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問大金牙瞎子怎麽樣了?怎麽自打回來就沒見過他?大金牙說瞎子現在可不是一般牛掰了。自稱是陳傳老祖傳世,出門都有撥了奶子接送,專給那些港客算命摸骨,指點迷津什麽的,那些港奴還他媽真就信丫的。


    我跟大金牙邊喝茶邊侃大山,不知不覺日已近午,正商量著去哪搓飯,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我心想可能是shirley楊回來了,便起身過去。打開院門,卻是個陌生人,來人油頭粉麵,語氣極為客氣,自稱叫東子,說是要找王凱旋王先生。


    我說你不就是找那胖子嗎?沒在家,晚上再來吧,說著就要關門,東子卻又說找胡八一胡先生也行,我不知來者何意。便先將他請進院內。


    東子說他是受他老板委托,請我們過去談談古玩生意。我最近沒心思做生意,但大金牙一聽主顧上門了,便躥叨我過去談一道,我一看大金牙正好隨身帶著幾樣玩意兒,反正閑來無事,便答應東子跟他過去,見見他的老板。


    東子把車開來,載著我們過去,我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這個叫做東子的人,他的老板是怎麽知道我們住址的?然而問東子那位老板是誰之類的問題,他則一律不說,我心想***,肯定又是胖子在外邊說的。不過去談一道也沒什麽,沒準還能紮點兒款。


    東子開車將我們帶到了一個幽靜地四合院前,我跟大金牙一看這院子,頓時羨意,這套宅子可真夠講究的,走到屋內,見檀木架子上陳列著許多古香古色的玩器,我和大金牙也算是識貨的人,四周一打量,就知道這的主人非同小可,物裏擺的都是真東西。


    東子請我們落座,他到後邊去請他老板出來,我見東子一出去,便對大金牙說:“金爺,瞅見沒有?法琅芙蓉雉雞玉壺春瓶,描金紫砂方壺,鬥彩高士環,這可都是寶貝,隨便拿出來一樣扔到潘家園,都能震到一大片,跟這屋裏的東西比起來,咱們帶來的幾件東西,實在沒臉往外拿呀。”


    大金牙點頭道:“是呀,這位什麽老板,看這氣派不是一般人啊,為什麽想跟咱們做生意?咱們這點兒東西人家肯定瞧不上眼。”


    我突然在屋中發現了一樣非常特別的東西,我連忙對大金牙說:“中間擺的那件磁器,你看是不是有點兒問題?”


    大金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那瓷器近前端詳起來,那是一隻肥大的瓷貓,兩隻貓眼圓睜著,炯炯而有神彩,但是看起來並不是什麽名窯出來的,做工上也屬平平,似乎不太符合這屋內的格調,瓷貓最顯眼的,是它的胡須,不知為什麽,這隻瓷貓竟有十三根胡須,而且是可以插拔活動的,做工最精細的部分都集中在此,大金牙忽然想起了什麽,扭頭對我說:“這是背屍家裏供的那種,十三須磁貓。”


    在湘西等地山區,自古有趕屍背屍兩種營生,其中“背屍”是類似於盜墓的勾當,背屍的人家中,都會供這樣一隻磁貓,每次勾當之前,都要燒一柱香,對十三須花磁貓,磕上幾個頭,如果這期間,磁貓的胡須或折斷,是夜就絕對不能出門,這是發生災難的預兆。據說萬試萬靈,在民間傳得神乎其神,現在背屍的勾當早已沒人在做了,我們曾在番家園古玩市場見過一次這種東西。


    在京津地區,從明清年間開始,也有外九行的人拜磁貓,那些小偷兒家裏就都供著磁貓,不過那些都是九須的,樣式也不相同,“十三須”隻有湘西背屍的人家裏才有,這種習俗出自哪裏,到今時今日,已不可考證了。


    我一見這隻“十三須”,立刻便想到:“此間主人,大概其祖上就是湘西巨盜,專幹背屍翻窨子的勾當,否則怎麽會如此闊綽。”這是一陣腳步聲傳來,我急忙對大金牙使個眼色,就當什麽都沒見到過,靜坐著等候。


    請我們來談生意的這位老板,原來是位香港人,五十出頭,又矮又胖,自稱明叔,一見到我就跟我大套近乎,說什麽以前就跟我做過生意。


    我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以前跟他做過什麽生意,後來還是明叔說出來,我才明白,原來我和胖子那第一單“乾黃又螭璧”的生意,是同天津一個開古玩店姓韓的少*婦做的,她就是明叔包養的情婦。


    我想不明白他怎麽又找上我了,這裏麵說不定有什麽問題,還是少惹麻煩為上,盡快讓他看完大金牙帶的幾樣東西,然後就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了,於是對對明叔說:“老爺子,不知道您這麽抬舉我們,大老遠把我們接過來,我們最近手頭上還真是沒什麽太好的玩意兒,就隨便帶了幾樣,您要是看得上眼,您就留著玩。”說完讓大金牙拿出幾樣小玩意兒讓他上眼。


    大金牙見是港農,知道有紮錢的機會,立刻滿臉堆笑,從提包裏取出一個瓷瓶,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您上眼,這可是北宋龍泉窯的真東西。”


    明叔一聽此言,也吃了一驚:“有沒有搞錯啊,那可是國寶級的東西了,你就這樣隨隨便便裝在這個包裏麵?”


    大金牙知道越是在大行家麵前,就越要說大話,但是要說得象真的,你把他說蒙了,他就會信你的話,而開始懷疑他自己的眼力了,大金牙對明叔說:“您還不知道吧?您看我鑲了顆金牙,我們祖上是大金國的四狼主金兀術,我就是他老人家正宗的十八代嫡孫,這都是我們家祖宗從北宋道君皇帝手裏繳獲來的,在黑龍江老家壓了多少年的箱子底,這不都讓我給翻騰出來了嗎……”


    明叔卻並沒上當,不理大金牙,單和我講:“胡老弟啊,你們有沒有真正的好東西啊?如果你不缺錢,我可以用東西和你交換嘛,我這屋裏的古玩你看上那個,你就盡管拿去好了。”


    我心想他這明擺著話裏有話,請我們來是有的放矢,不過我從雲南帶回來的東西,都有大用,便是給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能出手,既然這樣就別藏著掖著了,於是把話挑明了,直接告訴明叔,我們那最好的東西,就是這件龍泉窯,雖然是仿的,但是還能過得去眼,願意要就要,不要我們就拿回去,到時候你後悔了,我們可管不著。


    明叔笑了笑,拿起茶幾上的一本相冊,說是請我看看他在香港的收藏品,我翻了幾頁,越看越怪,但是心中已然明了,原來這位香港來的明叔,是想買一麵能鎮屍的銅鏡,肯定是胖子在外邊說走了嘴,這消息不知怎麽就傳到明叔耳朵裏了,他以為那麵古鏡還在我們手上,並不知道其實還沒在我手裏焐熱乎就沒了,我問明叔道:“你收藏這麽多古代幹屍做什麽?”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冰川水晶屍


    明叔給我看的相冊,裏麵全是各種棺木,棺蓋一律敞開,露出裏麵的幹屍,年代風格皆不相同,有的一棺一屍,也有兩屍側臥相對,是共置一棺的夫妻,更有數十具幹屍集中在一口巨棺之中,外邊都罩有隔絕空氣的透明櫃子,說是私人收藏,則更象是擺在展覽館裏的展品。


    我問明叔這些幹屍是做什麽的?有人收藏古董,但是真正的“骨董”想不到也有人要,以前倒是聽說過新疆的幹屍能賣大價錢,但是收藏了這麽多還真是頭回得見,有點大開眼界之感。


    明叔說國外很多博物館專門購買保存完好的古屍,這些屍體的研究價值和欣賞價值,是一種凝固這永恒死亡之美的文件,其中蘊涵著巨大的商業價值和文化價值。


    明叔對我說胡老弟你既然看了我的藏品,是否能讓我看看你從雲南搞到的鎮屍古鏡?價錢隨你開,或者我這裏的古玩你中意哪件,拿來交換也可以。


    我心中暗想,這位明叔是個識貨的人,也許他知道那麵銅鏡的來曆也未可知,不如套套瓷,先不告訴他那麵古鏡早就不複存在了,於是問明叔,這鏡子的來曆有什麽講頭沒有?


    明叔笑道:“胡老弟還和我盤起道來了,這麵銅鏡對你們沒什麽用,對我卻有大用,世間僻邪之物莫過於此了,說起來曆,雖然還沒親眼看到過,但當時我一聽古玩行的幾個朋友說起,就立刻想到,一定是先秦以前的古物絕不會錯。秦始皇就是法家這個你們應該是知道的對不對?”


    我隻記得文革時有一陣是“批儒評法”,好像提到過什麽法家學說,具體怎麽回事完全搞不清楚,隻好不懂裝懂地點了點頭,大金牙在旁說:“這我們都知道,百家爭鳴時有這麽一家,是治國施政的理論。到漢代中期尊儒後就絕根兒了。”


    明叔繼續說道:“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了,那麵能鎮屍僻邪的銅鏡,就是法家的象征之物。相傳造於紫陽山,能照天地禮義廉恥四維,據記載,當年黃河裏有x屍興風作浪,覆沒船隻,秦王就命人將此鏡懸於河口,並派兵看守,直至秦漢更替,這古鏡就落到漢代諸侯王手中了,最後不知怎麽又落到雲南去了,能裝在青銅槨上克製屍變的古鏡,世間絕無第二麵了,你把它勻給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吃虧。”


    我聽了個大概,心裏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這世界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價錢再合適,奈何我手裏沒東西,便對明叔直言相告,我這壓根兒就沒有什麽古鏡,那都是胖子滿嘴跑火車。他在前門說的話,您就得跑八寶山聽去。


    說完我就要起身告辭,但是明叔似乎不太相信,一再挽留,隻好留下來吃頓飯。明叔仍然以為我舍不得割愛,便又取出一件古意昂然的玉器,舉在我麵前,我一打眼就知道這不是什麽俗物,看他這意思是想跟我“打槍”(交換),做我們這行的有規矩,雙方不過手,如果想給別人看,必須先放在桌上,等對方自己拿起來看,而不能直接交到手裏,因為這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一旦掉地上損壞了,說不清是誰的責任。


    明叔既然握在手裏,我便不好接過來,隻看了兩眼,雖然隻有小指粗細的一節,但絕對是件海價的行貨,在此物旁邊,便覺得外邊的炎炎暑熱,全都蕩然無存了。


    大金牙最喜歡玉器,看得讚不絕口:“古人雲,玉在山而木潤,產於水而流方,這件玉鳳雖小巧,但一拿出來,感覺整個房間都顯得那麽滋潤,真令我等倍覺舒爽,敢問這是唐代哪位娘娘戴的?”


    明叔得意的笑道:“還是金老弟有眼力啊,哪個娘娘?《天寶遺事》雖屬演義,但其中也不乏真材實料,那裏麵說楊貴妃含玉咽津,以解肺渴,就是指的這塊玉嘛,這個材料是用一塊沉在海底千萬年的古玉雕琢,玉性本潤,海水中沉浸既久,更增起良性,能瀉熱潤燥,軟堅解毒,是無價之寶啊,也是我最中意的一件東西。


    大金牙看得眼都直了:“自古凡發塚見古屍如生,其腹口之內必定有大量美玉,從粽子裏掏出來的古玉都價值連城,更何況這是貴妃娘娘日常含在口中的……”說著話就把脖子探過去,伸出甜頭想舔。


    明叔趕緊一縮手:“有沒有搞錯啊,現在不可以,換給你們後,你願意怎麽舔就怎麽舔,你就是天天把它含在嘴裏,也沒有問題的了。”


    明叔見我不說話,以為價碼開得不夠,又取出一軸古畫,戴上手套,展開來給我們觀看,對我說隻要你點個頭,那深海潤玉,加上這卷宋代的真跡《落霞西牛圖》,就全是你的了。


    我心想這明叔好東西還真不少,我先開開眼再說,於是不置可否,凝神去看那卷古畫,我們這夥人平日裏雖然倒騰古玩,但極少接觸字畫,根本沒見過多少真跡,但這些年跟古物打交道,對這種真東西,有種直覺,加上在古墓裏也看過不少壁畫,一看之下,便知道十有八九也是件貨真價實的“仙丹”。(仙丹:極品)


    整幅作品結構為兩大斜向切入,近景以濃鬱的樹林為主,一頭老牛在樹下啃草,線條簡潔流暢,筆法神妙,將那老牛溫順從容的神態勾勒得生動傳神,中景有一茅舍位於林間,遠景則用淡墨表現遠山的山形暮藹,遠中近層次銜接自然,渲染得虛實掩映,輕煙薄霧,宛如有層青沙遮蓋,使人一纜之餘,產生了一種清深幽遠,空靈舒適的遠離塵世之感。


    明叔說到了晚上,光線暗淡下來,這本在樹下吃草的牛,便會回到草舍中伏臥安睡,這是不可能多得的珍品。


    我當即一怔,這畫雖好,但是畫中的牛會動,那未免也太神了,以前聽說過有古玩商用兩張畫蒙人的,畫中有個背傘的旅人,一到下雨畫中的傘就會撐開,其實是兩張暗中調換,不明究竟的以為是神物,這張《落霞西牛圖》怕也是如此。


    而明叔當即遮住光亮,再看那畫中的老牛,果然已臥於草舍之旁,原本吃草的地方空空如也,我大吃一驚,這張古畫果是神人所繪不成?


    明叔卻不隱瞞,以實相告,這畫中用了宮中秘藥染過,故有此奇觀,就算沒有這個環節,這幅《落霞棲牛圖》也夠買十幾套象樣的宅子了。


    明叔又拿了兩樣東西,價碼越開越高,真是豁出了血本,看來他必是久欲圖之了,見我始終不肯答應,便又要找別的東西。


    我對明叔說:“我們今天算是真開了眼了,在您這長了不少見識,但實不相瞞,那麵法家祖師古鏡,我的確拿了,但是出了意外,沒能帶出來,否則咱們真就可以做了這單打槍的生意,您下這麽大的血本換那麵古鏡,難道是府上的粽子就屍變之兆?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跟我們說說,我倒知道幾樣能製屍變的辦法。”


    我又對明叔說:“我看咱們之間也沒必要有什麽顧忌了,都是同行,您那擺著的十三須花瓷貓是湘西背屍人拜的,既是如此,一定也明了此道,難道會沒有辦法對付屍變嗎?“


    明叔的祖上確實是湘西的背屍者,“背屍”並不是指將死人背在身後扛著走,而是一種盜墓的方式,刨個坑把棺材橫頭的擋板拆開,反著身子爬進棺內,而不敢麵朝下,做的都是“反手活”,這些神秘詭異的規矩,也不知是哪朝哪代流傳下來的,明叔家裏就是靠這個發了橫財,後來他爹在走馬嶼背屍的時候,碰上了湘西屍王,送掉了命,最後一代背屍者,就在那裏劃上了句號,因為家財萬貫,而且沒傳下來祖上的手藝,便到南洋做起了生意,最後定居在香港。


    後來就開始倒騰幹屍了,沙漠、戈壁、高山、荒原中出土的幹屍,若是有點身份,保存完好的,扣上個某某國王,某某將軍,某某國公主的名號,便能坐地起價,一本萬利,比什麽可都賺錢,下家多是一些博物館展覽館私人收藏者之類的,當然都是在地下交易。


    前不久一家海外博物館來找明叔談生意,他們那裏有本從藏地得到的古代經卷,裏麵記載著一位藏地魔國公主死亡的奇特現象,她因為一種奇怪的疾病而死,死後變成了一具冰川水晶屍,被認做是神跡,便用“九層妖樓”將她封埋在雪山上,經卷裏甚至還提到了一些關於墓葬位置的具體線索。


    這是一單最大的生意,但據明叔收集到的情報來看,這具千年冰川水晶屍性屬極寒,陰氣極重,如果沒有藏傳貢奉蓮花生大師的靈塔,普通人一旦接近就死亡,但那種東西根本不可能得到,其實鎮屍的東西怕是全派不上用場了,想來想去或許用那麵古鏡,才有可能將她從九層妖樓裏背出來。


    我和大金牙還是頭回聽說這個名詞,湘西屍王的傳說倒是聽聞已久了,空間什麽是冰川水晶屍?比那湘西屍王如何?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潤海石


    我聽明叔所說的內容,竟是和藏地魔國有關,當即便全神貫注起來,九層寶塔我曾經見過,就是用方木加夯土砌的墓塔,那是塔藏的雛形,魔國的什麽公主倒沒聽過,也許明叔的情報有誤,也說不定就是“鬼母”一類的人物,若說僵屍裏最凶的莫過於湘西深山裏的屍王,據說百年才出現一次,每次都是為禍不淺,冰川水晶屍是否類似?


    明叔說完全不同雪山上的“冰川水晶屍”,是被人膜拜的邪神,從裏到外冰晶水晶化的屍體,全世界獨一無二,所以才不惜一切代價想把她搞到手,但這種遠古的邪惡之物,怎能輕易入陽宅,香港南洋等地的人,對此格外迷信,明叔倒騰的幹屍,有不少是帶棺材成套的,每經手一個,都要在棺內放一根玉蔥,取“衝”字的諧音,以驅散陰邪的晦氣。


    至於“冰山水晶屍”,與其說是具古屍,更不如說是邪神的神像,所以想用法家祖師鏡這種神物來鎮它,否則即使從雪山裏把屍體挖掘出來也沒膽子運回去,西藏那種神秘地方,很多事難以用常理揣測,誰知道會有什麽詛咒降臨到頭上,既然古鏡沒有,隻好再找其他的東西。一旦有了眉目,明叔就要組隊進藏,按照經書中的線索去挖“冰川水晶屍”了,這單生意太大,明叔要親自督戰,盯著別讓手下把古屍弄壞了。


    至於組隊進藏的事,到現在還沒什麽合適的人選,明叔希望我能一同前往,如果能有幾位摸金校尉助陣,那一定會增加成功的係數。


    我並沒答應下來,心中暗自盤算,原來明叔下這麽大的血本,還不光是圖一麵古鏡,還想讓我們出手相助。目前有幾個疑問,明叔是怎麽知道我們從雲南發現了一麵古鏡?他應該隻知道我和胖子是倒鬥的,但是他並不知道我們是帶著“摸金符”的摸金校尉,難道這些都是胖子說出去的?


    這麽一問才知道,原來明叔根本不認識胖子,也沒跟他談過話,明叔說是有位算命的高人,真是堪稱神數,全托他的指點。最開始的時候,明叔得知潘家園傳出消息,說是有麵古鏡被人在雲南發現了,四處打探下落無果,就找一個自稱陳摶轉世的算命瞽者,便請他點撥點撥,看能否知道是哪路人馬最近在雲南深山裏得了古鏡。結果那瞽目老者連想都沒想,立刻就起了一卦,然後寫了個地址,說是按這地址找一位叫王凱旋的,還有一位叫胡八一的,這倆人是現今世上手段最高明的摸金校尉,都有萬夫不擋之勇,神鬼莫測之機,兼有雲長之忠,翼德之猛,子龍之勇,孔明之智,那麵古鏡一定就是他們從雲南掏出來的。


    明叔說今日得見,果驗前日卦詞,那位老先生真是活神仙,算出來的機數,皆如燭照龜卜,毫厘不爽,不僅是陳摶老祖轉世,說不定還是周文王附體。


    我和大金牙聽到此處,都強行繃住麵孔,沒敢笑出來,心想要是這種算命的水平也能稱為“燭照龜卜”,那我們倆也能當周文王了,不過瞎子這回也算辦了件正事,沒給我們幫倒忙,淨往我們臉上貼金了。人抬人,越抬越高,於是我和大金牙也立刻裝出驚訝的表情對明叔說想不到還有此等世外高人!以前一直不太了解“未卜先知”和“料事如神”這兩個詞什麽意思,今天算是生動切實地體會了一把,若是有緣拜會,得他老人家指點一二,那可真是終生受用無窮啊,隻是我等凡夫俗子,怕是沒這種機會了。


    明叔說也不是沒有機會了,那位老神仙,就在陶然亭公園附近,一百塊就可以算一卦,隻要多給錢,還可以接到家裏來相相風水,不過他老人家有個習慣了,不是撥了奶子不肯坐的了,我朋友剛好有一輛,你們想去請他的話,我可以讓阿東給你們開車。


    我謝過明叔的好意,再說下去非得笑出來露了餡兒,趕緊岔開話題,不再談那算命的瞎子,我對明叔說,去藏地挖九層妖樓裏的“冰川水晶屍”這活兒按理說我能接,而且沒有法家祖師的古鏡,我也能想辦法給您找個別的東西代替,至於具體是什麽,現在不能說,總之殺豬殺屁股,各有各有殺法,我們摸金的有我們自己的辦法。但目前我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在沒有結果之前,還不能應承下來,過幾天之後,我再給您個確切的答複。


    明叔顯然對我們甚為依重,一再囑托,並答應可以先給我們一些定金,我和大金牙對那塊楊貴妃含在口中解肺渴的玉鳳早已垂涎三尺,便問能不能先把這玩意兒給我們,我們一旦騰下手來,一定就先考慮您這單買賣。


    明叔趕緊把那玉鳳收了起來:“別急別急,事成之後,這些全是你們的,但這件玉器做定金實在不合適,我另給你們一樣東西。”說完從檀木架子底下取出一個瓷壇。看這瓷壇十分古舊,邊口都磨損看不見青花了,我跟大金牙立刻沒了興致,心想這明叔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老財迷,這破爛貨到潘家園都能一車皮收。


    明叔神秘兮兮地從瓷壇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原來壇子裏有東西,密密實實地用油紙裹了得有十來層,先把油紙外力塗抹的蠟刮開,再將那油紙一層層揭開,我跟大金牙一看,這層層包裹中封裝的竟是兩片發黃幹枯的樹葉。


    我學著明叔的口吻說:“有沒有搞錯啊?這不就是枯樹葉子嗎?我們堂堂摸金校尉,什麽樣的明器沒見過!”我說著話捏起來一片看了看,好像比樹葉硬一些,但絕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我看完又扔了回去,對大金牙使個眼色,怒氣衝衝地對明叔說:“你要舍不得落定也就算了,拿兩片樹葉出來寒磣誰,成心跟我們大陸同胞犯葛是不是?”大金牙趕緊作勢攔著我,對明叔說:“我們胡爺就這脾氣!從小就苦大仇深,看見資本家就壓不住火。他要真急了誰都攔不住,我勸您還是趕緊把楊大美含著玩的玉鳳拿出來,免得他把你這房子拆了。”


    明叔以為我們真生氣了,生怕得罪了我們,忙解釋道:“有沒有搞錯啊!胡老弟,這怎麽會是樹葉的呢!邊個樹葉是這樣子的啊!這是我在南洋跑船的時候,從馬六甲海盜手裏買到的寶貝了,是龍的鱗片,龍鱗!”


    明叔為了證明他的話,在茶杯中倒滿了清水,把那發黃的幹樹葉撿出一片,輕輕放入杯中。隻見那所謂的龍鱗一遇清水便立刻變大了一倍,顏色也由黃轉綠,晶瑩剔透,好似是在茶杯中泡了一片翡翠。


    我以前在福建也聽說過龍鱗是很值錢的,有些地方又稱其為潤海石,但沒親眼見過。據說,在船上放這麽一片可以避風浪,在幹旱的地方供奉幾片還可以祈雨,用來泡茶能治哮喘。至於是不是真的龍鱗就說不清楚了,也許隻是某種巨大的魚鱗。此物雖好,卻不稀奇,不如那玉鳳來得實在。於是我裝作不懂,對大金牙說:“這怎麽會是龍鱗呢?金爺,你看這是不是有些象咱們做菜用的那種……叫什麽來著?”


    大金牙說:“蝦片!一泡水就變大了,一塊錢一大包,我們家小三兒最喜歡吃這口,這兩片都不夠它塞牙縫的!”


    我們倆好說歹說,最終也沒把玉鳳蒙到手;這潤海石雖然略遜幾籌,但是不要白不要,幹脆就連那瓷壇子一並收了。回去的路上,大金牙問我這兩塊潤海石能不能值幾萬港紙?我說夠戧,倆加起來值八千港紙就不錯了。


    大金牙又問我這回是否真的要給這老港農當槍使,收拾收拾就得奔西藏昆侖山。


    我說別看是老港農,老東西挺有錢;港農的錢也是錢,咱們不能歧視他們資本家,他們的錢不紮白不紮。另外,他手中有藏地魔國陵寢的線索,雙方可以互相利用,但此事回去之後還得再商量商量。咱們現在還有件事得趕緊做了,去陶然亭公園那邊找算命的陳瞎子,他對《易經》所知甚詳——《周易》包羅萬象,然而其根源就是“十六字天卦”——我得找他打聽一些關於這方麵的事情,免得shirley楊回來後又要說我整天不務正業了。


    於是我和大金牙直接奔了右安門,稍加打聽就在一個涼亭裏找到了正在給人批命的陳瞎子,涼亭裏還有幾個歇腳看熱鬧的人。隻見陳瞎子正給一個幹部模樣的中年男子摸骨,瞎子搖頭晃腦的說道:“麵如滿月非凡相,鼻如懸膽有規模;隱隱後發之骨,堂堂梁柱之軀;三年之內必能身居要職。依老夫愚見,至少是個部級!若是不發,讓老夫出門就撞電線杆子上!”


    那中年男子聞言大喜,千恩萬謝的付了錢。我見瞎子閑了下來,正準備過去和他說話,這時卻又有一人前來請他批卦。此人是個港商,說家裏人總出意外,是不是陽宅陰宅風水方麵有什麽不好的地方。瞎子掐指一算,問道:“家中可有養狗?”港客答道:“有一洋狗,十分的乖巧,家裏人都對它非常寵愛。”


    瞎子問了問狗的樣子特征,歎道:“何苦養此冤畜!此洋狗前世與閣下有血海之仇,不久必會報複。老夫不忍坐視不理,閣下歸家後的第三天可假意就寢,待那狗睡著之後便將衣服做個假人擺到床上,然後離家遠行;轉日此狗見不到你,必定暴怒而亡,你再將它的屍體懸在深山古樹之上,使其腐爛消解,切記不可土埋火燒。”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發丘印


    瞎子煞有介事的囑港客,待此枸皮肉盡銷,僅餘毛骨之前,為此夙怨化解之期,港客聽得心服口服,忙不迭的掏出港紙孝敬瞎子。


    我看天已過午,不耐煩再等下去,和大金牙一邊一個,架住陳瞎子往外就走,瞎子大驚,忙道:“二位壯士,不知是哪個山寨的好漢?有話好說,老夫身上真沒幾個錢……這把老骨頭勁不住你們這麽捏呀。”但走出幾步,瞎子就聞出來了:“莫不是摸金校尉胡大人?”


    我哈哈一笑,就把架著他的胳膊鬆開,害子知道不是綁票的,頓時放鬆下來,誰知得意忘形,向前走了兩步,一頭撞在了電線杆子上,瞎子疼得直咧嘴,捂著腦代歎道:“今日泄露天機,奪造化之秘,故有此報。”我把瞎子帶到街邊一家包子鋪裏,對瞎子說:“陳老爺可別見怪,我找你確有急事,耽誤了你賺錢,一會兒該多少我都補給你。”


    我把瞎子要了碗餛鈍,邊喝邊說:“哪裏哪裏,老夫能有今日,全仰仗胡大人昔日提攜,否則終日窩在那窮鄉僻壤,如何能坐得上撥了奶子。”


    大金牙幫本聽我說瞎子算命就想請瞎子幫著算算財路。


    大金牙笑道,當著胡大人的麵,自然不能瞎說,什麽神數,都是屁話,說著把一碗餛飩一轉圈喝個底朝天。隨便給我們說了說其中的奧妙。


    自古與人算命批相,隻求察言觀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全在機變之上,而且這裏邊大有技巧,主好比那港客。問他有沒有養狗,這就是兩頭走的活活兒,他要說沒養。那就說他家缺條狗鎮宅,要說養了,,那就是狗的問題,港客丟下狗全家遠奔避難,短時間內一定不敢回家。那洋狗豈有不餓死之理?就算是狗餓不死,港客也會以為算得準,隻是因為其中牽扯夙怨,不肯明言而已,他會再想別的辦法把狗餓死,總之說的盡量玄一些,這就看嘴皮子的功夫了。這些話就是隨口應酬,誰計日後驗與不驗,隻需當麵說出一二言語,令來者信服便是,說來說去在那些凡夫俗子眼中,老夫都是神數。


    最後瞎子對我和大金牙說道:“二位明公,天下神於數者能有幾人?無非見風使駝之人而已,凡算命問卜皆不離此道,能此則神。舍此顧無所謂神也。”


    大金牙對瞎子說:“陳老爺真是高人,若是不做算命的行當,而經營古玩字畫,一定能夠大發橫財,就您這反死人說活了的本事。我是望塵莫及啊。”


    我聽了瞎子這番言論,心想在明叔家裏聽到瞎子給人起卦,便覺得或許他知道一些十六字天卦的奧秘,便現在看來,他算命起卦的理論依據幾乎等於零,純粹是連蒙帶唬,但既然找到了他,不妨姑且問之。


    於是出言相詢,問瞎子是否懂得易經,可否聽說過失傳已久地“十六字”之事,瞎子撚了撚山羊胡,思索良久才道:“易中自是萬般皆有,不過老夫當年做的營生是卸嶺撥棺,後來丟了一對招子才不得不給人算命糊口,對倒鬥的一是熟門熟路,對陰陽八卦卻不得其道,不過老夫聽說在離京不遠地白雲山,最近有個很出名的陰陽風水先生,得過真人傳授,有全卦之能,精通風水易術,你們不防去尋訪此人,他既然自稱全卦,必有常人及不得之處。”


    我讓瞎子把那“全卦真人”的名姓,以及他所住的村名說了一遍,記在紙上,所謂白雲山即是燕山山脈的一處餘脈,距離北京不遠,幾個小時地車程便到,我打算稍後就去一趟,對於百分之一的希望,不得不做百分之百的努力。然後我又讓瞎子說說“發丘印”的傳說,我盤算著既然沒有古鏡,隻好弄一個一樣的鎮邪的“發丘印”去唬明叔,關鍵是他把魔國陵墓的線索透露給我們,至於他拿回去能不能鎮宅,我又哪有空去理會。


    瞎子說起盜墓的勾當,卻是知之甚詳,這幾十年傳統倒鬥手藝和行規出現了斷層,而瞎子就可以憑當年在江湖上闖蕩的見聞,給我們填補這一塊的空白。


    自古掘古塚便有發丘摸金之說,後來又添了外來的“搬山道人”,以及自成一派,聚眾行事的“卸嶺力士”。發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術,卸嶺有甲,其中行事最神秘的當屬“搬山道人”,他們都扮成道士,正由於他們這種裝束給他們增加了不少神秘感,好多人以為他們發掘古塚的“搬山分甲術”是一種類似茅山道術的法術。


    “卸嶺力士”則介於綠林和盜墓兩種營生之間,有墓的時候挖墳掘墓,找不著墓地的時候首領便傳下甲牌,嘯聚山林劫取財物,向來人多勢眾,隻要能找到地方,縱有巨塚也也發掘。


    朝代更迭之際,倒鬥之風尤盛,隻說是帝王陵寢,先賢丘墓,豐碑高塚,遠近相望,群盜並起,俗語雲:“洛陽邙嶺無臥牛之地,發丘摸金,搬山卸嶺,印符術甲,鋤入荒塚。”


    摸金的雛形始於戰國時期,精通“尋龍訣”和“分金定穴”,發丘將軍到了後漢才有,又名發丘天官或者發丘靈官,其實發丘天官和摸金校尉的手段幾乎完全一樣,隻是多了一枚銅印,印上刻有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在盜墓者手中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此印毀於明代永樂年間,已不複存於世。


    我按瞎子的描述,將“發丘印”的特征、大小等細節一一記錄下來,然後讓大金牙想辦法找人做個仿的,最好是在仿古齋找個老師傅,以舊做舊,別在乎那點成本,回頭做的一看就是潘家園地攤上的“新加坡”,那明叔也是內行,做出來的假印一定得把他唬住了,好在他也沒親眼見過,這件事就交給大金牙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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