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護一怔,“你報仇了嗎?”


    影戈沒有回答左護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說道,“他將一杯酒給我喝。說這是用仙果釀製的酒,為了不讓我起疑,他率先喝下了一杯。


    然後,我也喝了。


    當我喝下的那一瞬間。終於聽到了,我一直以來都在等待的真相!


    他狂笑著說,‘你真的好愚蠢啊,居然再次的相信了我,方才給你喝下的,是七蟲斷魂散!’


    我知道,那是用用七種靈蟲製造的靈藥。此靈藥有靈氣,很難讓修仙者察覺其有毒的成分,但隻要混在酒裏,靈藥就能立刻變為,讓修士送命的毒藥。


    見他給我下了毒,於是我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歇斯底裏的大喊“因為害怕你會報仇!與其活在每日的提心吊膽和無休止的贖罪裏,不如殺了一了百了!那些道歉,那些補償,全都是為了贏得信任,故意做出來的。為的就是今天的殺局!''”


    故事講到這兒,影戈長出了一口氣。


    而後笑吟吟的說道。“其實陪他演了那麽久的戲,我也挺累的。知道了真相,反而輕鬆愉快。”


    左護看到,此時影戈眼神中出現一抹興奮。


    他繼續說道,“當那家夥講出這一切的時候。突然間捧腹大叫,‘為什麽....為什麽我會中毒!’


    我笑了。說,‘在你約我出宮做任務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對你產生戒備了。宮裏頭,由於害怕被執法堂調查,所以不能製造殺戮,因此想要殺掉一個人,離開千葉宮做任務時,是最好的時機。這原本是被我擱淺的的複仇計劃。可惜後來,讓你的“贖罪”給破壞了.....其實我差點就選擇原諒了,沒想到你卻愚蠢的要設局加害。沒辦法,我隻好讓這個複仇計劃死而複生了!那裝著七蟲斷魂散的杯子,早就被我察覺並且掉了包!你剛才喝下的,其實是你為我準備的毒藥!’.....”


    ..........


    影戈講到這兒,陷入了沉默。閉上雙眼,背靠在後麵的大樹上。清風吹過,將天空一片雲彩撥開。一縷陽光灑了下來,照在他疤痕醒目,剛毅非常的臉頰上。


    聽完他的複仇,左護心驚。


    謊言.....偽裝....殺戮.....毒藥.....勾心鬥角!是影戈前半生所經曆的一切。


    隻要其稍不留神,就會命喪黃泉!......


    ......這難道就是修仙界的真麵目嗎?!


    明明內心是希望影戈能夠複仇的。但是這樣的百轉千回的複仇之路,讓人聽著就感覺累,到底什麽才是真的?懺悔都是假的,原諒也是假的,隻有最後的毒酒才是真的!


    這個故事,其實是對人性最大的諷刺。


    左護臉色有些蒼白。他終究還是喜歡直來直往,適應不了爾虞我詐。


    仿佛察覺到了左護的不適,影戈睜開眼睛,笑道,“那家夥還是太傻了。明明已經得到了我的原諒,還要多次一舉.....隻要不生殺伐之心,那些虛偽的贖罪,隻要再堅持那麽一會兒,即使是假的也會變成真的。隻要避免製造這個殺戮的機會,他就不必死在我的手上.....也許就是從那時起,經曆了這些東西,我才會變得見死不救吧。是那個忘恩負義的家夥,教會的我見死不救啊....”


    此時,影戈的聲音有些幹澀,沙啞。


    他轉而望向左護,眼神中卻不再有殺伐,陰戾和猙獰了,而是變得平和。看著左護的目光,有些像看待老朋友的感覺。


    “你跟我年輕的時候可真像啊....看到你時,我似乎又找回了三十年前的自己....謝謝你左護.....是你讓我從噩夢中醒來了。”


    看著影戈平和的麵容,左護終於冷靜下來。


    是啊,這世間本來就不存在毫無理由的殺戮與陰謀。隻要問心無愧,即使是殺伐,也隻是替天行道的必經之路而已。


    無論曾經經曆過什麽,隻要結局是好的,就好.....,影戈的今天,足以證明,好人是有好報的,蒼天有眼!


    左護笑了。


    影戈也笑了,“謝謝你聽了我的故事,這是我第一次跟人講這個經曆。不過,說出來後,整個人都輕鬆了。”


    左護點點頭,影戈算不得是個十足的好人,但卻是個恩怨分明的俠客。


    想到這裏,自己內心對他的那份戒備心也就少了許多。之前的影戈或許會對自己有所圖謀,但是自己救了他,那份陰謀早就已經消失了,這可能就是影戈肯給自己講這個故事的原因。


    左護笑著說道,“這大概就是天意吧,三十年前,那個忘恩負義的家夥拋棄了前輩,令您受盡為善的痛苦,從而心灰意冷。於是三十年後,上天安排了我,讓我來打開前輩的心結。就是為了補償前輩的善舉,善有善報嘛!”


    影戈目露奇異之色,哈哈大笑起來,“天意嗎?這樣一說,仿佛還真是那麽回事。身中屍毒竟然能平安回宮,遭小人算計,卻能化險為夷,如今身處險境,卻也能得到你施恩救命!....果然如此啊!....”


    左護原本隻是為了拍一下馬屁而已。沒想到仿佛是說到點子上了,不由得心中一震,聽影戈這樣一說,也許還真是天意呢。左護下意識的透過樹的枝葉望向天空......


    ...........


    就在此時,那些之前逃跑的修士都陸續回來。


    見影戈和左護都平安無事的坐在大樹下,心裏也都感覺驚奇,逃走時明明看到已經危機四伏了,現在居然有驚無險!


    但是,他們遇到危機後拔腿就跑的表現肯定不討喜。所以回來後,全都麵有愧色,不敢近前。


    一個修士支支吾吾的說道,“對不起,影戈前輩,我們....”


    影戈大手一揮,“沒事的,那種情況,你們呆在這裏也幫不上忙,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險逃跑,本來就是人的本能。我不會怪罪你們的,收拾一下啟程吧,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了。”


    聽到此,眾人如蒙大赦。不久後,收拾停當上路了。


    左護依舊坐在銅車上,享受著特殊的待遇。


    這時,心頭響起了蝴蝶略有疲憊的聲音,“沒想到你還挺會說話兒的呢,說什麽天意?讓那個影戈聽得多高興啊。”


    左護笑了笑,“能夠讓影戈打開心結,說幾句馬屁話,也是值得的。不過,真是辛苦你了蝴蝶,怎麽樣?控製山魈,對你來說也有很重的負擔吧?”


    蝴蝶打了個哈欠,“沒關係的,最重要的是幫你解決了麻煩。本來想殺了他一了百了的,沒想到你卻救了他。不過幸好,得到的結果還算不錯,嗯.....倒讓我有些佩服你了呢。”


    左護嘻嘻一笑,“是吧?不過也別太崇拜我了,我會不好意思的!”


    蝴蝶好一陣的無語,“得意忘形.....不跟你聊了,我先睡會兒。”不久她便陷入了沉靜。


    接下來的幾日裏,眾人穿過無歸穀,繞過屍鬼沼澤地,護送靈石原礦一路向西北,卻是再也沒有遇到什麽危險,順利進入人煙地。


    遇到從宮裏外出執行任務的修士,人煙地的修仙宗門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影戈便率眾修進宗門內休整了幾日再出發。


    終於在離宮兩個多月後,平安回來了。


    出發時,有六十二位修士同行,沒想到歸來時卻隻有三十人。


    生生去了一半!不禁讓人唏噓生命的脆弱。


    一個丁級任務居然會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這其中雖有修士對任務危險性的無知,但也有千葉宮任務執行中存在的弊端。


    比如,那個所謂的不成文的規定。隻注重任務完成與否,而不在乎修士的命運如何,這是對生命的冷漠。


    也是千葉宮大宗門,權力過分膨脹後,所帶來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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