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美走進教員室時,班主任正和同級的其他老師在一起談笑風生。她看了看直美,說道:


    “森,我有點事要請你幫忙。”


    她讓直美按照甲上、甲、甲下、乙上的得分順序,將圖畫作業和習字作業裝訂成冊。


    “因為要裝訂起來給同學們傳閱。”


    直美原以為是不是會受到老師的斥責,所以一直惴惴不安,這下放心了。她抱著那些圖畫作業和習字作業回到教室裏,與副班長一起開始整理起來。


    圖畫作業還沒有來得及打分數,老師說她過一會兒就到教室裏來評分,所以,直美她們就把圖畫作業放在了值日生已經收拾停當的桌子上,開始整理起習字作業來了。結果甲上有7張,甲有19張,甲下有11張,乙上有14張。


    “既然得甲的最多,那說明就整體而言,大家的字都寫得相當不錯嘛……不過,會不會是老師打分時手下留情了呢?”


    “是啊,光是得甲上的人,也有山本、村井、長穀川、穀口、山田和本田哪……哇,盡是些優等生。”


    “所謂習字,就像與老師所說的那樣,確實體現著寫字人的精神風貌,並不單純是字寫得好與不好的問題。”


    “是啊,不過,習字這玩藝兒,隻要孜孜不倦地練習,誰都會進步的吧。”


    “倒也不盡然。山田還專門請了個習字老師,可也才隻得了乙。盡管字形還算差強人意,但總覺得缺乏氣勢。”


    “說起字的氣勢嘛,就連上小學的男孩也比女子學校的學生更大氣哪。特別是那些跟著老師練字的孩子……”


    她們一邊天南地北地聊著,一邊按得分進行分類。這時,老師走了進來。


    “怎麽樣,已經分好了嗎?”


    “嗯。”直美點點頭。


    老師一邊翻閱著學生的圖畫作業,一邊說道:


    “哎,有些畫畫得還真不賴呀。看來今天這點時間是看不完了。”


    說著,老師把視線從圖畫作業上移開了,問道:


    “森,你交了幾張畫?”


    “3張寫生畫和1張圖案。”


    “山本呢?”


    “就隻有5張寫生畫。”


    “大家好像都蠻用功的。好吧,整理作業的事就暫時緩一緩吧……下一次我想不光讓大家傳閱作業,還想把大家的日記也拿出來彼此傳閱。”


    “真的?!”直美驚訝得大叫了一聲,“不行不行,日記什麽的,讓人看了多難為情啊。”


    “這不是挺好嗎?讓學生們了解彼此的生活。因為大家都對同學家裏的事所知甚少哪。”


    “不過,我想全班同學都會反對的。你說呢,山本?”


    “是的。”山本也跟著點頭附和道,“如果要給別人看,那麽,開始寫以前就要有那種思想準備。可是,老師,日記不是應該全部記錄真實的事情嗎?”


    看見她們倆困惑不解的模樣,老師也笑了起來,說道:


    “你們說得對,因為日記是一種記錄唄。不光記錄天氣和行為,也記錄當時的心理活動。如果摻進一些虛假的東西,那就毫無意義了。”


    “所以說我們才不願意嘛。”


    “為什麽?”


    “因為把自己心裏想的事情拿給別人看,並接受他人的品頭論足,總覺得無地自容。”


    看見直美一副認真思考著的為難表情,老師故意說道:


    “那麽,你是不是動了什麽不好的念頭呢?瞧你那副著急的樣子。”


    老師有些好笑地盯著她們倆。


    直美的心撲通一跳。她尋思著,要是沒把綾子的事兒寫進日記中就好了。


    但她轉念一想,如果不寫進去,或許就成了一本信口胡謅的虛假日記了。於是她的臉上開始發燙了。這時老師終於站了起來。


    “你們辛苦了。”


    說著,老師抱著習字作業走了進去。


    直美對著老師的背影高喊道:


    “要是把日記拿來傳閱,我可是不答應。”


    “是啊,誰都不願意哪。”山本也讚同道。她的話裏傾注了全身的力量,這使直美多少放心了一些。


    兩個人一起走出了校門。


    學校的勤雜工把正門門口的蹭鞋墊晾在了向陽的地方。


    下午,郵差送來了一張明信片,是搬到-堂去休養的英子姐姐寄來的。


    這陣子姐姐很少寫信,而大都寄明信片。


    你好嗎?這一帶清靜得很,甚至能聽見小貓的嗬欠


    聲。我去海邊吃了三次盒飯。你什麽時候能來?


    英子


    直美恨不得從上麵的隻言片語中去了解姐姐目前的生活。


    她問我:“你什麽時候能來?”是啊,我什麽時候去呢?


    直美在心中反複念叨著這句話,巴不得立即就啟程出發。


    她的心已飛向了-堂。


    過了半晌,她才按捺住這種欲望,開始做起作業來了。


    阿鬆撅著屁股走了進來。


    “對不起,我有點事進來……”


    隻見她搬著腳搭子,走近了壁櫥。


    “什麽事?”直美有些心煩意亂地問道。


    “哎,我把平時不怎麽用的三件套木盒放在了壁櫥的最上麵。”


    “現在要用嗎?”


    “不久就是秋分了,再加上你姐姐現在又去了-堂,如果要給她送點什麽東西去,那木盒子或許還能派上用場的……今天我收拾東西時想起了這件事,所以就想在還沒有忘記的時候把它從壁櫥上拿下來。”


    聽阿鬆這麽一說,直美不禁對愛管閑事的她湧起了一種親切感。


    直美在一旁按住腳搭子,一手把阿鬆取下來的套盒用手接住,放在地上。


    直美一直琢磨著:下次去-堂時,在這套木盒裏裝上什麽東西帶給姐姐呢?


    英子姐姐喜歡什麽呢……是五目壽司、金團1、燉八頭芋,還是仙台的竹葉形魚糕和幹梭子魚呢……直美的腦海裏浮現出了各種各樣的食品。突然她恍然大悟到:-堂的魚又鮮嫩又好吃,沒準那兒的魚才更合姐姐的口味哪——


    1山藥或白薯泥加栗子的一種甜食。


    第二天,直美剛下電車,就看見綾子正在自己前麵走著,於是她加快腳步走上前去,和綾子並排著走向學校。


    “綾子!”


    “哇,你也總是在這個時間去學校嗎?”


    “差不多是這樣,不過,還沒碰上過你。”


    “今天我們班要選舉班長哪。”


    “哦,是嗎?第一學期是由老師指定的吧?”


    “嗯。


    “綾子是候選人嗎?”


    綾子連忙搖頭否認道:


    “才沒那回事哪。更何況在班上我又沒有什麽朋友。”


    不一會兒她們便走進了校園。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她們不知不覺地分開了。


    綾子她們的第一節課是修身課。


    老師重點講解了“信譽”的含義之後,說道:


    “那麽,下麵開始選舉班長。請大家推選最有信譽、最有集體榮譽感的人。”


    說著,老師把選票發給了同學們。


    大家的表情都非常嚴肅,相互審視著。不一會兒,教室裏就變得鴉雀無聲了。


    老師把疊起的選票收起來放進了票箱裏,說了聲“過一會兒再開箱點票”,便拿著票箱走出了教室。


    每個人都心潮起伏,在腦海裏浮現出自己所推選的人名。她們嘴裏議論著將會是誰當選,而臉上是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


    盡管大家都想說出自己推選的人名,但卻都強忍著那種欲望,守口如瓶。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把視線聚集在班上最有威望的幾個人身上。


    有兩三個人把目光對準了綾子。


    課間休息時,綾子來到了操場上。隻見直美從對麵跑了過來,像是在玩捉鬼遊戲。


    直美和扮鬼的那個人圍著一棵巨大的櫻花樹不停地繞著圈。


    兩個人都好像已經精疲力竭了。


    “哇,你真狡猾,居然逃到櫻花樹下去……”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到對麵去呀!”


    說著,兩個人又跑了起來,還一邊咯咯地大聲笑著,一邊尋找時機揪住對方。綾子興致勃勃地看著她們的遊戲,因為她知道自己無法參加這種遊戲,所以,更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直美從櫻花樹下跑開了,而對方也緊隨其後。


    綾子看著她們在校園的人群中穿行奔跑。突然,直美在操場的拐角處舉起了雙手,向對方打著手勢。


    “怎麽啦?”


    對方也停止了遊戲,一下子站到了直美身邊。


    “糟糕,衣服被掛爛了一個大窟窿。”


    “在哪兒?”


    直美轉過身去。隻見她的背上開了個大窟窿,甚至露出了裏麵的白色內衣。


    “好像是剛才掛在了那木桶的釘子上。”


    “哇,窟窿還開得蠻大哪。”


    直美和夥伴愁眉苦臉地走了過來。


    綾子笑著走到她們身邊,說道:


    “我這兒有一顆別針哪。”


    母親總是在她裙子的口袋裏放一顆別針以防萬一。此刻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來,紅著臉交給了直美。


    見此情景,和直美一起玩捉鬼遊戲的那個夥伴不勝驚詫地來回打量著直美和綾子。


    “哇,真棒!”她儼然是在拍案叫絕一般感歎道,“就仿佛預先知道阿森的衣服會被剮開一個窟窿似的。”


    直美和綾子驀然間無言以對。


    直美用別針鎖住了那個窟窿。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著。


    這時,鍾聲響了。


    綾子就像是望風而逃似地離開了直美。她的心中正燃燒著某種滾燙的情感……


    上第三節國語課時,任課老師因突然有事要去別的學校,所以臨時取消了課程。於是,正好用來進行選舉班長的開箱點票。


    學生們一片寂靜,睜開了眼睛。老師也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觀注著結果……


    一個人開始唱票了。


    “中川一票。”


    負責記錄的人鄭重其事地在黑板上寫下了綾子的姓氏“中川”。


    “井上一票。”


    “井上一票。”


    “中川一票。”


    “中川一票。”


    “秋田一票。”


    “秋田一票。”


    “井上一票。”


    “井上一票。”


    “中川一票。”


    “中川一票。”


    黑板上綾子的得票直線上升。


    綾子的臉上與其說有一團火苗在燃燒,不如說早已是一片煞白,她就像是在做夢一樣聽著唱票人不斷地念出自己的姓氏。


    “居然選我,選我當班長?”


    當她知道不少人都推選了自己時,感到是那麽不可思議。與此同時,一道明亮的光柱又把她的心海照耀得無比亮堂。隨著中川票數的增加,整個班上的視線一下子凝聚到綾子身上。


    最後成了綾子與井上之間的競爭。她們倆已把其他的候選人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井上一票。”


    “中川一票。”


    每當她們倆的票數交替上升時,就能聽見大家的呼吸聲變得更加急促……終於開票結束了。


    大家都有一種精疲力盡的感覺,但臉上卻掛著微笑。


    井上21票


    中川23票


    兩票之差,微弱的兩票之差……班長的桂冠便戴在了綾子頭上。這是入學後的第一次班長選舉……


    老師那興奮的臉上也蕩漾著微笑,說道:


    “這是一次友好而嚴肅的選舉。下麵我宣布班長和副班長的名字。”


    說到這兒,她稍事停頓以後,用鄭重其事的聲音大聲說道:


    “根據大家神聖的選舉,現在決定由中川擔任班長,井上擔任副班長。”


    接下來是一節自習課。於是大夥兒又嘰嘰喳喳地議論開了。


    教室裏洋溢著經過一陣緊張之後所迎來的輕鬆和諧的氛圍。


    “到底還是中川當選了。”


    “我也選的是中川。”有人這才坦白道。


    “真遺憾,井上就隻差了兩票。”說話人肯定是井上派的一員吧。


    “不過,畢竟是公平選舉的結果。”


    “不知中川能不能勝任哪。”


    也有人這樣低聲咕噥著,但馬上就受到了眾人的詰難和反駁。


    而綾子隻是緘默著,臉上因激動而變成了美麗的玫瑰色。一抹不安掠過了她的胸口:自己真地能勝任這個關係到班級榮譽的重任嗎?


    作為班長,不僅要在做體操時站在隊伍的前列發出號令,而且還必須起到聯係老師和同學的紐帶作用,主動擔負起種種職責。憑著自己這個多有不便的身體,似乎不無困難。


    綾子甚至想:要是讓井上代替自己的話,該多麽輕鬆愉快啊。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班上的同學會推選腿腳不便的自己。她平時總是謹慎克製,從不惹人耳目,朋友也屈指可數,但卻被推選為班長,這真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綾子又轉念一想,既然是全班同學公平選舉的結果,那麽,如果自己擅自讓給井上,就無異於毀掉大家的信任,所以不事先征求老師的意見,自己是不能貿然做主的。


    休息時,那些對綾子抱著好感的同學走過來說道:


    “祝賀你!”


    “加油啊!”


    綾子滿腹惆悵,到處尋找直美,打算好好聽聽她的見解,但卻不見她的蹤影。不久又到了下一堂課的時間。


    綾子的腦海中又栩栩如生地浮現出了直美為自己而欣喜如狂的麵影。她打定主意,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再告訴直美。


    高高的藍天上響徹著清脆的扣球聲。是哪個班在打排球呢?或許是一幫熱心的排球選手吧。雖然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好手。


    已經臨近為秋季運動會做準備的時候了……


    直美放學回家時,從走廊上出神地觀看著操場上的熱烈景象。這時,綾子氣喘籲籲地走了過來。


    “直美!”


    “你這就回家嗎?”


    “是的。不過,我有點事想找你商量一下。”綾子用平靜的口吻說到了選舉的事情,並表明了自己想急流勇退的心情,“說真的,我正犯愁哪。”


    聽說綾子人氣如此之旺,直美比什麽都高興。她想了想說道:


    “不過,綾子的話也確實有充分的理由。如果你把這些理由好好告訴老師,老師也會體諒的吧。要是老師也說綾子不當為宜,那麽,班上的同學也就不會生氣了吧。”


    聽直美這麽一說,綾子更是胸有成竹了。


    “那麽,請等我一會兒吧。”


    說著,她精神抖擻地走進了教員室。


    直美則來到操場上觀看排球比賽。


    正在練習排球的原來是三年級a班的人。因為其中有直美熟悉的選手,所以一眼便認了出來。


    不一會兒綾子走了出來,在對麵向直美招手。


    “結果老師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圖。她說,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先和班上的同學商量商量吧。讓井上當班長也行。不過,我覺得自己就連當副班長也很吃力哪。”


    直美深知綾子性格中軟弱的一麵,於是鼓勵道:


    “誰說的,隻要想幹,什麽事都能幹好的……不過,即使不當班長,你也該知道自己在同學們中間的威望了吧。這才是最讓人高興的事情哪。今後別再老是為腿腳不便的事耿耿於懷了。”


    說著,直美緊緊握住了綾子的手。


    綾子覺得仿佛不知不覺之間已有無數美麗的鮮花綴飾著自己的這個身體。


    姐姐,小心別感冒了。這個星期六我將去探望你,


    在你那兒住上一宿。這次就我一個人去,請來車站接


    我。我乘下午2點的火車去。


    直美


    發出明信片以後,直美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夢見了姐姐似的……她把自己去-堂的事告訴了隔壁的清子。


    “真羨慕你。下次我也和你一起去好嗎?”


    “好啊,我們說定了。”


    “英子姐姐她還在種花嗎?”


    “因為那兒盡是沙地,可能沒怎麽種了吧。不過,據說那兒有三個木框溫床哪。”


    “哇,太棒了。”


    “所以,據說姐姐打算讓女仆幫她的忙,自己人工栽培黃瓜。”


    “那麽說來,她精神不錯。”


    “好像她一個人過得蠻逍遙自在的。”


    “我呀,對鐮倉以遠的地方可是一無所知哪。”


    “我這也是第一次去-堂,所以我認為,住在東京而老家又在遠處的人,或者是那些自己有家卻經常能出遠門遊玩的人才好哪。”


    說著說著,話題自然又落到了在北條海濱一起度假的那些愉快的回憶上。


    星期六那天,直美讓阿鬆把她送到新橋車站,然後一個人坐上了去熱海的火車。她的懷中緊緊摟抱著裝滿禮物的包裹。


    火車剛剛駛過橫濱,隻見沿線的風景便漸漸帶上了濃鬱的田園色彩。眼前黝黑的田地裏,有一大家子人正在辛勤地勞作。古老茅舍的屋簷下晾曬著紅色的洗灌物,而柔和的陽光撒滿了小小的雞圈。


    火車抵達了大船車站,隻見不遠處的山上聳立著一尊令人毛骨悚然的半身佛像。佛像是用鋼筋混凝土倒成的,但還沒有最後竣工,所以整個麵部的造形還顯得模糊不清……在藤澤,有很多人下車了,或許是去鴿沼、片瀨和江之島的人吧。火車離-堂越來越近了,以致於直美再也無法平心靜氣地坐在原位上。她索性起身走到車門口等著火車到站。


    剛一走出-堂的月台,就一眼看見姐姐站在那兒等她。


    “真快啊。”


    “哇,太好了。”


    “一個人不害怕嗎?”


    “倒不至於害怕,但畢竟是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來呀。”


    直美覺得姐姐消瘦了不少,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她身穿黑色衣服的緣故。


    “能走著去嗎?”


    “是的,大約要花十五六分鍾。不過,我不能累著了,所以還是坐車去吧。”


    姐妹倆坐上了汽車。汽車在鬆樹林中疾馳了一會兒,便徑直抵達了姐姐的新居。


    姐姐的新居被包圍在一片鬆樹林中間,從大門到房屋之間有一片長長的沙地。


    “我們回來啦!”


    說著,姐姐剛一進去,在北條時便已熟悉的女傭馬上走出來迎接直美道:


    “哇,你一個人來的,真行啊。”


    直美好奇地環顧著房間裏的一切,隻見南麵有一個陽台,陽台上擺著兩把椅子。一把是睡椅,一把是扶手椅。


    “你每天在這兒睡午覺?”


    “隻是靜養,不是午睡。”


    “靜養”這個詞在直美聽來,多少帶著點悲涼的感覺。


    “喂,我帶好東西來了。”


    直美打開包裹,拿出了魚肉山芋丸子和魚糕,然後她走到庭院裏,看見花壇中間已經種滿了什麽東西。


    “女仆在花壇裏種了小鬆果哪,眼下我還不能幹那種活兒


    直美詫異地回過頭看了看姐姐,姐姐的臉上容光煥發,神采奕奕,讓人感到她說的話是一種虛偽的托辭。


    “我的日記現在怎麽樣了?”


    “是說《花的日記》嗎?已經整理好了,還裝訂成了一本漂亮的書哪。”


    “下次拿給我看看。”


    “哎,要是今天帶來就好了。”


    “我也曾想過,是不是再接著寫下去呢?呆在這兒,真是清閑得心慌啊。”


    直美高興地當即表示讚成。


    “不過,要寫的話,也已經和《花的日記》大不相同了,或許不能再拿給直美看了。”姐姐的話語中飄漾著一種淒迷酸楚的感覺。


    “那也行啊。”直美怔怔地回答道。


    那麽,姐姐下一次寫的日記又是誰來看呢?光是給姐夫看嗎?就像是要打消這種想法似的,直美突然湧起了一個念頭:自己是不是也開始每天記日記呢?


    自己每天都有那麽多的情感和想法,真想把它們一一記在日記本上……


    “姐姐,綾子被選為班長了。”


    “是嗎?那太好了。這可是一樁美麗的事情。看來,綾子不光得到了大家的同情,還贏得了大家的信任。比起那些愛出風頭的人,倒是綾子這樣的人順利當選,更讓人覺得是一樁美麗的事情哪。”


    直美暗自思忖到:關於綾子的事情,自己不妨把它全部寫進日記裏。


    “我要和姐姐的日記競爭哪!”


    姐姐微笑著,把她那帶著某種幻滅感的眼神投向了一望無垠的大海。她的身影是那麽單薄清臒,直美感到自己的胸口被某種東西死死地堵住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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