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平靜的說道:“能取代皇帝的,當然就是太子啊。”


    我整個人都僵了一下,溫熱的水澆在脖子上也不能緩和這一刻的僵硬,半晌,我才不敢置信的顫聲道:“太子?!”


    “……”


    “念深?!”


    “……”


    “他們——”我頓時急了,抬起頭來抓住他的手腕:“他們抓了念深?!”


    輕寒搖了搖頭,將我的手拉下來,輕輕的拍了一下,示意我不要著急,然後平靜的說道:“這倒沒有,你也太小看皇帝了,他派了那麽多人護送太子和他的嬪妃入川,如果太子都那麽容易被人控製,那他就真的太無能了。”


    “那你說——”


    “太子現在不在他們的手裏,但在西川,如果皇帝被控製,那麽禪位於太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聽說念深沒有出什麽意外我這才鬆了口氣,剛剛那一下嚇得我整個人都要蹦起來了,輕寒撥弄了一下我的頭發,眼看著泥沙已經大致衝洗掉了,他讓人換來了一盆幹淨的熱水,繼續給我清洗頭發。


    這一次,我不必再一張臉都埋進盆子裏,隻側著脖子讓他將溫熱的水澆到頭發上,然後問道:“那,就算禪位於太子,這跟他們又有什麽關係呢?”


    “太子年幼,必然不能親理朝政。這種情況下,會有顧命大臣,或者——攝政王,代理朝政。”


    攝政王。


    這三個字就像是一道光,一下子射穿了彌散在我眼前的陰霾,我突然像是明白過來了什麽似得,喃喃道:“攝——政——王?”


    他說道:“對,攝政王。”


    帝出三江……攝政王……


    還有那幾個將領當著所有的民眾,甚至皇帝皇後的麵說的那句話——皇子王爺,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的擺在我麵前,我終於徹底的明白了過來。


    “他們,他們要扶持你做攝政王?”


    “是的。”


    雖然說的這件事足以震撼每個人的心靈,但輕寒卻反倒比剛剛更平靜了一點,他雙手捧著水慢慢的灑在我的頭發上,柔聲說道:“他們的計劃,是要逼迫皇帝承認我的,我的‘身份’,先帝之子。這樣一來,我就成了一個王爺,民間已經有裴元修那邊傳來的那首反歌幫我立了一個名目,再加上臨汾的軍功,這件事要做起來,就不難了。”


    我皺起眉頭:“連臨汾的軍功,他們都幫你算進去了?”


    他說道:“你難道真的以為,憑我能打贏那場仗嗎?”


    “……”


    的確,雖然那場勝利值得人高興,我也非常的欣喜是他在最關鍵的時刻趕到,救了所有的人,也救了我,但我的心裏不是沒有疑惑,就連常晴也當麵對我提過,臨汾的那場仗,他的確贏得太巧了,就像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一般遊刃有餘。可我清楚的知道,他的府兵創建也不過幾年的時間,還沒有經曆過什麽大的陣仗,至於他,他連文都沒學好,怎麽可能學到調兵遣將的本事?


    我說道:“所以,是有人幫你?”


    他說道:“妙扇門的門主,我曾經告訴過你,是當年的平西大元帥葉消難的後人。”


    是啊,平西大元帥的後人,必然不能辱沒了自己的出身,甚至於,之前在武隆買礦山的時候,與那人有過半麵之緣,也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強大的,武人的氣息,連裴元豐都要甘拜下風。


    所以,在輕寒背後指點的人,是他。


    所以,前來解圍臨汾的兵馬不是他的府兵,而是妙扇門,或者確切的說,是葉帥一脈的葉家軍,如果說妙扇門一直致力於此,那麽操練必然不會懈怠,這樣的兵馬上陣,才能如此驍勇善戰。


    所以,取道平陽,裴元灝就一定要在臨汾城停留;而臨汾這個地方,地處三省交界,會很容易受到三路大軍的夾擊,隻要皇帝陷入到這樣的境地裏,那麽他在民眾中的聲望就會降,而此消彼長,解圍臨汾的人,就會在老百姓當中樹立起一個巍然的形象。


    這樣的人,扶持太子,做攝政王,幾乎就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事!


    這樣一想,即使他一捧一捧的將熱水淋在我的頭發上,也止不住心裏騰起的寒意,讓我打了個寒顫。


    輕寒道:“怎麽了?”


    我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不想洗了。”


    他沒有勉強,用一塊毛巾幫我擦了頭發,也顧不得發梢上還在滴著水,我抬起頭來看著他,有些戰栗的說道:“所以,你在之前就一直阻止皇帝取道平陽,就是為了讓他避開這個可能?還有你給張子羽大人寫信,也是——”


    他點了點頭。


    我長長的吐了口氣。


    難怪,連張子羽拿到他的信,都感歎他入錯了行,隻有深諳兵法之道的武將才會那麽清楚取道平陽,停駐臨汾的意義,但其實,不是他入錯了行,而是他的背後有“高人指點”。


    不過想到這裏,我又皺起了眉頭:“可你不是說,你沒有真正見到妙扇門的門主嗎?”


    他說道:“我的確沒有真的見到他。”


    “那這些事——”


    “當然是他讓人傳遞消息給我。”


    “誰?”


    剛一問出口,我立刻就知道答案了。


    阿藍。


    在井陘關的時候,阿藍出現,並不是巧合。


    雖然後來,我們去太原見皇帝的時候,因為她的特殊身份沒有同行,但現在一想我就明白了,那段時間輕寒徹夜外出,甚至,後來在路上,他被人發現單獨外出,卻始終不肯交代去向,隻怕那個時候他去見的人,就是阿藍。


    所以這一路上,表麵上說起來,是他要控製皇帝的行程,但實際上——他一直在被妙扇門控製著。


    他眼看著我披在肩上的頭發不斷的往下滴水,不一會兒就把剛換上的衣裳都浸濕了,急忙讓人又拿了幹淨的毛巾過來要再給我擦一下,我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


    他一怔,抬眼看著我。


    我說道:“這些事情,你現在都能告訴我,為什麽當時不告訴我?”


    “……”


    “你跟妙扇門之間有什麽關係?”


    “……”


    “她們為什麽扶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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