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死了,錢沒花完。”


    李桂花每次看到這句話,就先翻個白眼,再撇撇她那個櫻桃小嘴。在她看來起碼總得先有錢,才會有後麵的感悟吧,自己窮光蛋一個,是怎麽也體會不了這種人生心得的。


    或許是老天聽到她的心聲,給了她一個大禮包。


    李桂花從來沒有想過會親身體會一番,早知道這麽靈,她就應該多拜拜菩薩,求求佛祖,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起碼也得等著錢花完了再去登極樂世界。


    她是個孤兒,從小被人扔在了省孤兒院附近的桂花樹旁邊。


    據孤兒院的院長李蘭李媽媽講,那是一個秋天,藍天白雲碧空如洗,陽光溫暖的灑在大地上,和煦的秋風輕輕的吹。


    好天氣伴著好心情,院長媽媽趁著這兩個好出門辦事,剛出門就看到一群人圍成一個圈,作為一個關心大家,關注生活,關愛友鄰的熱心人,她立馬奔了過去,憑借著矯健的身姿,成功的擠到圈子的中心。


    隻見一個小孩子在地上爬著,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衫,十月的鄂北已經有點冷了,尤其是早晚,孩子就隻穿了一件破舊的單衣,露出瘦弱的胳膊,努力的朝著人群爬。


    現在計劃生育嚴,有的家庭為了要一個兒子,拚命躲著生,躲到鄉下,躲到親戚家,更有甚者躲到山裏麵。生了兒子如願了,罰點款上戶口,生個女兒棘手了,條件好點的不在乎一口飯,隨隨便便的養著,條件不好的直接送人或者丟掉,接下來還得繼續生,沒辦法,不能讓家裏絕後。


    光今年一年,孤兒院新來的小孩子是往年的幾倍之多,全是女孩,用布包一裹,丟在孤兒院門口,方便快捷。


    李蘭看著地上的小孩,歎息一聲,不知道是被父母丟棄的,還是無意中落下的。


    左右尋找一圈,她毫不意外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張大姐。


    張大姐號稱曉百事,哪裏有熱鬧哪裏就有她,這附近就沒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喜歡嘮嗑,經常走東家去西家,順便嚼嚼舌,聽聽別人家的雞飛狗跳之事。


    時間長了,張大姐在串門的時候幹上了做媒的活,加上她知曉各種八卦小道消息,附近的父母在考慮兒女婚事的時候,多半會向她打聽。每次做媒成功,大家都會給點媒人錢。


    那個時候流行下海,張大姐的兒子是個特別有眼光的人,他動員父母開了家婚戀公司,員工隻有三個,他父母還有他,他負責製定策略,他爸爸負責接待,他媽媽是不可或缺之人,負責牽線搭橋,了解各家動態以及適齡兒女。


    李蘭慢慢挪到張大姐旁邊,還沒開口,張大姐就巴拉巴拉的把知道的竹筒倒繭子似的說出來了。


    “不知道是誰放的,早上就在這裏。”張大姐依靠自己多年的做媒生涯鍛煉出來的眼力告訴李媽媽,“又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小孩,附近符合這個年齡的小女孩隻有兩個,那兩個女孩子明顯比地上這個長得胖長得白。父母丟在這裏,估計是想讓誰收養,萬一收養不了,還有你們孤兒院。”


    李蘭真心覺得張大姐幹媒人真是浪費,她應去當警察,看這分析的頭頭是道。


    這時候小女孩爬到李蘭腳邊,扒著她的腳,咯咯直笑。大家都勸她把孩子帶走,附近的家庭都有孩子,沒人願意領養。


    李蘭讓張大姐幫忙打聽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孩子的父母,她先把孩子領回孤兒院。還得去警察局一趟,和警察說明情況,防止人家說她拐賣兒童。


    她其實知道孩子的父母大概不會回來找了,孩子麵黃肌瘦,看著就是營養不良的,家裏條件肯定不好,但是她心裏還是有絲期望的,希望孩子隻是不小心被弄丟了。


    李蘭也是個孤兒,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曾經憤恨過,怨懟過,夜深人靜的時候哭過,不知道為什麽父母要扔掉自己,甚至安慰自己父母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這都改變不了她是個孤兒的事實。


    她今年四十歲,未婚無子,張大姐不知道給她介紹多少個,都沒成功。她把全部的精力都用來照顧孤兒院的孩子,彌補他們缺失的愛,孩子們親切的稱呼她為李媽媽。


    轉眼間一年過去,沒有一個父母來過孤兒院找尋丟失的孩子。李蘭也漸漸死心,她給這個孩子取名叫桂花,萬一哪天孩子的父母找過來,這名字一聽就明白。


    李桂花在孤兒院一天一天的長大,過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生活,她沒有見識過外麵的世界,在她眼中吃飽飯就是最幸福的事情。盡管這裏沒有玩具,沒有好吃的零食,也沒有好看的衣服,但她過得很開心。


    六歲之前她就知道隻要聽院長媽媽的話,就可以得到額外獎勵,有的時候是個蘋果,有的時候是個香蕉,還有那種一串一串酸酸甜甜的,院長媽媽說那是葡萄,每個葡萄有手指頭那麽大。她第一次拿到葡萄的時候,把葡萄的個數數了一遍又一遍,一共有32個,每個都那麽好吃。那個時候她的夢想就是以後每天都有蘋果香蕉葡萄吃。


    她沒有一張巧嘴,不知道討好人,但是她有一雙厲害的拳頭,誰也別想搶她的飯。


    她小時候皮膚黑,那些想領養孩子的家庭沒有人看得上她,桂花覺得這正符合她的心意,她不想離開院長媽媽。


    六歲那年,孤兒院來了義工,一個漂亮的大姐姐,穿著一身碎花的連衣裙,腳上穿著一雙奇怪的鞋子,鞋子的後麵有根“棍子”,比桂花平時穿的鞋都高。


    桂花重點關注了大姐姐手裏提著的東西,她鼻子很靈,裏麵有她最喜歡的葡萄。那天也是桂花第一次吃到餅幹,她才知道原來還有比葡萄蘋果還好吃的東西。


    大姐姐教他們唱歌認字,告訴他們要好好念書,以後做個有用的人。她睜著大眼睛問為什麽要念書,大姐姐告訴她,要是好好念書以後就會有餅幹吃,有蘋果葡萄吃,還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和鞋子。她才知道大姐姐穿的鞋子叫高跟鞋。


    桂花不知道好看有什麽用,她也不關心高跟鞋,隻記得要是好好念書,以後可以天天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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