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打定了主意要勸降那劉戊能,這廂便親手寫了信派人綁了箭上射進了禹州城中,那劉戊能接信卻是看也不看便撕了。


    趙旭也是不死心,又連著寫了四封信,那信中言辭肯切,聲情並茂勸降那劉戊能,劉戊能俱都是看也不看全數撕毀。


    他沒看,但趙旭那五封勸降信卻是悄悄在朝廷軍隊之中流傳開來,劉戊能雖能撕了趙旭的信卻是止不住這軍中私下議論,


    有人在講,


    “那魏王趙旭說了,戍邊衛國死在邊疆乃是將士宿命,隻是卻不忍我們被那劉享小兒害死在禹州城,因而駐兵不攻!”


    有人應道,


    “這魏軍十五萬人,我軍不過三四萬,卻是糧草短缺,朝廷大軍遲遲不到,隻讓我們死守禹州城,這不是送死麽!”


    有人又道,


    “朝廷大軍到了也無濟於事,全是些沒上過場的新兵,隻怕見了血連那刀都握不住,送來憑白拖累爺爺們!”


    有人左右瞧瞧悄聲道,


    “依我看,老將軍還不如降了魏軍,那姓劉的小子昏庸無能,又好色如命,說是後宮裏頭的美人兒都快容不下了,如今正在擴修宮殿,又尋不到人來做,便讓京師駐軍去做那泥瓦匠的活計!爺爺們拚死拚活在這處打仗,便是打勝了又如何?回去給他做龍床麽?”


    這話倒是沒有冤枉劉享,他確是在修宮殿,又因那民夫早就被強拉入伍,一時倒真尋不到人手,卻是突發奇想,左右駐軍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到皇城中來添磚加瓦倒也是一個事兒做。


    隻是這消息如今能傳到禹州前線,自然是有心人的手筆了!


    這廂趙旭按兵不動,那朝廷軍隊卻已是軍心浮動,劉戊能也是經年的老將,心知這般下去不用打便已是敗,當下卻是命人向城外以箭傳書,約了趙旭明日對戰。


    軍中都是血性漢子,若要凝聚軍心,便將人拉出去打一仗激起了凶性,自是沒人議論魏軍如何,皇帝如何了!


    隻是他要打趙旭卻不打了,這廂還將他那戰書在陣前和自家那回信在陣前宣讀,其意便是劉老將軍一心求戰,魏王憐惜眾兵士不願多增殺戮,如今邊疆不穩,要留待眾將士有用之軀共禦外敵雲雲。


    兩軍聽罷都言魏王趙旭果然是條真漢子!倒將那劉戊能氣得不成!在那帳中罵趙旭,


    “趙旭小兒,果然狡猾!”


    如今這禹州城被趙旭圍得水泄不通,劉戊能卻不知趙旭那頭派了戚承盛繞了禹州城,已是直奔臨州邊境而去,那處朝廷援軍日夜兼程已是到了禹州界內。


    那戚承盛帶了五萬兵馬卻是沒有半分猶豫,便直奔朝廷援軍而去,待到黑衣黑甲的魏軍出現在那朝廷援軍眼前時,立時便起了一通騷亂。


    這廂騎兵衝鋒不過幾個來回,朝廷大軍一窩蜂的撒開了腿兒往後頭跑去,戚承盛下令全軍追擊,四條腿兒攆著這兩條腿兒的在平原之上一氣兒狂奔。


    魏軍在那後瞧見跑得慢的,還要抽空兒給一鞭子,趕得那些人哭爹叫娘,拚了命的往前跑。


    這那裏是打仗,分明是在替朝廷練兵!


    這一通追便將朝廷五萬大軍給衝散了,待到後頭這一幫子人實在跑不動了,便被在後頭優哉遊哉的魏軍,過來收了降兵。


    戚承盛到了後來一點數卻是抓了三萬多降兵,將人全數押在平原之上,打馬在跪地的降兵之中來回查看,卻尋不到那領頭的將領,當下衝眾人喝道,


    “你們當中那一個是左維忠?”


    眾降兵伏跪於地無人說話,戚承盛想了想喝道,


    “若是誰人能指認出左維忠,本將軍饒他不死,放他回鄉再賞金百兩!”


    說罷命人將那黃金用托盤托著,放到前頭空地之上,那一群降兵見了都是暗暗騷動起來,有那膽子大的抬頭問戚承盛,


    “將軍所言可是當真?”


    戚承盛傲然道,


    “你當爺爺是那朝廷的官兒麽?說話當放屁一般?爺爺說話自然是一個唾沫一個坑,有一句算一句的!”


    降兵們頓時大著膽子左右看看,你望我眼,我望你眼,突然有一人直起了身子,指著旁邊不遠一個胖子叫道,


    “將軍,他是左維忠!”


    那被指認的胖子惡狠狠瞪著舉報之人,那樣兒恨不能上去咬上兩口才解恨,戚承盛聞言打馬過來,看了看那一身胖肉的胖子問道,


    “你可是瞧清楚了!”


    那人道,


    “小的瞧得真真兒的,小的是這軍中的夥夫,專司官兒們的飲食,這人便是左維忠,每日裏要食一鬥飯的!”


    “哦!”


    戚承盛挑眉去看那左維忠,果然生的肥頭大耳,腦滿腸肥的樣兒,他換了衣裳藏在眾人之中,又有左右親衛有意遮擋,先前倒是瞧見過,也隻當這人特別胖罷了,卻不想竟是這一位,不由朗聲笑道,


    “左維忠,左將軍?戚某這廂有禮了!”


    那左維忠一身的肥肉都在抖著,一半兒是嚇的,一半兒卻是氣的,猶自惡狠狠瞪著那夥夫,回過身來卻是衝著戚承盛色厲內荏道,


    “本將軍便……便是左維忠!魏賊……你……你待怎樣?”


    說著話腿上卻是在抖,戚承盛笑了道,


    “即是左將軍當麵,自是不能與旁人相同,來人啦!”


    立時有人過來,一左一右將那左維忠架起,無奈他身子沉重又腿腳發軟,隻得由兩人拖著往那囚車中去了。


    這般樣兒卻是累得那兩個拖人的小兵夠嗆,好不易將那左維忠推上了囚車鎖好,轉回來甩著手衝戚承盛道,


    “將軍,這拉車的馬隻怕要加一匹才成啊!”


    戚承盛笑道,


    “不必,他那一身的膘能耐上數日餓,這幾日便隻給一碗水,半個饅頭,待押到了禹州城見魏王時應是已瘦下來了!”


    魏軍五萬大軍押著那三萬降兵向禹州城趕,因人多腳慢回程便有些拖延。


    戚承盛也不心急,隻一路趕著人慢慢悠悠行走,到了天黑時便吩咐眾軍安營,埋鍋造飯,倒也不虧待降兵,魏軍吃的什麽便給他們吃什麽。


    這廂倒比朝廷對他們還好些,於是不出五日便有降兵自發幫著魏軍生火做飯,那揭發的了左維忠的夥夫也在其中,戚承盛見了問他道,


    “即是許你回鄉,又有了黃金,為何還在這處?”


    那夥夫搖頭道,


    “將軍不知,我原本在家鄉便是做這一行的,被強拉了入伍,那皇帝正在修宮造房,我回去還不是照樣要被捉了去,還不如在這軍中有的吃,有的穿,待到以後天下平定再背了黃金回去,那日子才能好過!”


    戚承盛笑著點頭道,


    “你倒是個通透之人,即是如此,你便好好兒做夥夫吧!”


    隻是那左維忠在囚車之中卻沒有這般好的事兒,說是隻給一碗水和半個饅頭,便當真隻給這些,每日他那囚車旁便有降兵們來來往往,隻把他餓的抓心撓肝,又見天兒瞧著眾人吃喝。


    這份兒罪便受大了,這廂又驚又嚇又餓,不過幾日的光景人便眼見著消瘦了下去。


    到了這一晚他實在餓得受不住了,左右看看眾人已是進入營帳之中休息。隻剩那那囚車兩旁的守兵,便哀求道,


    “大爺!這位大爺求您給小的一口吃的吧!”


    先時那兩人還不離他,實在挨不過他苦苦哀求,那年輕的便心軟了。


    “你且等著吧!”


    到後頭去給他端了一個碗過來,裏頭清湯寡水飄了幾片爛菜葉在上頭,倒還有些點子油腥,瞧著應是那廚餘洗鍋的水。


    “吃吧!”


    左維忠此時那還顧得挑剔,忙從柵欄縫隙中伸出手來,千恩萬謝接了,伸長了脖子把嘴湊到外頭喝湯。


    那年老的見即是已喝了湯,便從懷裏掏了一個拳頭大的饅頭塞給了他道,


    “唉!吃罷!左右吃一頓少一頓,也活不了幾日了!”


    那左維忠接過一邊伸脖子瞪眼將饅頭哽了下去,一邊卻是眼圈兒一紅哭了起來,


    “我……我……怎麽這般倒黴啊!”


    他原隻是豫州駐軍一員小校,卻是靠著家中殷實買通了上官,進了京師駐軍之中,這廂又走了福明的路子,做了個將軍。


    這一回聞聽要帶五萬援軍解劉戊能之危,那上官兒們個個都想法子推脫,怪隻怪自家是個沒眼力的,一心想著揮個軍功再進一步,左右還有五萬大軍呢,打不過跑總是能成的!


    便走了福明的路子,在皇帝麵前露了臉,被欽點為平叛大將軍,令了五萬大軍到禹州,卻是沒想到與魏軍甫一照麵,連手都沒來得及動一動,那腿兒倒先開動了!


    這下子軍功沒有揮到卻連命也要搭進去,想到這處不由悲從中心,放心痛哭起來,


    “可憐我家裏那幾房如花似玉的小妾啊!”


    那老兵聽了卻是嗤笑道,


    “這也是你自家作死,為了升官發財現下連命也要沒了,你若是小兵倒還好,我們兄弟擔了幹係放你逃走倒也無妨,隻是你身為主將是定要被押到禹州城當眾斬首的!”


    那左維忠聽了更是哭的厲害了!


    “我……我……還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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