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裏,銀杏始終坐在後排。她比誰都忙,豎起耳朵聽魏月給二年級講的課,觀察前麵同學的小動作,偷聽旁邊同學上課講的悄悄話,這些都意思極了。


    唯一不好的大概是老師對她的特殊關愛。魏月心裏感激銀杏上次主動提出坐在後麵,給她排憂解難。上課時經常額外照顧她,甚至有時候就站在銀杏周圍講課,講完之後還要問問聽懂沒,弄得銀杏每每不得不裝作認真聽講的樣子。


    她在心裏多麽希望魏月對她放任自流,這種關心她不需要。


    崔紅隻要在醫務室,都會等著銀杏放學。聽說銀杏坐在最後一排,她還偷偷的跑去看過。


    她兩手抓著窗戶的窗棱,扒著腦袋往後排看過去。


    銀杏當時正在神遊,眼角突然撇到站在窗戶旁的崔紅,立馬端正坐好,拿起課本裝模作樣的看。魏月也慢慢走到銀杏旁邊講課,講完後還要點銀杏起來回答問題。


    雙方配合良好總算是蒙混過關。


    整個大隊都沒有通電,晚上都是點煤油燈照明,為了節省,一家通常隻點一盞燈。


    孩子們放學回家做作業,都是先搬著凳子到院子裏做作業,天黑了就去灶房,家裏的女主人要做飯,灶房點著燈。要是碰到月圓那幾天就好了,不用鑿壁就可以借光。


    一年級的作業都是寫字,把每天學的字寫一頁,這對銀杏而言很簡單。隻是她發現手上力氣不大,下筆不穩,寫出的字歪歪扭扭。


    每天晚上田雙都要對著微弱的燈光都要檢查作業,大部分字都不認識,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查看寫出來的字和書本上的字是不是一樣的。


    魏月見銀杏小小年紀寫出的字已經有棱有角,心中對她越發喜愛。


    銀杏很適應這種生活,她也很喜歡這種生活,充實,平淡,卻又不乏味,處處有驚喜。


    多少年後,她依然記得每天早上一群小孩奔波在上學的路上,他們打打鬧鬧,他們生氣拌嘴,他們充滿希望。教室裏老師在上麵忙碌,學生在下麵調皮搗蛋,折紙飛機,畫三八線,一個比一個忙碌。


    開學一個月後恰逢農忙秋收,學校要放假。這個時候沒有十一長假,五一假期,但是每逢農忙都有假,還很長,有半個月之久。


    銀杏更快樂了,半個月的假,好幸福。


    放假第一天先把作業做完,這是她以前養成的習慣。這樣後麵幾天假可以肆無忌憚的瘋玩,毫無心理壓力。


    她年紀小,李大力和田雙都不舍得讓她吃苦。


    每天早睡晚起,白天和小夥伴去銀杏樹下玩,看螞蟻排隊往樹上爬,拿片葉子攔著,待看到螞蟻更換路線時有種惡作劇成功的快感。


    瞞著大人去河裏抓魚,隻是都空手而歸,還要注意衣服不能弄濕,要是讓父母知道,就隻能每天呆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村東頭那顆棗子樹上的棗子已經熟了,棗子又大又甜,趁著農忙照看的不仔細偷偷的摘幾顆。


    還可以去田裏幫忙田雙撿稻穗,隻不過這是要上交的。


    收割後的農田空蕩蕩的,這個時候最適合尋寶,仔細看會發現田周圍的水溝裏有小小的洞,順著洞挖開,能找到泥鰍,有時候挖到一個洞,就夠一大家子人吃一頓。銀杏對這項業務不純熟,為此特地跟著劉衛國當了一下午的跟屁蟲。


    太陽落山後,村裏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都是喊孩子回家的。


    大人忙的熱火朝天,小孩玩的不亦樂乎。


    第一個長假快要結束的時候,銀杏打算再去挖點泥鰍。田雙手藝好,是李奶奶親自傳授的,炒的香辣味泥鰍特好吃,以至於這段時間她吃泥鰍上了癮。


    銀杏打算等自己大點,一定要把炒菜這門“家學”學好。


    遙想上輩子成為上班族後,隻會煮麵,買了肉也不會做,炒煮蒸都試過,沒一種做的好吃,要不沒熟要不糊了。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完全是浪費。


    之後就隻買素菜,水燒開了和麵條煮在一起,方便,還不用考慮火候。


    實在饞肉受不了,周末約幾個同事出去打打牙祭,可是貴的要死,也不舍的每周都出去吃。生活不易,掌握一門新技能,慰勞自己的胃很有必要。


    銀杏在田埂邊上睜大眼睛聚精會神的找泥鰍洞,她跟父母說好了,找到泥鰍洞就在那等著,下工後他們來挖。


    突然聽到隔壁沈大丫的大嗓門,沈大丫家天天雞飛狗跳,銀杏對她的魔音穿腦已經產生出抗體,沒當回事,繼續撅著屁股找泥鰍。


    很開心,她找到兩個泥鰍洞,相隔不遠。不錯眼的盯著那兩個洞,沉浸在堆得滿滿一大盆子泥鰍的美好幻想中,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劉淑蘭氣喘籲籲的跑來喊銀杏,大家都跟著看熱鬧,不知道銀杏在那傻站著幹什麽。


    她本來已經占據有利地形跟在大人屁股後麵了解最新情況,左右一看沒找到小夥伴。回頭一望,田埂上還站了一個小孩,那身高那背影就是銀杏,村裏就她愛站在田埂上,也不嫌站著累,她們都直接坐在地上。


    作為銀杏的第一好友,當然不能丟下她,劉淑蘭決定回去喊她。


    劉淑蘭頭上全是汗,一半是運動產生的,一半是急得,她喊了好幾聲,銀杏都沒反應,臉上還在笑,露出兩個小酒窩。


    她站到銀杏麵前,推她一把,“銀杏,你遇到什麽高興的事?”


    銀杏回過神,猛然看見距離自己隻有一個拳頭大小距離的劉淑蘭,嚇了一跳,往後退幾步,“淑蘭,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劉淑蘭噘著嘴,“我喊你半天,你都沒聽到,你笑什麽。”


    “沒什麽,你找到泥鰍沒有。”左右看了一眼,田裏空蕩蕩的,“人都去哪兒了?”


    “都跟著看熱鬧了,就你還站在這裏,我怕你不知道,專門過來喊你。”劉淑蘭一臉幸好我來喊你,否則你就錯過好戲的表情。


    “什麽熱鬧?”銀杏回想一下,剛才好像聽到沈大丫的聲音,難道她又鬧幺蛾子?


    “好幾個人抬著那個許珍走了。”


    “抬著許珍?”


    “嗯,我親眼看到的,我還跟了一段路。”好奇寶寶劉淑蘭拉著銀杏的手,“我們快走吧,大家都跟著,我們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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