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味這個人,說好聽點叫性情涼薄,說難聽點,就是個人渣。


    當年許之山為他死去時,謝知味的確有悲痛過,可是當他查清楚導致許之山死去的罪魁禍首是謝蛟的時候,他十分坦然的選擇了沉默和包庇。


    對於在乎的人,謝知味可以給他整個世界,對於不那麽在乎的人,謝知味的表現就完全可以讓人心涼了。


    許之山死後,他的好友便指著謝知味的鼻子罵過,說他狠毒,薄情,沒有人性。謝知味聽著,隻當是一陣風從耳邊刮過,他笑眯眯的看著許之山的好友,直到把那人看的毛骨悚然的停下了咒罵。


    “我的確是個人渣,這件事不用你說,我早就知道了。”謝知味用這句話作為了他們對話的結束語。


    謝家人都是人渣,隻不過渣的程度不一樣而已。


    若說謝蛟是個偽君子,那麽謝知味就是個真小人。


    重生的時間春意正濃的四月,謝知味正好讀高二,暫時還處於人生中最純真的那段日子。一年後的這個月,他的父親就會將即將高三畢業的他接回謝家,然後開始那段謝知味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日子。


    春日的陽光正好,雪白的柳絮隨著微風漂浮在空氣中,謝知味穿著校服,背著書包,走在馬路邊上。


    學校離家並不遠,十幾分鍾的路程便到了,隻不過等謝知味慢悠悠的走到了學校,上午的課程早就上完了。


    學生們有的回家,有的回宿舍,教室裏隻剩下稀稀落落幾個趴在桌子上午休的人。


    謝知味眼睛在教室裏掃尋片刻,憑著記憶力模糊的找出了屬於自己的座位。他走過去,把書包艱難的塞進了已經很滿的抽屜裏。


    “謝知味,你怎麽上午沒來?”少年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謝知味抬起頭,越過厚厚的書堆看到了發聲的人。


    很陌生的長相,謝知味思考了片刻也沒能想出眼前這人的名字,於是他是含糊的應了一句:“……身體不太舒服。”


    “哦,你可得小心點啊。”少年的手裏拿著個洗幹淨的飯盒,一邊說一邊走到了謝知味身後,坐了下去:“最近流行流感,得上了得去醫院住好幾天,多浪費時間啊……”


    記得高二的時候……他已經和許之山認識了吧?少年的話讓謝知味想起了某些已經快要遺忘的瑣事,他無意識的翻著麵前的教科書,腦子裏開始回想關於許之山的記憶。


    許之山同謝知味一樣沒有父親,隻不過他的父親是因為小三拋棄妻子,而他的母親,則痛快的選擇了離婚。


    比謝知味幸運的是,許之山有個愛他的母親,隻不過上天總是愛在你絕望的時候再踩你一腳,就在高三上半學期,許之山的母親在下班途中遭遇車禍,因為肇事司機逃逸耽誤了救治時間,送到醫院不久便去世了。


    謝知味當時還沒有去謝家,可是卻依舊幫不上什麽幫,他看著許之山痛哭,看著他為他的母親舉辦葬禮,看著那個人從脆弱的男孩一點點的變成堅強的男人。


    那麽現在呢?現在重生的他是不是可以改變些什麽?謝知味這麽想著,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許之山的班級就在他們班樓下,走幾步就到了,而且他記得許之山午休從來都是在教室裏趴著睡的。


    然而當謝知味走到了樓下許之山所在的教室,站在門口掃視了教室的每個角落都沒能看到許之山的身影。


    “同學……”正好這時有個女生從門口進去,謝知味急忙叫道:“許之山在嗎?”


    “誰?”被謝知味叫道的女生扭過頭來一臉茫然:“你找誰?”


    “許之山。”謝知味重複了一遍。


    “許之山?”女生認真的想了想,居然搖了搖頭:“你是不是記錯了,我們班沒這個人啊。”


    “什麽?沒這個人?”謝知味一愣:“不對啊……你們班學號三十二號的是誰?”


    “……反正不是許之山。”女生聽了這句話更加確信謝知味找錯人了:“你肯定記錯了,這裏是六班。”說完,便進教室去了,留下謝知味一個人呆在原地。


    六班三十二號,謝知味不能把這些記得更清楚了,可是現在卻告訴他許之山不在這裏……謝知味一時間有些懵了。


    “難道我隻是做了個噩夢?”關於謝家,關於死亡,都是自己的臆想?謝知味這麽想著,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教室,可是若說那些都是臆想,未免太真實了些吧?!


    就在這時,謝知味突然想起了什麽,他轉身匆匆忙忙的又下了一層樓,這次是跑到了十七班門口。


    “譚蕭!譚蕭!”在十七班的教室裏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謝知味開口叫道。


    “怎麽了?”譚蕭被激動的謝知味嚇了一跳,麵帶疑惑的走了過來:“謝知味,你什麽事兒?”


    “你知道許之山這個人麽?”謝知味問道。


    “許之山?誰?”然而接下來譚蕭的話讓謝知味的心涼了一大半:“沒聽說過啊,你怎麽了,這幅表情?”


    “你真的不認識許之山?”謝知味之所以來問譚蕭,是因為譚蕭是他和許之山在高中唯一一個共同的朋友,但現在譚蕭卻一臉疑惑的問他許之山是誰……難道,那些真的隻是個荒誕的夢?


    “不認識。”譚蕭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對了。”謝知味忽的又想起了什麽,開口確認:“你是不是在準備出國?”


    “哎,你怎麽知道的?”譚蕭驚訝道:“我媽前幾天才跟我說的呢……”


    “是去澳洲對吧?”謝知味繼續問。


    “對啊,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譚蕭以為謝知味是覺的他不夠義氣,拿這事兒瞞著他們,所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準備定下來了再告訴你呢。”


    譚蕭的確是要出國!這就證明了那些不是他的臆想,可是既然這樣,為什麽原本應該陪伴他二十年的許之山卻變成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謝知味嘴巴有些發苦,跟譚蕭告別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班上。


    如果不能確定哪些是肯定存在的,哪些是已經不存在的,那麽他這次重生有什麽意義呢?謝知味托著下巴,玩著手上的鉛筆,最終也沒能想出個合理的答案來。


    高中的課程讓謝知味覺的陌生,原本熟記的知識卻變成了水中看花,朦朦朧朧的。若說謝知味平日裏成績不怎麽樣,那倒還可以蒙混過去,但他高中的時候成績在年級上名列前茅,每次考試幾乎都不會跌出前十名。


    然而以現在的狀態來看,謝知味不考個倒數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謝知味發現重生後的他的記憶力變得非常的強悍,下午隨便翻翻的課本,都能完完全全的記在腦子裏。


    如果現在的軌跡按照前世那樣發展,謝知味即使學的再努力也沒用——謝家沒給他上大學的時間和耐心。


    然而許之山的變數卻讓謝知味不敢托大,他甚至在心中隱隱約約的冒出了一種十分不妙的預感——蝴蝶效應的威力是巨大的,即使隻是少了一個人,可未來的變化,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從這一點上看來,謝知味的確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沒有了許之山,謝知味放學的時候也變成了一個人。


    高二晚自習下課已經是九點半,謝知味知道他媽肯定沒回家,所以在外麵吃了夜宵才慢慢悠悠的往家裏走去。


    高中學校門口倒是有不少小吃,麵、麻辣燙、煎餅果子,謝知味吃了點餃子,又去超市裏買了些零食,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晚?”林茹雲居然奇跡般的在家,不但在家,看起來心情還很不錯。


    “哦,去買了點東西。”謝知味應了一句。


    “謝安明天要過來。”林茹雲的好心情果然是有原因的,她笑眯眯的看著謝知味:“跟你老師說一下,晚自習請個假,晚飯回來吃啊。”


    “好。”謝知味隻有在謝安在這裏的時候才叫他一聲爸——還是為了討他歡心,平日裏,他們母子兩個都是直呼那個男人的名字。


    “想要什麽就跟他說,小孩子嘛,撒個嬌總是能成的。”林茹雲還在碎碎叨叨:“我家顆顆最聰明了。”


    顆顆是謝知味的小名,林茹雲已經很久沒叫過了。


    “嗯。”謝知味冷淡的應了聲,沒再和林茹雲多說什麽就回了房間。


    平時林茹雲很少和他說話,隻有再謝安要來的時候,才會和他說上兩句。


    可惜到了這時,卻變成了謝知味不願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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