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


    他笑道:“先是要問一問,那個金毛猴子在京城給大小姐惹了什麽麻煩沒有,如果惹了,大小姐去書院的時候可得緩著點說,千萬不要把大師哥惹急了,不然,那金毛猴子哪怕是在京城,也沒好果子吃了。”


    我笑道:“査比興啊,他可沒有給我惹麻煩,相反,倒是幫了我不少。”


    “真的嗎?大小姐不要被他甜言蜜語給騙了,幫他打掩護啊。”


    “真沒有。”


    提起査比興,我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再說他到京城之後也的確幫了我不少,看樣子蕭玉聲是擔心他行為放誕,會在京城壞了西山書院的名頭,萬一再給南振衣知道了,以南振衣治學嚴謹的脾氣,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所以,我略過査比興“告禦狀”那一件事不提,隻說道:“真的,他真的幫了我不少。”


    蕭玉聲道:“那就好。”


    我問道:“那還有什麽事呢?”


    “還有,就是大師哥的事了。”


    說著,他從袖子裏摸出了一封信,恭恭敬敬的遞給我:“這是大師哥讓我帶給大小姐的。”


    “哦?”


    這讓我有些意外,畢竟南振衣的手書不是誰都能拿到的,我搓了一下指尖,急忙接過來,然後抬頭看了一下蕭玉聲,他笑著說道:“大師哥讓我告訴大小姐,在出發之前先看。”


    “好。”


    我乖乖的拆開了信封,從裏麵拿出了一張很輕很薄的紙,對折了一下,折角也很工整,顯得這封手書的主人是個非常幹淨利落的人,也相當的嚴謹,倒是正應了當初素素跟我說的,關於西山書院這三個執事者的風格。


    查比興的放蕩不羈,蕭玉聲的風度翩翩,還有南振衣的一絲不苟。


    展開來,上麵寫的字不出所料,是工整的楷書,一筆一劃都顯得非常嚴謹,連一點多餘的筆畫都沒有。


    甚至,上書的東西,也沒有多餘的一個字——


    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


    這就是南振衣寫給我的信上,所有的內容,兩句話,幹淨利落。


    我看完,還有些懵懂,目光落在最後兩個字上,微微的蹙了一下眉頭,這顯然是他——“南振衣”這個名字的出處,不過,他的名字在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就知道出處了,怎麽會又特地寫一封信來。


    有意義嗎?


    我抬起頭來看了蕭玉聲一眼,問道:“你大師哥讓你帶這封信來的時候,還另外說什麽嗎?”


    蕭玉聲想了想,道:“他別的倒沒說什麽,隻交代我,說大小姐入川之後,肯定有很多人都想要請大小姐過去,讓我一定要在大小姐做出決定,出發之前,把這封信交到大小姐的手上。”


    “……哦。”


    我挑了挑眉毛,再低頭看那封信上的字句時,慢慢的回過味來。


    忍不住笑了一下。


    南振衣大概在西山書院了教學講書太久了,這封信寫得也有些那樣的意思,不過,也辛虧有他的這封信,讓我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我將那張信紙又按照原來的痕跡疊好,放回到信封裏收好,然後說道:“多謝蕭公子了。”


    “言重了。”


    他微笑著看著我:“那大小姐是決定——”


    我笑了笑,先走到那個仆從的麵前,說道:“你先回成都,告訴家主,我稍後就會回顏家去見他,還有大夫人。”


    他眨眨眼睛,正要說什麽,我已經接著說道:“在這之前,我要先去見劉輕寒。”


    “……”


    這話一出口,那人微微一怔,而我已經聽到身後的蕭玉聲,甚至還有趙家二哥,他們似乎都暗暗的鬆了口氣。


    那仆從急忙道:“大小姐!”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的,”說著,我用眼角看了蕭玉聲一眼,然後說道:“你就說,我是在收到蕭公子送來的一封信,那封信是西山書院的南振衣寫的,在看到那封信之後,我做出的這個決定。”


    “……”


    那仆從一時沒說話,而是看向了我的身後,我也回過頭去,就看見蕭玉聲哭笑不得的看著我:“大小姐,這也太不講道義了吧。”


    我笑道:“隻有這樣說,他們才不會受罰,況且,我說的本就是事實。”


    蕭玉聲沒說話,隻是眼角眉梢都藏著一絲笑意,往趙家二哥身上看了一眼:“是嗎?”


    “……”


    我沒有接他這個話,而是讓素素和趙家二哥下去準備一下,那些仆從知道無法阻止我,也隻能立刻去安排,要趕回成都報告顏輕塵,我又走到蕭玉聲麵前,說道:“蕭公子接下來打算做什麽?”


    他挑了一下眉尖:“當然是回去了,在下還被管著呢。”


    我笑了一下,然後說道:“那也好,蕭公子幫我帶一封信給你大師哥吧。”


    “好啊。”


    說著,我便讓一個仆從去準備筆墨,這一點閑暇的時間,我走到門外看風景,雨後周圍的景致都煥然一新,綠葉更綠,紅花更紅,尤其在這樣的荒郊野外,更是風景如畫。我看了一會兒,然後笑道:“好久沒有回蜀地,這裏的風景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好。”


    蕭玉聲站在我的身後,笑道:“大小姐就該多回來看看。”


    “我也希望,能有這樣的自由。”


    他聽著,仿佛也聽出了什麽意思來,看了我一眼,但我沒有說什麽,他也就沉默了下來,兩個人安靜的站了一會兒,直到那個仆從來說筆墨準備好了,我們才轉身走進去。


    可就在進門的時候,我順手扶了一下門框,突然“嘶”的一聲,將手縮了回來。


    蕭玉聲急忙看著我:“怎麽了?”


    “好痛!”


    我捂著手皺緊眉頭,他急忙低頭一看,是門框上有一根木刺,正好紮進了我的無名指尖。


    聽到這邊的動靜,素素急忙跑過來,一看著情形,忙從自己的包袱裏拿出針線包來,用一根繡花針小心的挑出了那根木刺,問我:“大小姐,還疼嗎?”


    我皺著眉頭沒說話。


    傷,這個甚至算不上是傷,但無名指尖原本就是最敏感的地方,小小的木刺紮進去,也痛得鑽心,我捏著指頭,半晌才對蕭玉聲道:“蕭公子,這封信,就你來幫我寫吧。”


    “好的。”


    他急忙坐下來,聽我口述,寫了一封簡短的,問候的信,然後交到我手裏。


    我上下看了一遍,點頭笑道:“蕭公子的字,真好。”


    和南振衣工整的楷書不同,他的字體更風流得多,顯得行雲流水,更有一種酣暢之意,讓人見之忘俗。


    他笑道:“大小姐過獎了。”


    我將信紙遞回給他,他自己疊起來,找仆從要了一個信封封好,然後放進懷裏。


    大家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們便一起走出了這個庭院,各自上了自己的馬,到了前麵的岔路口,大家就要分路了。


    我說道:“蕭公子,請代我向你大師哥問好。”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大小姐,信上不是已經有問候了嗎?”


    “……”


    “大小姐,這封信在下好歹代寫了這麽久,可別剛一寫完,就忘啊。”


    “……”我也看著他笑了笑,然後說道:“煩勞了。”


    “不敢。”


    這時,趙家二哥策馬走過來,說道:“我們走吧。”


    我點了點頭,又回頭跟他們幾個揮了揮手,然後大家便朝著各自的方向策馬前行了。


    |


    是雖然知道顏輕涵,或者說現在劉輕寒的產業就在蜀地,但具體在什麽地方,從來沒有聽人提過,也就隻有趙二哥能帶路,在走了半個月之後,我們終於走出了人煙稀少的山區,到達了平原的地勢,也漸漸的,能在路的兩邊看到一些炊煙,還有屋子的房角。


    已經八月了。


    到了最炎熱的時候,但炎熱中,也已經開始透著一點涼意了。


    要到中秋節了。


    這個時候,阿藍跟我們道別了。


    我不算太意外,但還是問她:“你不跟我們一起過去了嗎?”


    她聳了一下肩膀:“沒這個必要了。”


    “我以為,你會一直把我送到那裏。”


    “你當我真的那麽閑啊,”她笑著看著我:“我們妙善門,每一天的時間都是用銀子來算的。”


    “那這一次,我該給你多少呢?”


    她看了我一眼,笑而不答,我也笑了笑。


    然後,她便一勒韁繩,座下的馬掉轉頭,慢慢悠悠的朝著另一邊走去,我們幾個騎著馬,看著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長路的盡頭,我這才慢慢的轉過身,問趙家二哥:“我們是不是快到了啊?”


    他點點頭:“璧山那個別院,是他常住的地方,也離這裏最近。”


    “璧山?”


    我想了一會兒,才說道:“那裏附近,好像是江流交匯的地方。”


    “是啊。”


    “他平時,都在那裏幹什麽?”


    趙家二哥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去了,就可以問他了。”


    “……”


    “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


    這倒讓我有些意外,我以為趙家二哥千裏迢迢的從揚州跟他到這裏,已經算是他的心腹了,但,好像有一些事,他連這樣的身邊人也不說。


    不過,趙家二哥似乎也並沒有什麽抱怨的,隻舉起馬鞭指著前方:“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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