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到底意味著什麽呢?是身體的腐爛, 靈魂的消散,亦或者是永世的訣別?


    沈默年抱著唐可知的身體,感受著自己懷中人的溫度一點點的退散,呼吸一點點的消失, 最終變冷冰冷而僵硬,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石像。


    唐可知此時已經非常瘦了,下巴尖尖的看不到一點肉,他離開時的表情很安詳, 像是一個困倦許久的人終於進入了夢鄉那樣,臉上全是讓人看了心酸無比的滿足。


    “張宇宏。”沈默年在感到自己懷中人身體變化的時候, 整個人都表現的非常的平靜, 他直接對著一直守在門口的張宇宏道:“用最快的速度給我準備一張冰床。”


    “……是,老大。”因為知道唐可知的事情,張宇宏很快就明白了沈默年是什麽意思, 他有些擔憂的透過窗戶往屋子裏麵望了望,有些擔心唐可知的死亡會不會讓沈默年做出什麽過激行為。


    “別擔心。”沈默年沉默許久後, 緩緩的閉上了眼:“我很好。”


    聽著沈默年這麽說, 張宇宏卻更擔心了。若是此刻沈默年像常人一般大哭大鬧起來,他或許還沒那麽擔憂, 然而考慮到沈默年的性格, 張宇宏也知道他家老大肯定是做不出什麽太過失態的舉動的。


    已經猜到了沈默年想要用冰床來幹什麽,張宇宏心中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沈默年伸手撫摸著唐可知的柔軟的發絲, 緊閉的雙眼, 慘白的雙唇, 修長的脖頸……和沒有了起伏的胸前。


    然後吻上了唐可知的下巴,再吻了吻唐可知的頭頂。


    按理說固執的人頭發都應該比較硬,可唐可知這樣的性子,卻有著一頭過分軟的頭發。他又很愛幹淨,就算在沒有力氣的情況下,也堅持兩天洗一次頭。湧入沈默年鼻腔的,是屬於唐可知的味道,有點像雨後被雨淋濕的草地,讓人忍不住親近不過此時,這種味道卻沒有給沈默年帶來一絲的愉悅。


    雖然是冬天,但因為屋子裏燒著火爐,所以唐可知隻穿著一件毛衣,他的身體已經不像當初那麽勻稱,反而看起來有些皮包骨頭。


    可就算是這樣的身體,依舊對沈默年充滿了吸引力,沈默年在唐可知的胸膛上印著一個又一個的吻痕,就像是一個朝聖者,虔誠的讓人想要落淚。


    “唔。”仿佛是從身體深處發出的一聲歎息,沈默年忽然頓住了自己的動作,他抬起頭看著一動不動的唐可知,眼神裏透露出一種濃鬱至極的痛苦。


    那種痛就好像是將人的骨頭從身體裏抽出,然後一點點的碾碎,和著模糊的血肉,再給人一口口的灌下。


    沈默年的身體忽然抽搐了一下,就像是身體因為受不了這種劇痛而產生的應急機製。


    “老大……冰床準備好了。”沒過多久,張宇宏小聲的在門外叫道,那些東西其實他們早就開始準備了,雖然沈默年什麽也沒有說,但唐可知的那個狀態明眼人都清楚……唐可知顯然是活不長了。張宇宏不知道唐可知的死對沈默年的打擊到底會有多大,但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嗯。”沈默年將唐可知的衣物整理幹淨,然後橫抱起唐可知,打開了門:“帶我過去。”


    張宇宏準備的冰床在一間石室裏,冰床是叫專人來做的,所以看上去十分的精致,比唐可知生前睡的床還要漂亮幾分。


    沈默年將唐可知動作輕柔的放在了床上,然後頭也不回的對著張宇宏道:“在唐可知原來的房間裏打造一張一模一樣的冰床,去人類那邊找最好的防腐藥劑。”


    “……老大……”張宇宏沒想到沈默年最後居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愣了愣,還是咬牙說了:“老大……你別這樣……”


    “怎麽樣?”沈默年扭頭看著張宇宏,那冰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沒有生命的死物:“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張宇宏很明智的將嘴裏的話咽了下去,他握了握拳道:“我這就去準備。”


    沈默年麵無表情的看著張宇宏離開——他現在十分的確定若是張宇宏將他想說的話說出了口,自己會就這麽殺了張宇宏。


    冷血對吧?沈默年看著躺在冰床上的唐可知,嘴角扯出了一個怪異無比的笑容,不知為什麽,他現在很冷靜,非常的冷靜,沒有一點想要爆發的欲望,他想著……如果唐可知這麽一直睡下去,那麽自己一直守著他,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


    在麵臨最愛的人死亡的時候,哭泣是件輕鬆的事,因為悲傷,所以才會流出淚水。而心中的悲痛似乎也會隨著那不間斷的淚水而得到緩解。


    看著愛人下葬,或許也是件讓人肝腸寸斷的事。但既然已無見麵的機會,總有一天會有人發現,當初發誓不會忘掉的人,卻在時光的流逝裏,模糊了麵容。


    可沈默年卻不。他不哭,因為他覺的沒什麽好哭的,如果他哭泣之後唐可知會醒來,那麽他願意哭瞎自己的眼,他不把唐可知埋入地下,因為他不想忘記唐可知……不想忘記唐可知的麵容,不想忘記關於唐可知的記憶。他寧願就這麽看著唐可知已經沒有了生息的軀體,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那讓人絕望的回憶。


    有的人受了傷,會選擇包紮,因為傷口太痛,一直留著血或許會就這麽死去。而有的人受了傷,卻會再往傷口上拉上一刀,因為他足夠強大,即使一直流血,也可以毫無障礙的活下去,更何況,他一點也不想忘記讓他受了傷的人。


    沈默年是後者,他在眼睜睜的看著唐可知失去呼吸的那一刻就決定——他永遠都不會放棄唐可知,就算是死神,也別想將唐可知從他手裏奪走。


    屋外是一片白色的雪景,屋內是一張寒冷的冰床,沈默年席地而坐,安靜的看著冰床上的唐可知,像是一尊石雕的佛像。


    唐可知屋裏的冰床三天後做好,唐可知冰床做好的那一天開始,沈默年就將他的住所也搬了進去。


    目睹這一切的張宇宏覺的自己的後背發毛,他看著沈默年那與往常無異的動作和神情,卻莫名的覺的沈默年已經不是沈默年了……甚至要不是那熟悉的威壓,張宇宏甚至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有別的喪屍披上了他家老大的皮。


    自從唐可知離開這個世界後,沈默年就很少笑了,在原來他或許還會和屬下稍微開開玩笑,但現在卻隻能用不苟言笑四個字來形容。


    唐可知死去的那年春天,沈默年手下的喪屍和莊別天統領的人類又一次爆發了戰爭。知道了唐可知死訊的莊別天這次沒有心軟,他直接對沈默年麾下的喪屍基地,使用了大規模的生化武器——當然,他避開了唐可知所在的地方。


    那種生化武器是一種怪異的真菌,繁殖能力極強,可以潛伏在喪屍的身體裏接近三個月,然後猛然爆發,將喪屍身體徹徹底底的破壞。


    不過這種武器唯一的不足就是——人類也可以成為寄生源頭。


    莊別天本來就不是個陽光的人,唐可知一死,算是將他性格中的陰暗麵徹徹底底的激發了出來,他原本就是喪屍,完全不關心人類的死活,和沈默年的戰爭,也不過是為了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怒。


    沈默年這次也沒有手軟,他直接派手下潛入了人類最核心的一個大型基地,隻用了一個晚上,就感染了那個基地五分之一的人。


    沈默年和莊別天之間的戰爭一直持續到秋天的某個早晨,從唐可知屋子裏出來的沈默年按照慣例去看看唐可知留下的唯一遺物——那顆已經長得枝繁葉茂的蘋果樹。


    然而在看到蘋果樹梢上隻消一夜便掛滿了蘋果時,沈默年感到了自己的胸口有什麽堅硬的東西融化了,他一個人把所有的蘋果摘下,給莊別天送去了一筐,然後把剩下的都分給了基地裏的女喪屍。


    沈默年始終沒有忘記唐可知的話——唐可知說過,這些蘋果可以讓喪屍擁有繁殖能力。


    收到了蘋果的莊別天鳴金收兵,此時在人類世界混的風生水起的他看著沈默年送來的蘋果,也沒有洗就拿起來咬了一口,然後咀嚼著咽下。


    這就是唐可知留下的蘋果麽?很甜,很脆,味道很好,讓人不由的回憶起了那些不算太愉快但萬分懷念的日子。


    莊別天想,若是唐可知沒有生病,那麽他和沈默年的關係會如何呢?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劍拔弩張,但肯定也說不上多麽融洽吧。


    莊別天撐著下巴,掛在臉上的是讓人膽寒的笑容……無論在唐可知麵前表情的有多麽無害,莊別天都是一個重生了的人,並且現在,牢牢把持著大部分人類的統治權。


    這樣一個人物,若說沒有一點城府,怕是絕對不會有人相信。


    不過莊別天倒是不在意別人的想法的,他在意的東西……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把手中的蘋果核扔進了垃圾筐,莊別天對著站在自己身後低著頭的男人道:“叫他們把東西收回來吧,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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