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 雪白的牆壁,冰冷的空氣,腐敗的味道充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冷色的燈光讓整間屋子裏莫名的多了幾分寒意。


    被白布遮掩的屍體安靜的躺在床上,濃鬱的血腥味從屍體上散發出來, 白鬆澤站在屍體的麵前, 不知道為什麽手有些抖。


    他絕對不會相信誰蘇維希死掉了的這個消息, 畢竟昨天才在家中見過蘇維希,怎麽可能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變成了自己眼前的屍體?況且鬱林飛這戲做的實在不好, 連時間都對不上, 嘴角掛上了冷笑,白鬆澤此刻的表情像個魔鬼,豔麗至極, 卻冰冷的讓人不願靠近。


    雖然心中這麽想著,可是當白鬆澤掀開眼前白布的時候, 呼吸還是停滯了片刻, 屍體對於他來說自然不會陌生,身處黑色世界的他, 見慣了血腥和死亡。


    可是眼前的這具屍體,卻莫名的讓白鬆澤心中有了一絲退縮,就好像潛意識裏知道些什麽, 白鬆澤的手瘋狂的抖了起來, 他聲音嘶啞的叫出了一個名字:“蘇維希?”


    “不可能。”緩緩的將手伸向了麵前這具麵目全非的屍體, 白鬆澤解開了眼前這個人穿著的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色的襯衫。


    “……蘇維希你別想騙我。”在某個部位看到熟悉的傷疤時, 白鬆澤低吼出了聲,他像一隻被激怒了的野獸,朝著站在他身後的手下咆哮:“去給我挖地三尺把蘇維希給我找出來!!!快點給我去!!蘇維希你以為弄一個同樣的傷口我就會相信你了麽??你以為我有那麽蠢麽!!”


    看著手下驚慌離去的身影,白鬆澤死死的握住了冰冷的床沿,他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顫抖著手,再次將手伸向了眼前這具屍體的褲子。


    白鬆澤的手一向很穩。


    作為一個經常拿槍的人,白鬆澤相信當他手不再穩的那一天,大概他就離死不遠了,處在他這樣的一個位置上,身邊都是無數覬覦的眼光,手如果抖了,那就代表心已經退縮。


    白鬆澤想過很多他退縮的場景,卻從來沒有想到,他第一次的退縮,居然給了蘇維希,那個隻會笑,笑的還不好看的笨蛋。


    “……他媽的。”低聲罵了一聲,白鬆澤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剛才鬱林飛瘋狂的摸樣,一個讓他心寒的念頭漸漸在心中升起。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白鬆澤不斷的安慰著自己,可是當解開了眼前這具破碎的屍體的褲子,看到了大腿上獨一無二的紋身的時候,白鬆澤的頭腦出現了一瞬間的眩暈,他覺的自己的咽喉被什麽東西死死的掐住,怎麽都喘不過氣來。


    “白少,您沒事吧?”身後的人看著白鬆澤的狀態很擔心。


    “滾。”白鬆澤的嘴裏冷冷的吐出一個字。


    “可是您……”身後的人很是遲疑。


    “我他媽的叫你滾!!你聽不懂人話啊,還是你想死???”白鬆澤一拳狠狠的砸在了麵前冰冷的鐵床上,像個瘋子一樣的咆哮著,他的手由於過大的力氣直接變得血肉模糊起來,可是白鬆澤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還在不停的用力砸著鐵床。


    “……是。”被白鬆澤激烈的反應嚇到了,手下急忙退出了屋子。


    留下了白鬆澤……和一具冰冷的屍體。


    “蘇維希……”白鬆澤低低的叫著,他的漂亮的眉宇間盡是讓人心寒的戾氣:“你跟老子開什麽玩笑?騙我有那麽好玩麽?”


    屍體自然是不會回答他的話。


    “你不是還在家裏等著我的蛋撻麽。”用力的提起已經破敗不堪的屍體,白鬆澤簡直就像一個神經病,他咬牙切齒道:“這又是跟我鬧什麽?你把我的資料賣給別人我就不說你什麽了……你還給我鬧什麽脾氣?蘇維希……”


    喂,蘇維希,你說話啊,你再不說話我就……


    就怎麽樣?


    就上了你。


    “……”白鬆澤放下了手中的屍體,他直接坐到了冰冷的地板上,從懷裏掏出一根煙,抖著手想要點上火,可是因為手抖的實在厲害,卻怎麽都點不上。


    “……艸。”白鬆澤直接把打火機扔到了一旁,他用已經血肉模糊的手拿著煙,另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良久的沉默。


    白鬆澤明顯是在思考一些問題,他發出粗重的喘息,隨後又強行壓製住,像是在強迫自己接受一些不能接受的事。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當白鬆澤的嘴角溢出鮮血的時候,他放下了捂住眼睛的那隻手。


    “我怎麽能在這裏停下。”白鬆澤的眼神恢複了冷漠,這不過這種冷漠和之前的冷漠相比更加的讓人覺的心寒,他低笑一聲,隨手扔掉了嘴上的煙,麵無表情的看向了已經沒有了聲息的蘇維希:“我不能停下來啊。”


    “……維希。”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幹澀的嘴唇,白鬆澤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他隨手用袖口擦幹淨嘴上溢出的鮮血:“維希……你要我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死去的就是死去的,永遠也無法再出現在你的麵前,永遠也無法再對你微笑,永遠也無法再眉頭微微皺起,卻帶著欣喜的眼神吃下喜愛的葡式蛋撻。


    “……”白鬆澤沒有再說話了,他再次偽裝了自己,變成了那一個讓人膽寒的白家大少。


    走出太平間的白鬆澤周圍似乎都圍上了一層冰霜,他的臉龐依舊豔麗的讓人心動,可是神色中的冷意,卻讓周圍的人莫名的打了個寒戰。


    “給我去查。”白鬆澤的語氣很穩,和平時的他似乎毫無二致:“去查蘇維希到底是怎麽死的,地點、時間、當時他和什麽人在一起。”


    “是。”沒有多餘的話,手下們對於白鬆澤隻有服從。


    吩咐好了其餘該做的事,白鬆澤麵無表情的坐上了車,他拿出自己的手提電腦,輸入了密碼。


    桌麵是用蘇維希照片做成的。


    微笑著的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醫生服,臉上帶著令人心暖的笑容,白鬆澤看著這張照片突然想起蘇維希很少在他的麵前笑,即使是笑,也帶了那麽一兩分的勉強,也對,誰會對著一個變態微笑?看著傷害自己的人,就算笑,也摻了幾分演技。


    “嗬嗬。”用手指摩挲著屏幕上微笑著的人,白鬆澤此刻才覺的自己的手尖利的疼了起來,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蘇維希,你這下虧了,我占了你那麽多便宜,你就這麽去死了,我看你虧慘了。”


    沒有回應。


    “……虧慘了啊。”將屏幕上弄的血跡斑斑,白鬆澤用手捂住嘴咳嗽了一聲,然後不出意料的看見了幹淨的左手上也沾滿了鮮血。


    “艸,怎麽那麽疼啊。”白鬆澤的語氣很是戲謔,隻不過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卻在告訴別人,他不是在開玩笑。


    “……真他媽的痛。”用手捂住了胸口,白鬆澤閉上了眼,下了最後的吩咐:“不要去醫院,帶我回去。”


    “是。”沒有人敢抗議,手下們擔心的看著白鬆澤,卻無一人敢提出異議,唯一一個敢和白鬆澤吵架的人,已經安靜的躺在太平間了。


    白鬆澤很久沒有睡的這麽沉了。


    做他們這行的,若是晚上睡的太沉,說不定連第二天的太陽都看不到了。


    白鬆澤十二歲的時候第一次拿槍,也是第一次殺人,從此之後,他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這條路,他走的不比別人輕鬆。


    白鬆澤長著一張女人般漂亮的臉,男生女相,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況且在這黑暗的地下世界,覬覦他這張臉的人,實在不少。


    當然,白鬆澤也不是個好惹的,他憑著一顆狠絕毒辣的心,和一手過硬的槍技,硬生生的給自己殺出了一條血路,至於這血路的背後白鬆澤到底付出了怎麽樣的代價,就算是他的親弟弟白龍奇,恐怕也不一定真的清楚。


    付出了什麽白鬆澤不在乎,他隻在乎他得到了什麽。


    高於眾人的地位,隻手遮天的權勢,他想要的,就會用盡全力去得到。


    可是再怎麽強悍,他也隻是個人,人,又怎麽去和死神爭奪?


    蘇維希的生命,終究就這麽從他的指縫中溜走,知道了一切的他又能做什麽?哭麽?悲痛欲絕麽?若是做這些能讓蘇維希回來,那麽白鬆澤不介意嚐試。


    可是不行啊,死了的意思就是沒了,人死如燈滅,他再哭再鬧,不會回來的就是不會回來,就好像為了父親而去殉情的母親,這個人將永遠的永遠的消失在他接下來的生命裏。


    躺在後座上的白鬆澤蜷縮成一團,眉頭緊緊的皺起,他發出一絲輕微的嗚咽,好像一隻被傷害到了的小獸,這樣的聲音,若是他醒著,是絕不可能聽到的。


    白鬆澤不會容忍自己的一點軟弱。


    可是如果在夢裏呢?在虛幻的夢中……白鬆澤又是否會去痛哭一場,用絕望的淚水,去祭奠自己永遠不能擁有的愛情和溫暖。


    去緬懷那個吸引了自己所有注意力的男子——蘇維希?


    這個問題,或許連白鬆澤自己都回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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