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村,一處小屋子這裏,此時晨風徐徐,朝陽初升,晨鳥吱喳。


    待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後不久,一小屋內的男孩慢悠悠醒轉了過來。


    片刻後,待感覺陽光不再刺眼之後,他揉了揉眼睛,一骨碌爬了起來,自己躡手躡腳地穿戴好了衣裳。


    男孩穿戴好衣裳之後,自個兒跑到房間中的一個角落處,拿起網兜和小木桶忙往門外跑,似乎有些急不可耐了,那方向卻是屋前不遠處的一條小溪流。


    小孩兒姓王,名臨川,名字乃祖父所取,本意乃是此小兒命中缺水,乃讓其臨川自取水飲而已。


    這時候的王臨川不過五歲大而已,隻見其人稚嫩無比,生的油頭粉麵,正梳著一個衝天辮發式。


    不一會兒,王臨川便提著木桶和網兜來到了溪水邊,此時正是隆冬時節,溪水幹枯,其上正冒著絲絲水霧,水中卻是清澈見底。


    水中的魚蝦正露頭呼吸著,忽聞岸上腳步聲,卻是“噗通”沉入了水底,瞬間遠去了。


    王臨川急匆匆而來,好似早就預料到會是這種場麵一般,他也不著惱,而是微笑著輕輕放下了小木桶,雙手握著網兜的木柄,將漏鬥狀網兜輕輕伸入了溪水中,不過卻是有一半網兜露在了水麵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王臨川在岸邊靜靜佇立著,一動也不動,隻是目視水中的魚蝦。


    不一會兒,或許魚蝦見再無聲響打擾,又是開始露頭出水麵呼吸起來,正當魚蝦盡情呼吸早晨的清新空氣之時,王臨川握著木柄的手動了。


    隻聽“嘩啦”一聲,那網兜迅速罩住了一些浮出水麵呼吸,尚未來得及逃跑的魚蝦,繼而又是“嘩啦”一聲,網兜離開了水麵,水嘩啦啦地流了出來,內中的魚蝦不斷跳躍,想要從中掙脫,回到水裏,但那漏鬥狀的網兜卻是斷了它們的生路。


    王臨川正吃力握著網兜,將網兜移動到小木桶上方,一個翻轉,準確無誤地將網兜中的魚蝦倒入了小木桶裏。


    隨著網兜中的魚蝦被倒入木桶裏,王臨川此刻臉上笑意更濃了,繼而王臨川又是將空空如也的網兜伸入了溪水中,靜待魚蝦上鉤。


    小溪流有很多魚蝦,它們都喜歡在清晨的時候靠近岸邊攝食,或是呼吸,這才給了王臨川可趁之機。


    如此周而複始十幾次之後,王臨川收獲頗豐,小木桶中的魚蝦將近一斤了,這時候,他才滿意地哼著不知名的童謠,提著小木桶歸來。


    “爺爺!奶奶!我回來了!看!我今天的收獲!”離小屋還有隔著幾步路的時候,王臨川興奮得大喊了出來。


    “川兒!你怎麽又自己跑去小溪邊了?不是跟你說過多次,爺爺和你一起去的嗎?”一著粗布麻衣的老漢生氣而又擔心地接口道。


    “爺爺,我會遊泳了,不怕!”王臨川有些氣喘道,一路上提著個小木桶還是很吃力的,對於一個小娃兒來說。


    “以後不可自作主張地自己去小溪邊,要去就和爺爺一起去!”老漢摸著小孩的額頭怒道。


    “老頭子,帶孫兒來吃飯吧,趁熱吃吧!”這時,一位滿頭銀發的次向老嫗走了出來,似乎在為爺孫倆打圓場。


    老漢一語不發,抱著王臨川,跟著老嫗走了,接下來便是一家人的天倫之樂了。


    早飯過後,王臨川自個兒玩去了,老漢並未有過多的訓斥和責罰。


    小屋坐北朝南,隻有兩間房間和一個大堂,太陽初升之時,此屋便可沐浴於陽光之中,在這隆冬時節,陽光格外使人感到溫暖。


    小屋後麵則還有另外的一間更小的屋子,那是廚房。


    屋外門前的空地上左邊是一株老桑樹,中間已被蟲子蛀空了,但是還是頑強的活了下來。


    隻是每年結的的桑葚太少了,幾可忽略不計,以至於每年見到此景象的王臨川總是問兩位老人,為何桑葚結的這樣少?兩位老人隻得說桑樹老了,難以享受世上的恩澤了,王臨川似懂非懂,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屋右邊則是一株桃樹,此刻滿樹都是花骨朵兒,含苞待放,卻是為這處院落增添了不少氣象。


    屋後則有不久前小孩兒植下的柚子樹,樹還很小,也就小孩兒般高吧,三尺多高。


    另外,一片近兩畝的番薯地將小屋圍繞了起來,不過此時也隻能見到枯枝敗葉了。


    屋外桃樹下,趁著王臨川不在的機會,老嫗對老頭道:“老頭子,你可想好了?”


    “是的,我想好了,也隻有這樣了,你我年事已高,體弱多病,也無甚親人可以依附,也唯有這個辦法了。”老頭歎氣回道。


    “可我舍不得!”老嫗此時竟是抹起了眼淚,不舍道。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當年我於官場忙碌,不曾給川兒的父親多少關愛,後來他父親和母親相繼病沒,當年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我至今無法自已呀!我就算狠心,也要讓川兒未來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隻做個平凡人也好!”


    老漢王秦引,老嫗楊氏,乃其妻,一家三口住在這桑梓村。


    王秦引少時春風得意,曾有過豪言:“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1


    他的人生也的確如此,他人本就頗有才華,再憑借著皇帝的賞識,他常年混跡於官場中,可說是如魚得水,平步青雲,竟是位列三公。


    奈何皇帝逝去,新帝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世事無常,隻因其剛直不阿,屢次頂撞新帝,惹得新帝頗為不悅,加之他不願攀附權貴,以往還得罪了不少權貴。


    晚年時,其人竟遭奸人彈劾,而滿朝文武中,門生故吏竟無一人敢為己說話,心灰意冷之下,竟遣散家仆,告老還鄉了。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讀了一世書,交了一輩子書友,背叛自己的誰說不可能是自己的書友呢?


    以往朝臣告老還鄉,多少有些鄉中人來迎,當中不乏達官顯貴,但,或許是聽聞王秦引告老還鄉之事不正常吧,王秦引回到鄉中之時,卻是無人來迎。


    為此,王秦引曾哀傷道:“去年人在鳳凰池,銀燭夜彈絲。沉水香消,梨雲夢暖,深院繡簾垂。今年冷落江南夜,心事有誰知。楊柳風柔,海棠月淡,獨自倚闌時。”2


    安頓下來後的王秦引索性也不太和鄉民往來了,至於這處院落,則是昔年王家未發跡時的祖宅了,而王臨川,王秦引倒是不反對他與鄉民往來。


    又是一天清晨,飯後,王秦引喚過王臨川和楊氏,對兩人說是要到城裏趕集。


    王臨川聽後拍著手連蹦帶跳,歡呼個不停,他打小就聽玩伴們說過城裏的新鮮事物,以往他問過爺爺奶奶,可是王秦引和楊氏不曾對他講過,也不曾帶過他進城,至於為什麽,到現在為止,他還是不明白。


    至於楊氏,聽過這話之後,卻是連麵色都變蒼白了,眼中更是隱有淚光,隻是這時的王臨川不曾注意到過。


    村子離城裏確實也不近,大概三十裏地吧,所以一家人早早就出發了。


    如果今日,王臨川知道此生的命運在這天發生了改變,自此天人永隔,天倫俱喪,或許,他也不會進城吧。


    一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吆喝聲,雜耍聲,三教九流盡皆登場,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交織成了一派市井畫麵。


    王臨川這兒看看,那兒瞧瞧,楊氏催了又催,拉了又拉,一路甚是疲憊,但並不責備她的寶貝孫子,反而溺愛地敲了敲孫子的額頭,逗逗弄孫子。


    王秦引則是不時把孫兒抱在肩上行走,倒是滿足了孫兒的好奇心,當然,也滿足了孫兒的口欲,隻見王臨川正拿著串冰糖葫蘆舔得不亦樂乎。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一幢氣派的大莊園大門前,王秦引扣下了門環。


    不一會兒功夫,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走了出來,那人恭敬作了一揖,道:“原來是王老爺,我家老爺有請,還請隨小的來。”


    “不必了,我已經和你家老爺說好了,今後這小娃兒就在這處生活吧,我再囑咐他幾句。”


    老漢拉過王臨川,半跪在王臨川身前道:“川兒,以後你就在此處跟著羅家少爺讀書吧,待長大一點後,爺爺和奶奶會來接你,到時還會考你一些書中的事情的。”


    “爺爺,為什麽要我留下來呢,難道是川兒不乖,惹爺爺生氣了嗎?而且川兒哪用別人來教,世上有學問的人還有勝過爺爺的麽?”王臨川一聽要留下他,不樂意地說道。


    王秦引耐心道:“川兒,記住,一山還有一山高,爺爺不是那個站在最高處的人,要不也不會把你送到這裏了,聽話,明天會有人帶你出來玩的,你看,街上有好多好玩的呢。”


    王秦引說完話,手指卻是向街上指去,轉移王臨川的注意力,到底是小孩子,前一刻還好似在耍賴,下一刻已被說動了心,一聽到街上好玩的,心情複又高興起來了,竟是點頭答應了。


    這日,有一個老婦人一路哭著回到桑梓村中,隨行的老頭兒也是麵上悶悶不樂的樣子。


    從此,那桑梓村中的小屋中再也未見到那個活蹦亂跳的王臨川,隻餘屋外看寒風凜冽,仿佛今年的冬日格外漫長。


    書中王秦引所吟出自——漢光武帝劉秀1


    元代薩都剌《小闌幹·去年人在鳳凰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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