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灰等人雖預計到老蛇手段詭秘,遠非常人所及,在沒把這土賊挫骨揚灰之前,絕不能認定他就此了帳,因此無時不在提防,但這時的注意力都被銅盒吸引,也沒想到老蛇會突然出現。司馬灰知道這老蛇很不簡單,這次進山如果沒有塔寧夫探險隊的地圖,還不知會有多少周折險阻,對方偏趕這個時候出現在通訊所,這一切僅僅是巧合嗎?司馬灰隱隱感覺到這一係列的事件有些蹊蹺,不免想起在緬甸野人山裂穀裏聽到的那句至理名言:“對邏輯研究的越深,就越是應當珍惜巧合。”


    獵戶使用的土銃雖然原始落後,殺傷力和射程都比不得“1887型霰彈槍”,但抵近射擊也足以將麅子放倒,練過僵屍功的土賊終究還是血肉之軀,為什麽此人被土銃擊中後仍然行動如初?另外對方的意圖,難道真像他自己說的那麽簡單——隻是在窮途末路之際,打算找件“大貨”逃往境外?這個土賊身上好像也有許多秘密,他會不會與“綠色墳墓”有關?


    當然這些念頭都是司馬灰先前所想,由於找不到什麽頭緒,所以沒對任何人講過,眼下對方在此時出現,他也顧不得再去思索,當即舉槍射擊,但老蛇身法奇快,早已躥至銅盒的射擊死角,伸手拽動“遺骸”,這時照幽銅燈上的燈燭又讓陰風吹滅了兩盞,那土賊的身影眨眼間就被黑霧完全遮住了。


    第四卷 陰峪海 第七話 狐疑


    司馬灰見“楚載”下湧出的黑氣卻已遮住了銅盒,老蛇連同那具遺骸都被吞沒,銅盒與函壁之間的巨燭熄滅了一半,他不知那陣陰風中出沒的東西究竟為何物,隻好招呼從後趕來的其餘幾人立刻退後。


    高思揚看到老蛇出現,她也是報仇心切不退反進,可眼前燈燭無光漆黑一團,隻聽裏麵有人喉嚨中咯咯作響,當即將“1887型杠杆式霰彈槍”抵在肩頭,對準有聲音傳來的方向扣下了扳機,可就在槍響的同時,一陣陰風忽然卷至。高思揚身上毛骨悚然,那感覺就像有惡鬼站在對麵吹出一道寒氣,她發現情況不對,慌忙轉身後撤,沒想到“二學生”急於幫忙,從後跟的太近,兩人撞在一處絆倒在地。


    此時“楚載”獸首附近越來越黑,司馬灰和勝香鄰已看不見同伴所在,隻有羅大舌頭察覺到有人在身旁摔倒,他仗著一時血湧,忙把獵熊槍往後背起,探臂膀一手揪起一個。那兩人身上都有背囊和槍支,分量何等沉重,匆忙中也顧不上解掉裝備。羅大舌頭發現自己那盞防爆礦燈,短路般眨了幾眨就滅了,眼前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光亮。


    羅大舌頭心說:“要遭!”憑他在緬甸叢林翻山越嶺的本事,隻須向前一縱就能脫身,可生死關頭的一瞬間,腦海裏浮現出慘死在野人山和羅布泊荒漠裏那些同伴的麵孔,不想扔下另外兩人獨自逃生,當即渾身筋突,使出蠻牛般的力氣,虎吼聲中晃動雙膀,分別將那兩人向前擲出,隨後撒開兩條腿也想往外逃跑,忽覺背上有股惡寒襲來,驚得羅大舌頭真魂冒出,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身後情形,可後麵卻黑茫茫的什麽也沒有……


    這時司馬灰發現有同伴掉隊,正想設法救應,卻見高思揚和“二學生”兩個人從半空中落到了跟前,膝蓋和手肘都擦破了,摔得著實不輕。


    司馬灰聽到聲音,知道是羅大舌頭還沒脫身,楚載獸首的石梁已有大半陷入黑暗,他心急如焚,立刻就要過去尋找羅大舌頭,誰知身前突然躥出一人,竟是那拖著遺骸的老蛇。司馬灰分明見到老蛇處在羅大舌頭身後,怎麽這土賊先從一片漆黑的銅盒旁逃了出來,卻沒被陰魂惡鬼拖去,他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


    雙方均是一怔,幾乎是同時意識到猝然間狹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絕不容手下留情,因此分外眼紅。司馬灰想以“1887型杠杆式霰彈槍”迎頭射擊,怎知他身手雖快,對方動的更快,忽覺右臂一陣酸麻,頓時痛徹心肺,手腕上的“寸關尺脈門”已被那土賊扣住。


    老蛇身上怪力無窮,大神農架山區獵戶,自古以來多習拳勇,他更是擅長模仿虎、蛇、熊、猿、鳥等野獸撲擊的“五禽操”,能夠徒手格斃虎豹,此刻一手捏住對方脈門,另一隻手卻舍不得放下那具遺骸,隻想再加些力氣捏碎了司馬灰的腕骨,然後拽倒在地一腳踹碎胸腔。


    司馬灰卻是身經百戰臨危不亂,發覺自己脈門被死死扣住,便順勢翻身卸力,同時反托對方手肘,腳下進步連環腿向前踢出。老蛇沒料到司馬灰應變如此迅捷,心窩子接連被踢中兩腳,被迫撒手後撤。司馬灰則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除了手腕子,兩腳趾骨也都差點斷了,這才知道那土賊身上內著皮甲,還掛有護心銅鏡,不知是從哪個墳包子裏摳出來的古董,難怪被土銃打中後渾然無事。


    二人都沒能將對方置於死地,不過司馬灰骨頭都快被老蛇捏斷了,顯然是落了下風,但至此也終於確認那土賊練過僵屍功,此人雖有龜息蛇眠之法,終究還是血肉之軀。可如果接近楚幽王盒子裏的遺骸,就會引來陰魂索命,這土賊為什麽會平安無事,此前險些將自己魂魄揪走的東西是什麽?


    從司馬灰揭開銅盒,看到裏麵那具神秘的遺骸,再到發覺背後有鬼。急忙逃離銅盒,又有陰風吹滅照幽巨燭,銅盒旁顯出妖異,直至遭遇老蛇,互以性命相搏,這些變故都是接連不斷地發生,整個過程十分短暫,他根本沒有時間多想,眼看與這土賊拉開了距離,槍支還在自己手中,就打算先將此人斃在槍下,解決掉心腹大患,可右臂腕骨疼痛欲裂,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竟無法摳動扳機。


    老蛇對著黑洞洞的槍口也難免有幾分忌憚,當即夾起銅盒中的“遺骸”,退到石梁邊緣返身攀壁而下,迂回逃進了楚載上的洞穴。


    司馬灰看著對方從眼皮子底下逃掉,卻也無可奈何,他一瞥眼看見其餘三人正合力拖動繩索,拖死狗似的將羅大舌頭拽了回來。看情形應該是羅大舌頭遇險時甩出了掛在身邊的壁虎鉤子,勝香鄰等人忙於接應,也沒顧得上阻截老蛇。司馬灰當即上前協助,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羅大舌頭拽到身邊,卻見其臉色刷白,雙目緊閉身體僵硬,從頭到腳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這時候照幽上的最後兩盞銅燈,也即將被陰風吹滅,四下裏都黑得跟抹了鍋底灰一般,眾人驚懼莫名,隻好抬起了羅大舌頭,退進了函壁間的洞穴,隨即推倒石俑擋住了洞口。但楚載上的洞穴通往各個方向,堵住一個洞口根本沒什麽意義,如果真有陰魂從後麵跟來,即便石壁堅厚,恐怕也起不到什麽作用,可事到如今,唯有盡己所能聽天由命罷了。


    眾人看羅大舌頭始終沒有動靜。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一摸他心窩子冰冷,氣息已絕,原來早就死去多時了,現在隻剩下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誰都沒想到死亡來得這麽突然,不禁怔在當場黯然無聲,氣氛異常沉寂,也許你越是清楚死亡的可怕,你越不知道它什麽時候降臨。


    不過司馬灰卻有種很怪的感覺,不知出於什麽緣故,他覺得眼前這具屍體根本就不是“羅大舌頭”,或者說這並不是一具死屍,而是打開楚幽王銅盒後才出現的某種東西。


    司馬灰耳聽四周既然無聲,就把自己揭開銅盒後出現的種種情形,都跟其餘三人說了一遍:先是猛然察覺到有隻手搭在了背後,隨即越過楚幽王的銅盒迅速逃離,回身看時,隻覺陰風颯然,當中裹著一道黑氣,兩旁的燈燭火瞬間變暗熄滅。他同時發現銅盒後影影綽綽有個人,對方臉上戴著“鯊魚鰓式防化呼吸器”,所以不知道長得是什麽樣子,不過看身形與裝備,都跟他自己完全一樣。司馬灰相信“一個人絕不可能在真實中遇到另一個自己”,但這種詭異的現象確實發生了,因此麵前這具屍體未必就是真正的羅大舌頭。


    高思揚和二學生均是搖頭不信,勸司馬灰接受事實,人死如燈滅,胡思亂想也於事無補。


    勝香鄰聽司馬灰描述了先前所遇,認為銅盒旁邊出現的人影並非實體,而是某種殘像,就像霧一樣,所以它才會迅速消失,若不是司馬灰逃得快,如今也得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這道理司馬灰何嚐不懂,隻是心裏還抱有萬分之一的僥幸,他想起“宋地球、玉飛燕、阿脆、穆營長、通訊班長劉江河、kanaweik”等人,都是在探尋“綠色墳墓”之謎的過程中逐個死亡,凡是與這些秘密扯上關係的人,似乎全都受到了命運的詛咒,誰先死誰後死隻是遲早而已,而死亡又是不能預測的,眾人既然沒有選擇逃避命運,就對死亡有足夠的思想準備,可羅大舌頭仍是死得過於突然,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外傷,臨死的一瞬間究竟遇到了什麽?想到這些,往昔的時光全都浮現在眼前,心中暗道:“羅大舌頭,沒想到那麽多次槍林彈雨、天塌地陷的劫數你都躲過來了,結果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神農架,招呼也不同老子打一個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未免太沒義氣,你如英靈不泯,就先到九泉之下等著,我過幾天也就來了……”


    這時深處的銅獸附近突然發出一陣輕響,司馬灰聞到一股福爾馬林溶液遮掩腐屍的氣味,知道是先前逃進函洞的“老蛇”未曾遠遁,忙把礦燈照過去,果然看見此人抱著“遺骸”緩步逼近,離著十步開外便停住不動,躲在銅獸身後,隻露出布滿血絲的雙眼凝視著眾人。


    高思揚恨極了老蛇,手中的槍支立即瞄準,隻等對方稍一露頭就開槍射擊。司馬灰也知道此人極難對付,如今他自己暴露在射程之內,便應該立刻除掉,以免留下後顧之憂,於是收攝心神,持槍待敵。


    老蛇見狀“嘿”了一聲,用嘶啞的嗓音問道:“不知打頭的這位……怎麽稱呼?”他認定司馬灰等人跟自己一樣都是進山摳寶的土賊,按道上的規矩,即便是土賊,也不能問另一個土賊尊姓大名,一問對方就該起疑心了:“你要拿我怎麽著?”所以得問怎麽稱呼,一般報個字號就算通了姓名。


    司馬灰心中滿是殺機,雖對此人的來曆疑惑很多,現在卻沒心思多問,所以並未回應。


    老蛇又說:“你們可別逼人太甚。起初要不是那民兵伢子先開槍打我,我也不會下手弄死他,我如今末路窮途,就是想出來問你一句。你為什麽要騙我來找這具遺骸?”


    司馬灰等人聞言都感到腦袋有些大了,實不知這話從何說起。對方不就是妄圖從陰峪海下摳件大貨,從而潛逃境外嗎?雖然也曾隱隱感到有些蹊蹺,因為老蛇在通訊所挖掘地洞的時間很是古怪,巧合得讓人感到不安,“塔寧夫探險隊”遇害至今已埋骨深山數十年之久,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要趕在這幾天下手?結果不但沒有成功,探險隊留下的地圖和武器反倒成全了司馬灰這夥人。


    司馬灰雖然看不透這些事件背後的真相,可事先也絕對沒有讓老蛇到這祭祀洞裏尋找“遺骸”,他以前甚至不知道陰峪海下還有個“楚幽王的盒子”,不過那土賊更不可能憑空冒出這知句話,此言看似波瀾不驚,可仔細往深處想想,就能感受到其中包含著一個不可破解的巨大懸疑。


    第四卷 陰峪海 第八話 暗號


    如果事情有可能變得更糟,那就一定會變得更糟,隻不過暫時還沒有發生而已——司馬灰對這冷酷的“摩菲定律”感到十分怵頭,擔心不詳的預感會變成現實,可整個事件雲山霧罩,一時半會兒他也想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怕些什麽。


    高思揚低聲對司馬灰說:“別上當,這土賊一定是在拖延時間,怎可能是你讓他到陰峪海下來找遺骸?”


    司馬灰對高思揚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沉住氣先別聲張,且聽老蛇接下來是怎麽說的,畢竟事關重大,不論對方所言是虛是實,都得聽到底了。


    “老蛇”耳音敏銳,能夠聞風辨形,他聽到高思揚的話,也明白眾人不作回應的用意,便道出整件事情的經過:


    原來老蛇本家姓佘,山民訛傳為蛇,大山裏的獵戶有姓無名,又因爹娘早亡,因此從來沒個大號,後來跟個采藥的師傅哨鹿采藥,也常做些損陰德的勾當,師傅習慣將他呼為“蛇山子”。在師傅快咽氣的時候,老蛇終於知道師傅早年間加入過地下組織,還接受過密電訓練,是個潛伏在神農架山區的特務,這個組織很早就有了,首腦被稱為“綠色墳墓”。


    老蛇的師傅臨終前,除了說出“塔寧夫探險隊”的情況,還告訴他另外一件大事,組織要尋找進入地心深淵的通道,至於原因隻有首腦才清楚,可這條通道究竟在哪,卻始終沒人知道,甚至沒個具體目標,對地底的探測又談何容易,所以除了該組織獨立的探索行動,凡是得知有可能存在深入地底洞穴的區域,附近必定有“綠色墳墓”的成員暗中監視。大神農架陰峪海原始森林下的洞窟即是其中之一,傳說楚幽王曾在此埋寶鎮鬼,最深處有陰山地脈,也不知是真是假,當年有支裝備精良的塔寧夫探險隊,意圖進山尋找那些失落的秘寶,結果被老蛇的師傅混進隊伍冒充向導,全給害死在了神農頂,但這件事並未引起首腦的重視,因為已知的最深洞窟是在羅布泊荒漠。


    師傅交待給老蛇密電本,囑咐他頂替自己繼續等候命令,說到這一口氣轉不過來,就此嗚呼哀哉,魂歸那世去了。


    老蛇這才知道師傅以前傳授給自己的暗語代號,還有密電聯絡方法,都是為了用於跟境外的地下組織通訊。但他心裏很是不以為然,也想不明白師傅何以對首腦如此死心塌地的效忠,要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如今已經解放這麽多年了,就算還有幾個沒被揪出來逮捕的特務,又能成得了多大氣候?如今那地下組織是否還存在都不好說了,師傅你大概讓鬼迷了心竅,一輩子窩在深山老林裏,從沒見你受用過什麽,想那光陰瞬息,歲月如流,師傅你這是何苦來著?


    老蛇暗中思量:“如今世道變了,再也不會有以前那般無法無天的年月了,山外的肅反、鎮反運動一次接著一次,我師徒二人沒少做過謀財害命、挖墳摳寶的事情,何況師傅又是地下組織的特務,隨便哪一件被人知道了捅出去,都免不了得吃槍子,還是夾起了尾巴做人為妙。”於是就到林場子裏找了個活幹,有時候仍去山裏獵鹿采藥,直到遇上了毒菌毀了容貌,自己剝了自己的臉皮,走到哪裏都被人視為怪物,他心胸狹窄,聽到誰議論自己就想方設法壞掉對方性命,然後毀屍滅跡。山裏失蹤的人越來越多,難免引起了公安部門的重視,他知道自己這事遮不住,早早晚晚得被人揪出來處以極刑,絕望之餘就打算試試師傅死前留下的聯絡暗號,如果找機會潛逃出去,或許還能得到組織接應。


    老蛇計較已定,卻始終沒有得到組織的任何回應,他還以為這個地下組織早就土崩瓦解不複存在了,誰知收聽敵台的時候又被人撞見,引起了林場子裏的懷疑,走投無路隻好挺屍裝死,以此打消了地方上對他的懷疑,擺脫監視後像野人一般躲在山裏,從此再也不敢露麵。可他仍不死心,不時潛入了望塔通訊所,使用裏麵的短波電台發報,試圖與組織取得聯係。直到1974年秋季,終於收到了來自首腦的直接指令——找到“塔寧夫探險隊”留下的地圖。


    通訊組的兩名成員也就罷了,司馬灰同勝香鄰卻聽得麵麵相覷,均是做聲不得,看來此事果然與“綠色墳墓”有關,這土賊所言涉及到許多隱秘細節,不可能是憑空捏造,但如果這些話屬實,又會得出一個什麽樣結論?


    接“老蛇”所說的時間推算,司馬灰是從夏季“浮屠”風團入侵緬甸之時,加入探險隊到野人山裂穀搜尋蚊式特種運輸機,然後越境回國被關押在磚瓦場,再跟宋地球深入距離地表萬米的極淵沙海,如今又到神農架原始森林,這時候已經是深秋了,而老蛇顯然是在考古隊的幸存者逃離“羅布泊望遠鏡”之後,才知道進入地底深淵的通道就在大神農架陰峪海之下,難道“綠色墳墓”根本沒有在緬甸黃金蜘蛛城裏接收到幽靈電波?那會是誰泄露了這個至關重要的情報?


    司馬灰等人是在極淵盡頭找到了破解夏朝龍印的筆記,這才得以知曉禹王鼎山海圖上的秘密,推測陰峪海下存在一個被稱為“天匭”的物體,即是通往地心深淵的大門,其餘的一切仍然是謎,可從“羅布泊望遠鏡”裏活著走出來的隻有三個人而已。


    司馬灰尋思:“在進入神農架之前,除了提供經費的劉壞水多少了解一些,再沒有第五個人知道詳情。倘若是劉壞水通敵,自己這夥人早在火車上就沒命了,所以這種可能性應該被排除掉。以我相物閱人之能,雖不敢說到了‘瓦礫叢中辨金石、衣冠隊裏別魚龍’的地步,但身邊的人若有異常,我也絕不可能毫無察覺。那土賊又為何說是我讓他來尋找遺骸,我自己做過什麽,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在揭開楚幽王的銅盒之前,我就連那裏麵到底有什麽東西都不確定……”


    自從司馬灰第一次遇到“綠色墳墓”以來,經曆了無數匪夷所思的變故,感覺自己身邊的謎團越來越多,就像被濃霧遮住了視線,看不到一絲光明,此刻他一麵聽著老蛇繼續往下還說,腦子裏一麵飛速旋轉。分辨著隱匿在這些事件之後的模糊線索。


    老蛇說他接到了首腦的指令,以為隻要聽命行事,就會有潛逃出境的機會,於是到林場裏偷著放了把火,吸引了民兵的注意力,使整個山區為之一空,隨即摸入了望塔通訊所弄死了護林員,尋著方位從地窖裏往深處挖掘,沒想到這時候司馬灰等人突然出現。當時老蛇認為這夥人的身份,應該是前來修複無線電聯絡的通訊小組,眼看自己的所作所為要被發現了,隻好設法阻撓,又被通訊組搶先找到了“塔寧夫探險隊”遇難的地點。


    最開始的時候,老蛇還有些做賊心虛,通訊組來的人有五六個之多,他能看出其中至少有兩人身手了得,若非出其不意,想同時弄死這幾個人可不容易,因此沒有貿然動手,結果是一步不著,步步不著,不僅失去了先機,還眼睜睜看著地圖、槍支落於人手,更沒想到通訊組拿了地圖,就直接前往陰峪海下的洞穴。他至此恍然醒悟,原來這夥人也是土賊,這可真是賊吃賊——越吃越肥了,隻得憑著在深山裏哨鹿采藥的豐富經驗,在後麵一路跟蹤而來。


    老蛇畢竟是有眼的土賊,看到楚幽王的銅盒裏,竟裝著一具來曆神秘莫測的遺骸,此物寶氣蝕天,舉世罕見,心中立時生出一股子貪婪的念頭,再也按捺不住,這時突然卷起一陣陰風,有道黑氣從洞底湧出,銅盒附近的燈燭頃刻熄滅,司馬灰不得不匆匆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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