緩的滑了過去。


    住在y城的第二年,臨近年關的時候,謝知味在街上撿了條髒兮兮的狗,他本來是不打算把它帶回去的,但是那條狗一直跟著他,跟到了家門口,它似乎知道自己不幹淨,也不進門,就坐在離謝知味家門不遠的地方,搖著尾巴吐著舌頭。


    謝知味沒管它,自己做好晚飯吃了,看完新聞聯播準備出去散步的時候,才發現它還沒走,依舊乖乖的蹲在那裏。


    謝知味是不喜歡養動物的,他嫌這些小玩意兒都太麻煩,需要花太多的時間和經曆,但是現在他閑的不行,所以其實養條狗也沒啥關係。


    於是最後謝知味還是把那條毛長的眼睛都快看不見的狗給弄回了家裏。


    他先給狗喂了些吃的,然後用沐浴噴頭給狗洗了個澡。


    也不知道流浪多久了,狗身上的毛都打了結,跳蚤也多,謝知味洗了半天洗不幹淨,一怒之下幹脆把糾纏在一起的毛給剪了。


    狗狗一直垂著腦袋,可憐兮兮的看著謝知味,任由著他不算太溫柔的動作。


    “你以後就叫毛多多算了。”謝知味道:“這麽多毛。”


    “嗚。”毛多多嗚了一聲。


    謝知味用舊毛巾把毛多多擦幹淨,又用吹風吹了吹,再清理了一下臥室,就已經是晚上九點過了。


    他知道毛多多身上還有跳蚤,也沒敢領進臥室,隻是給他弄了個箱子,鋪了幾件舊衣服,想著將就一晚上,明天帶去寵物醫院看看。


    毛多多一直都很乖,直到睡覺前,也沒有叫一聲。


    冬天對於謝知味來說總是比較難熬的,他腿有舊傷,天氣一冷就痛的滿頭冷汗,今天還好,前幾天下起雨來,他連路都有些走不動。


    但他依舊活著,就是上帝最好的獎勵了。


    第二天一大早,謝知味就把毛多多帶去了寵物醫院,做了個全麵的檢查。


    醫生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看見就道:“你還是個學生吧?高中畢業了嗎?”


    “……”謝知味這具身體早在今年十月份就滿了二十一歲,離大學畢業也差不了多少了,可他偏偏長了張娃娃臉,加上那圓圓的貓兒眼,雖然身高足夠了,可怎麽看都不像個社會人士。


    “我二十九。”謝知味慢吞吞道:“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那年輕醫生驚愕的張大了嘴:“……真的假的,完全看不出來啊。”


    “真的。”謝知味表情挺嚴肅的。


    “……”醫生默默的閉了嘴,隔了一會兒才道:“這狗挺健康的,就是有點耳蟎和跳蚤,抹抹藥水就行了。”


    “嗯。”謝知味應了聲。


    “流浪狗一般都挺懂事的。”醫生繼續道:“其實這養狗麽,就像生孩子,你沒做好養他一輩子的時候,就別去招惹了,也是條命呢,多造孽。”


    謝知味看了眼趴在自己腳邊抬著眼小心翼翼看著自己的毛多多,笑了:“也對。”


    醫生嘮著嗑,給謝知味開了些藥,又叮囑了用法,還送了個磨牙的橡皮玩具。


    謝知味出了醫院,去附近的寵物商店買了些毛多多要用的東西,狗糧,狗窩,還有鏈子,磨牙棒等等等一大堆東西。


    他腿不好,走路還有些小瘸,拿這麽些東西還有些費力,所以出了寵物店就打車回了家。


    毛多多跟在謝知味身後進了屋子,看著謝知味把它的窩和狗盆放到了陽台,然後在裏麵倒上了滿滿的狗糧。


    毛多多毫無形象的把頭埋到了狗盆裏,吃的噗嗤噗嗤的。


    謝知味站在一旁看著,臉上露出一個久違的笑顏。


    他這輩子,估計也就是一個人了,不會有後代,不會有伴侶,最多身邊有條可以陪伴十幾年的狗,就這麽一個人走到生命的盡頭。明明才二十一歲,謝知味卻像是已經快要喘不過氣的遲暮老人。


    因為去給毛多多買寵物用品了,謝知味的書店這一天都沒開門,晚上的時候也睡得格外的早。他給毛多多脖子上滴了福萊恩,又給它的耳朵擦了藥,就去洗了澡,上床睡覺了。


    結果這天晚上,謝知味做了個他自己都沒想到的夢。


    他夢到了許久沒有見到的謝蛟。


    謝蛟整個人都在黑暗之中,謝知味看不見他的臉,隻能隱約聽見謝蛟的聲音,那聲音如同記憶中的那般溫柔,謝蛟道:“顆顆,哥哥愛你。”


    謝知味動不了,也說不出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他感到一雙手慢慢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褪去,然後緩慢的撫摸著。


    那雙手上有著凹凸不平的觸感——謝知味很快意識到那是謝蛟手掌上的疤痕。


    “顆顆。”纏滿的,溫柔的,帶著情丨色味道的輕呼,和在身丨體上緩慢遊走的手,都讓謝知味的呼吸開始紊亂。


    “顆顆。”那個本該被謝知味忘記的男人道:“你想我了我麽?”


    謝知味喉嚨裏發出一絲嗚咽,他什麽都看不見,所以觸覺越發的明顯,他想要伸手拉住謝蛟,卻怎麽都動不了。


    “顆顆。”男人叫住他的小名,那語氣無比的黏膩,他一點點將謝知味的欲丨望,挑到最高點,卻又不讓謝知味就這麽釋放。


    謝知味渾身都是汗,他的神智已經有些混亂了。


    夢境的最後,謝知味還是到達了高丨潮,他發出小聲的鼻音,聽上去可憐極了。


    男人的手卻沒再動,聲音也不再出現,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謝知味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的褲子濕掉了,夢境的內容他還記得很清楚,再加上這濕乎乎的褲子,幾乎是狠狠的甩了謝知味一個耳光——他居然因為謝蛟夢丨遺了。


    這簡直就是對謝知味最大的諷刺。


    謝知味陰沉著臉色,站在廁所把褲子搓洗幹淨,再晾到了陽台上。


    毛多多已經醒了,看到謝知味高興的搖起了尾巴,它還是條很瘦的狗,加上謝知味那隨意無比的剪毛技術,一點也不好看,但這並不影響它圍著謝知味開心的轉圈。


    謝知味給毛多多喂了早飯,給它脖子上戴上了項圈後,才慢吞吞的出了門,帶著毛多多走向了自家的書店。


    謝知味買的房子和書店位置隔的不遠,他不想把毛多多單獨留在家裏,所以帶到了書店裏。


    早上沒什麽客人,謝知味稍微打掃了一下衛生,就泡了杯咖啡開始看電視。


    每天的新聞是必須看的,謝知味本來打算按到中央一台的手,卻在看到某個畫麵時,突然停住了。


    電視上,被漂亮主持人采訪的人是——戴著墨鏡的謝蛟。


    更讓謝知味覺的諷刺的是,這個采訪的主題是“大愛無疆”,“大愛無疆”?謝知味看了就覺的好笑,他帶著譏諷的表情,倒開始好奇謝蛟到底是做了什麽,才配得上這個詞了。


    “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難忘記的記憶了。”謝蛟的聲音是那麽的熟悉:“雖然難熬,但給我帶來的東西,也是最多的。”


    女主持人繼續道:“您的眼睛是在那時候受傷的麽?”


    “是的。”謝蛟說的很坦然:“不過同許多人比起來,我已經非常幸運了。”


    這一刻,謝知味的臉上再也掛不上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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