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看來,許珍除了幹活更加賣力之外,和平時並沒有什麽不同。


    如果非要再說點差別,那就是她看到小孩子會發呆。不像以前見到村裏的小孩她都會摸摸自己的肚子,臉上散發著柔和的光。


    銀杏就遇到過幾次,許珍愣愣的看著她,眼裏蓄滿淚水,回過神後就轉頭用手擦眼睛。轉眼跟個沒事人一樣,該幹啥繼續幹啥,該說什麽接著說,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錯覺。


    這樣的許珍讓大家心疼,可是又無能為力,這是一個坎,終究還是得靠自己邁過去。


    銀杏放學後經常去找許珍,借口自己不會做作業,讓許珍教。她要給許珍找點事情做轉移注意力,這樣就不會實實想著孩子。


    她擔心再那樣下去,許珍遲早被逼瘋,很多神經病就是這麽得病的。


    許珍的字寫的特別漂亮,和她人一樣很有風骨,銀杏羨慕極了,她想讓許珍教她寫字。她上輩子字就不好,曾經因為這個麵試沒通過,據說那個麵試官認為字不好的人沒有定力,做不好事。


    正愁沒法報答崔紅李大力一家,許珍對著銀杏的星星眼,慎重承諾教她讀書寫字。


    這對許珍也是一種寄托。銀杏是個暖心的孩子,跟個開心果似的,每天用童言童語給她講學校裏發生的各種好笑事,逗得她哈哈大笑。


    隻不過許珍再三強調,除了家裏人,誰都不能說。她的身份太敏感,要是讓大家知道她教銀杏念書,估計李大力一家都要遭殃。


    想想還是不放心,為了更保險,她慎重的對銀杏講出這件事被發現後的種種嚴重後果,比如要睡牛棚,不能吃飯,不能上學……


    銀杏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會,她是個偽小孩,聽著這些類似恐嚇的話隻覺得逗。


    不過她還是裝作被嚇著的樣子,連連保證做個蚌殼嘴,就差舉著三根手指頭發誓自己打死也不會說出去,連劉淑蘭也不說,許珍才放過她。


    事情過去三個月後,許珍的狀態越來越好,臉上也慢慢有了笑容。這讓一直緊張不已的崔紅徹底鬆了口氣,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不用因為擔心許珍自殺,半夜聽到一點動靜就爬起來,老骨頭都快折騰散架。


    時間在流水中度過,銀杏迎來她的生日,她又長了一歲,六歲啦。


    田雙說,“杏兒,六歲嘍,要懂事聽話。”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的母親對兒女的期盼。


    李大力說,“杏兒,六歲嘍,要快快長高,”杏兒個子有點矮,長高點在學校不受欺負。


    崔紅說,“杏兒,六歲嘍,要好好讀書。”讀書使人明智,讀書能懂得大道理。


    許珍說,“銀杏,六歲嘍,要天天快樂。”孩童是最開心的,沒有煩惱,沒有憂愁。


    銀杏樂嗬嗬的,照單全收。她給自己許了一個願,願家人親人都健健康康,美滿幸福。願一切順心,這輩子福樂安康。


    今天她是壽星佬,她最大。


    早上田雙和崔紅各煮了一個雞蛋給她吃,一次可以吃兩個雞蛋,真開心。這個待遇在村子裏算是蠍子粑粑獨一份,村裏很多小朋友羨慕她,年年有新衣,過生有雞蛋,過年有糕點。


    今天放假,不用上學,更開心。


    銀杏樹上的葉子全黃了,開始慢慢往下掉,落在地上,鋪滿薄薄的一層,金黃金黃的,遠遠的看,就像給大地穿了一件衣服,漂亮極了。


    吃完兩個雞蛋,銀杏早早的跑到樹下占據有利地形,用落葉充做凳子,背靠著樹幹深深地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芬香的味道。


    陽光透過樹葉暖暖的照在身上,就像媽媽的手,輕輕的柔柔的撫摸著孩子。


    許揚今天很開心,他可以去看大姐嘍。他和父母許強蘇麗來到這裏兩三個月了,剛到農場就被分配養牛,沒有空閑的時候,也不知道大姐怎麽樣。媽媽說算算日子大姐已經生了,不知道是個侄子還是侄女。


    二姐三姐在南方,離這裏遠,大姐離得近,又懷了孩子,一家人擔心的不行。前段時間媽媽做夢大姐的孩子沒了,哭的稀裏嘩啦的。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早過來找大姐了。


    剛到農場時,許強就發現有幾頭牛不對勁,好像生病了,外表看著和正常牛並沒有不同,所以還沒人發現。


    許強的爺爺以前就是給大戶人家放牛的,對養牛很有經驗,覺得很有必要把這個“絕學”傳下去,臨死前給自己兒子留的話就是如何養好牛。


    因此,他父親生前一直給地主放牛,很受地主看中。嚐到甜頭後,許強的父親從小就培養許強,在他四五歲娥時候就被灌輸了各種養牛的知識,隻是後來不太平,戰亂中許父丟了命。


    於是許強棄牛從軍,為父報仇。


    許強趁著李幹事過來例行查情況的時候,把自己的結果給他說了一遍。他把這幾頭病牛的症狀分析的頭頭是道,建議立即隔離,否則隻會越穿越多,給農場帶來大量的損失。李幹事拿不定主意,立馬找來了農場的領導,商量一番後,覺得無論說的是真是假,還是先隔離再說。


    過了一個月,聽說有的農場的牛大麵積死亡,而隔離的那幾頭牛先後均病倒了,李幹事一陣後怕,幸好當時聽了許強的話。


    農場的領導對許強刮目相看,讓他專心養牛,絕對不能辜負組織對他的信任。還專門給下放的人一起開了個會,讓他們好好表現,爭取早日改造完成。


    許強趁著這個機會找到李幹事,委婉的表示想讓自己的小兒子去看看懷孕的女兒。


    李幹事最近心情大好,領導暗示他有可能再進一步,他知道這是在上級露了臉。對於給他製造機會的許強,很是和顏悅色。


    隻讓許揚過去,那孩子還不滿十歲,翻不出什麽風浪,去看懷孕的大姐,合情合理,他大手一揮同意了。


    許家一家人,之前已經打聽好了,許珍下放的地方離自己不遠,翻過一座山就能到。


    許揚牢牢的記著路線,翻過山再過一條河,就可以看到一顆銀杏樹,挨著銀杏樹的就是張家灣,大姐就在那裏。


    翻過山淌過河,許揚一眼看到了那顆標誌性的銀杏樹。他高興壞了,顧不上剛才過河打濕的鞋子,興衝衝的直奔銀杏樹。


    他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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