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潤道,


    “即是如此我現下便派人將他們請入客棧之中,由神醫為客棧中人一一把脈,有疫症之人便留於此地悉心醫治,越早越好!”


    當下便揚聲叫了趙武一通吩咐下來,到了晚上果然將那兩家人盡數請到了客棧之中。


    章神醫一一看過之後果然有兩人已是麵色潮紅,身上似冷又熱,應是有了初初的症狀。


    這廂忙叫客棧老板辟了一個院子出來,將病人送進去又派人在門前守著,裏頭卻是派了一個店小二照料著,那店小二倒不是不怕,隻是貪圖林玉潤給的賞錢自家願意進去伺候病人。


    客棧外頭林玉潤也派了人看守,依章神醫所言卻是要等上十日,若一切無恙後才能放人離去!


    林玉潤將看守之事交給了趙武,


    “滋事體大,不可放一人進出,若是真有人硬闖盡管出手就是!”


    趙武聽了卻是心驚肉跳,魏王千叮嚀萬囑咐要將夫人小姐平安帶到京城,沒想到在這處窮鄉僻壤卻是出了這樣的事兒,若是疫病不得控製危及性命。


    屆時夫人、小姐有個三長兩短,隻怕他唯有一死才能向魏王謝罪了!


    當下便急道,


    “夫人,還是速速離開此地,若是遲了染上疫病可如何是好!”


    林玉潤搖頭道,


    “我前頭也去過那停屍之處,柳家娘子也與我有過接觸,若是我也染了疫病呢?”


    她這話一出,左右前後的人都變了臉色,紛紛撲嗵給她跪下,戚二妹急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夫人,都是怪我,若不是我將那柳娘子引過來,便沒有這樣的事兒了!”


    林玉潤搖頭道,


    “這事兒卻是不怪你,章神醫早前也講了,蚊蟲叮咬便帶了邪毒在身上,這些個小東西四處飛行,離了那停屍之地最近便是這處客棧,便是我不去那裏,說不得也要染上的,不怪你!”


    說罷瞧了瞧眾人臉色卻是凜然道,


    “即是到了這處遇上疫病,怎也不能隻顧了自家安危,倉皇逃命令得疫病四處傳播,若是那樣我們的罪過便大了!你們聽我之令,在這客棧之中靜心養性,呆滿十日再由章神醫把脈後方能離去,若是誰敢私自逃離,便是殺無赦的下場!你們可聽清了!”


    眾人少見她如此疾言厲色,當下都垂頭應是!


    林玉潤點了點頭道,


    “無事之人都呆在屋子之中少出外走動,有事之人按章神醫吩咐,勤洗漱,不可食生冷不潔之物!”


    眾人也低頭應了。


    這廂約束了下頭人,那客棧之中還有其餘人等卻是鬧了起來,到了門口被人攔了回來,有那性子急的想動手,卻被趙武的手下一個個拳腳相加打了回來。


    聽到外頭鬧哄哄的,林玉潤卻是帶了人出來,有人便衝林玉潤麵前嚷道,


    “夫人,為何派人攔了我等出路?”


    “我等要回家去,夫人為何不放我等回去?”


    客棧大堂之中亂成一團,吵吵嚷嚷。


    林玉潤過來在當中坐下,


    “諸位稍安,我派人把守各處乃是因這客棧之中出現了疫病,不得已才將諸位留下的!”


    眾人聽了林玉潤的話都嚇的不成,


    “疫病!”


    “這客棧之中出了疫病還將我們關在這處,不是讓我們等死麽?”


    “就是……還不快放我們出去,我可不想在這處等……”


    “是啊!還不放我們離開!”


    “我們要離開……”


    眾人聽了更是群情激昂,若不是瞧林玉潤是個女子,又身份高貴,身後下人環伺,隻怕都要衝過來打人了!


    “彭……”


    林玉潤一掌打在身前桌麵之上,


    “都統統給我閉嘴!”


    這時節卻是不能來軟的,越是好言相勸,隻怕越是要得寸進尺,林玉潤一改往日溫和柔順之態,拍桌起身怒道,


    “吵吵嚷嚷作甚,本夫人不也是在這處麽?若論身份那一個有本夫人命貴?我都在這處你們還怕什麽?”


    眾人俱是一默,林玉潤透過麵紗緩緩掃視眾人道,


    “現下客棧之中還有章神醫在此,疫病不過初發便已被章神醫發覺,染病之人已是分開送到了另一處院子裏!我這廂留下諸位也不過以防萬一罷了!諸位隻需在這處呆上十日,待得章神醫把脈確認之後你們便可自行離去!”


    眾人聽她這麽一說,心裏頓時覺著有了些底,便都漸漸沉寂下來,林玉潤又道,


    “我且醜話先說在前頭,諸位在這客棧之中呆上十日,身體無恙便可離開,便若是身上有了症狀便需留在這處醫治,不能私自離開……”


    頓了頓卻是一抬手兩道寒光自手中飛出,啪啪兩聲將那客棧大堂之上的兩盞燈籠打了下來,


    “誰要是敢不聽號令,擅闖門戶便別怪本夫人不客氣,我自家的下人若是敢逃都是殺無赦,你們也是一視同仁,那一個不服便來試試侍衛的鋼刀和我的袖中鏢!”


    她這一手倒是將一堂的男子震住了,那章神醫卻是連著瞧了她好幾眼,眾人都沒有想到這般嬌滴滴的一個貴婦人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這廂被她一番嚇唬都歇了硬闖出去的心思,一個個灰溜溜回至客房之中,關緊了門戶不再出來!


    林玉潤又將那馬車之中藥材全數提出,按著章神醫開的方子,熬製湯藥每人每日都叫到堂上來按量服用。


    林玉潤心裏最放心不下便是蕊姐兒,在這客棧之中每日按時盯著她服藥,又讓身邊之人小心伺候,卻還是逃不了病魔之手,。


    待到第五日半夜時,林玉潤陡然被蕊姐兒踢醒,一摸她卻是身子滾燙縮成一團,嚇得她一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


    “來人!請章神醫!”


    此時也顧不得半夜三更,忙叫人去拍章神醫的門,章神醫披了衣衫匆匆趕來,卻見林玉潤披散著頭發抱著女兒坐在床邊,


    “章神醫,你來瞧瞧我女兒可是染了疫病?”


    章神醫低頭一看蕊姐兒紅通通的小臉,心中便是一沉,又摸脈又看過舌苔之後卻是沉著臉點頭道,


    “確是疫病!”


    林玉潤雖知不妙卻還是心存希望,聞他所言立時如一桶冷水自頭頂澆到了腳底,那蕊姐兒的奶娘立時撲嗵一聲跪到地上痛哭起來,


    “夫人,是奴婢沒有看護好小姐!”


    林玉潤咬牙將幾欲奪眶的淚水忍了回去,


    “不……不怪你,是我這當娘的沒有顧好她!”


    取了帕子捂了捂眼角,深吸了一口氣道,


    “章神醫,如今可是要將蕊姐兒送到那院子裏去?”


    章神醫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正是!”


    林玉潤點頭伏身抱起蕊姐兒便往後頭走去,眾人忙追了出來,


    “夫人!”


    林玉潤一言不發到了那院子門口卻是回身道,


    “你們都給我回去!蕊姐兒我來照顧便成!”


    “夫人!”


    眾人嚇得全數跪倒在地,蕊姐兒的奶娘卻是跪行上來哭道,


    “夫人,蕊姐兒自小便是我奶著的,說句越矩的話,她便是我半個女兒,若是她有個什麽好歹,奴婢也不想活了!求夫人讓我跟著進去吧!”


    林玉潤瞧了瞧她點頭道,


    “即是如此,你便隨我進來吧!”


    眾人見了也要跟著進去,卻被林玉潤厲聲喝道,


    “統統都在外頭不許進來!”


    說罷叫了朱砂與艾葉,


    “你們兩個給我把外頭好好看著,各人各司其職,都給我安分守已,有事情便來稟報我!”


    “夫人!”


    林玉潤衝她們低聲道,


    “這時節我隻有靠著你們了!”


    兩人咬牙應命,立在那處與眾人一起眼巴巴瞧著林玉潤與奶娘抱了蕊姐兒進入院子。


    奶娘選了一處空置的屋子,裏頭因是事先布置好了,倒也是一應俱有。林玉潤把蕊姐兒放到床上,瞧著她紅通通的小臉兒,鼻子又是一酸,忙深吸一口氣把眼淚憋了回去。


    現下不是哭的時候!


    章神醫背著藥箱跟著也進來了,又仔細看過蕊姐兒病情道,


    “小姐怕是平時裏養尊處優慣了,身子沒有受過這般的磨磋,這勢頭瞧著便有些凶險了!”


    林玉潤聽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章神醫,可……可是有法子醫治?”


    章神醫點頭道,


    “法子倒是有,隻是孩子太小不能用猛藥,隻怕要慢慢來才成!”


    林玉潤點頭道,


    “一切都依章神醫所言!”


    當下在這院子裏安心住下來,將自家頭上一切釵環取下,又換了粗布衣裳,一派鄉間農婦打扮。


    隻是布裙荊釵,清水出芙蓉,任是章神醫救治病患心無旁騖,間隙中也忍不住要瞧她幾眼。


    蕊姐兒的病卻是來勢洶洶,先頭高熱不醒,之後便開始拉起肚子來,她卻是渾無所覺,隻弄的一床都是。


    林玉潤自然不會嫌棄女兒,這廂卻是弄髒了便換,必不能讓蕊姐兒受了一絲汙穢,這樣子每日裏都要折騰好幾回。


    又有蕊姐兒光拉不吃身子如何能受得住?


    每日裏熬好的湯林玉潤便一勺勺喂她,喂不進去便自家用嘴含了送到她嘴裏去。


    章神醫見了皺眉道,


    “小心她病還未好,你又折了進去!”


    林玉潤不以為意道,


    “章神醫放心,我自是會小心的,總會與蕊姐兒好好出去的!”


    章神醫目光一閃,


    “若是她真不可救藥呢?”


    林玉潤笑笑將蕊姐兒抱起來,輕拍她的後背助她行藥,


    “左右她在那處,我便在那處,我們母女總是一起的!”


    生在一處,死也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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