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們麵對什麽樣的局麵,都不會影響到我們之間。”


    “……”


    “我對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我一時沒有說話,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壓著,微微的有些喘不過氣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淡淡的說道:“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不如告訴我,你們明天打算怎麽做。”


    他溫和的看著我,說道:“明天,我們會贏。”


    “……”


    我的呼吸微微的一窒。


    月光下,他的臉柔和得像是畫中的仙人,帶著一種餐風飲露,不染塵埃的素淨來,可他的話,卻比任何一把利刃都更加鋒利,也更加用力的紮進我的心裏。


    而更讓我呼吸困難的是——我知道,他從來都不會胡說。


    對著他溫柔的笑意,我卻隻覺得有一股寒意從心底裏滲了出來,讓我的四肢五體都發涼,我站了一會兒,然後淡淡的笑道:“是嗎?那也好,反正走了那麽久的路,我也怪無聊的,能看場好戲,也不錯。”


    說完,便轉身走了。


    身後的人沒有一點動靜,我幾乎能感覺到他那種和月光一般寧靜的目光在一直追索著我,一直到我走到船艙的深處,再也無法被他目光觸及的地方,才停了下來,靠在一邊的牆上。


    後背的冷汗,沾濕了衣裳。


    這個時候,我多希望自己有能力離開這裏,就算不能回到西川,回到他留給我的璧山漪瀾別院,哪怕能夠登岸去到趙雲成的軍營裏也好,但事實上,裴元修除了告訴我“他們會贏”之外,什麽都沒有說,我就算真的有能力,有機會逃出去,又能為趙雲成他們做什麽呢?


    也許,真如我剛剛所說,我隻能去看一場戲。


    就隻是不知道這場戲,到底會是如他之願,還是如我所願了。


    |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


    雖然心事煩亂,但我還是睡了個長覺,畢竟人在江上晃晃悠悠的感覺容易入睡,而且昨天那一場大戰,隻是旁觀都讓我感到心神倦怠,所以在跟裴元修甲板見過一麵之後,我回到自己的艙房,很快就睡著了。


    原以為,他們也一定會起個大早,去準備攻打江陵。


    但誰知,我已經起身穿好衣服又梳洗完畢,出去一看,他們有些人才剛剛起來。


    再趴在窗口一看,那些戰船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奇怪,他今天不是打算要再度攻打江陵,並且揚言一定會獲勝嗎?現在這個狀態,可謂懈怠之際,這樣的情況怎麽可能拿下趙雲成訓練有素,刁鬥森嚴的部隊?


    我的心中大感疑惑,但也沒有辦法找人去問,隻能在自己的艙房裏等著,有人給我送了食物來,我草草的吃過早飯,繼續靜聽外麵的動靜,才總算聽到有一些人開始走來走去,像是傳遞什麽消息,再趴在窗口看的時候,江上一些小船也來來回回的不停的穿梭行駛著。


    不知過了多久,江上的水霧慢慢的散去,太陽升了起來。


    我的心裏也越發的不安了。


    裴元修說他要打贏今天這場仗,如果他們積極備戰,那麽我還會覺得雙方都有一搏的可能,但他這邊全無動靜,甚至連一點要出發的跡象都沒有,這樣反而讓我越發的不安了起來。


    明明知道,不打仗是好事,但這一刻,我卻反而變得有些急不可耐了起來。


    因為我不知道,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就在我的心情漸漸變得沉重,日頭也越來越高的時候,終於,我聽到了外麵一陣腳步聲。


    我住的艙房離裴元修的艙房還有一段距離,大概他們也是害怕我真的偷聽到什麽,所以將我安排隔得那麽遠,但即使這樣,如果外麵有什麽消息要傳遞進來,送信的人還是會路過這條走廊的前麵,我能清清楚楚的聽到,那腳步聲一直跑過去,跑去了裴元修那裏。


    我坐在桌邊,一隻手不停的點著桌麵。


    哢噠,哢噠。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就在我點到第一百多下的時候,感覺到船身猛地一震。


    開船了!


    心裏驀地一鬆,但又立刻的繃緊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們又像昨天那樣,扶著裴元修,帶著我上了甲板,他仍舊坐在一把舒適的椅子裏,大概是因為今天的日頭有些火辣,是秋老虎的餘威,他手裏還握著一把扇子,輕輕的給自己扇著涼風。


    不一會兒,我們的船又行駛到了昨天的地方。


    眼下再無遮擋,我也一眼就看到,昨天發生了那一場驚天動地的激戰的江岸上,寬闊的石灘被清掃一空,而現在,又有整齊的隊伍立在那裏。


    定睛一看,是兩隊人馬。


    前方的,全部都是騎兵,甚至比昨天衝出山嶺,衝垮這一方登岸隊伍的騎兵還要多,列成了一個方方正正的軍陣,旌旗在空中獵獵飛揚,看起來格外的氣勢逼人。


    而在騎兵隊伍的後麵,是步兵的隊伍。


    雖然和昨天的列陣有些不同,但顯然,他還是把握著了自己堅守的目的,騎兵和步兵的協同作戰,在這個地方是最能發揮作用的。


    一看到這樣的列陣,裴元修輕輕的晃動了一下扇子,然後說道:“這樣的人不得重用,為官者之過也。”


    我低頭看了他一眼。


    而他說完這句話,臉上的神情淡漠依舊,對著周圍的人使了個顏色,那幾個將領大概已經早就和他商議好了作戰的計劃,便各自退下,去領自己的兵,不一會兒,就看到江麵上又一次千帆爭流,無數的戰船,還有昨天協同登陸的那些小船都出現在了我們的視線中。


    我不由的握緊了旁邊的圍欄,皺緊眉頭,緊張的看著下麵。


    今天,趙雲成雖然列陣不同,但戰法還是和昨天相似的,而裴元修既然決定要贏這一場,他就必須要和昨天的戰法不同。


    那麽,他會怎麽做呢?


    頃刻間,所有的戰船都已經聚集到了前方,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了江岸,淺水處又一次出現了昨天那樣的情景,而幾個將領站在他們的戰船上,同時對自己身邊的旗手下命令,那些旗手也幾乎同時打出旗語。


    立刻,成千上萬人的隊伍,從他們的船上跳了下來。


    江麵又一次沸騰了,一人多高的水花中,我隻能看到無數的人頭攢動,他們全都飛快的朝著岸上奔去;而另一邊,趙雲成依舊騎著他的高頭大馬,在看著那些人已經準備登岸的時候,對手下的旗手下了第一道命令。


    立刻第一支騎兵隊伍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一時間,兩邊殺聲震天,眼看著又和昨天一樣,騎兵的身後卷著滾滾煙塵,鋪天蓋日的襲來,突然,裴元修這一方衝在最前麵,已經踏上江岸的那些士兵猛地從腰後拔出了他們的武器——


    雪亮的彎刀,在我的眼前劃出了無數的光弧!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著那些人應著衝刺而來的騎兵也衝了過來,但當他們正要交手的時候,那些人全都矮了一頭似得,就地一滾,滾到地上,手裏的彎刀直直的朝著馬蹄子,馬膝砍去!


    立刻,我聽到了健馬淒厲的長嘶,響徹在江麵。


    那些騎兵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使出這樣一招,專砍馬蹄子,這一招實在陰損,那些馬兒被砍斷前蹄全都迎頭栽倒下去,而它們背上的騎兵往往猝不及防,被硬生生的甩出好幾丈遠,有的就這麽摔斷頸項給摔死了,僥幸逃開的,也被立刻迎頭趕上來的那些人以雪亮的彎刀結束的性命!


    江岸上,又一次出現了那樣血腥殘殺的一幕!


    我隻覺得心都揪緊了,耳邊聽著狂吼和慘呼,看著雪亮的彎刀一點一點的染上腥紅的血,因為第一隊騎兵受阻,這一邊登岸的人得到了極大的空間,他們紛紛奮勇上前,不斷的往江岸上跑著。


    這樣一來,隻怕趙雲成今天真的要失一陣了!


    我看得心驚肉跳,幾乎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卻又不能不看,而看著亂軍之中,趙雲成隻是座下的馬兒被那些聲音弄得驚了一下,他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似得,隻是立刻對著高處又揮了一下手。


    高處的旗手立刻對著後麵的軍陣擺出了一個旗語。


    我識得的旗語不多,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麽命令,卻一眼就看到後麵的那些騎兵已經全都勒緊韁繩,開始做好準備!


    難道,他又要讓這些騎兵繼續往前衝?


    可是剛剛那一陣已經看明白了,裴元修專門用了一批人來克製他的騎兵,又了這樣一支隊伍再,哪怕再來十隊騎兵,也不過是和剛剛一樣的結局罷了!


    韓子桐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冷笑道:“黔驢技窮!”


    我的眉頭都皺緊了,死死的盯著下麵的一舉一動。


    而下一刻,我看到那些騎兵並沒有立刻的衝出去,而是全部反手從背後拉出了弓箭,立刻搭箭上弦,對準前方沸騰的水麵就是一陣狂射!


    那些想要趁著第一隊騎兵混戰敗落的機會衝上江岸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如流星一般的箭雨已經迎頭落下!


    登岸的人,又一次被阻擊!


    這時,裴元修也看到了下麵,不知是不是因為他一直晃動著那把扇子,周圍的人即使站在江風當中,都滿頭大汗,卻隻有他,自始至終都是淡淡的,帶著一點清涼之感。


    看到這一幕,他甚至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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