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潤這頭卻是出了府衙大門,在那大街之上尋了一個客棧,進去便問,


    “掌櫃的可是有房?”


    掌櫃的見這美豔絕倫的少婦帶了三個孩子,在她身後卻是跟著一個高大的男子,一臉急切,若不是氣勢懾人,那亦步亦趨的樣兒便跟個被人扔了的大狗一般。


    再仔細一看,


    謔!這不是魏王麽!


    掌櫃的在這大街之上日日見趙旭騎著馬進進出出,早就熟識了,這廂不由瞪大了眼,


    “魏……魏王!”


    林玉潤卻是伸手一拍櫃麵,提高了聲量道,


    “掌櫃的,可是有房?”


    趙旭忙在後頭眨眼搖頭,掌櫃的是不明所以隨口應道,


    “有的!自是有房的!”


    趙旭怒瞪他,林玉潤道,


    “一間上房!”


    又轉身一指旁邊的店小二道,


    “且帶我去看房!”


    店小二也認出趙旭來這廂也是嚇了一跳!聞言忙應道,


    “客……客官上頭請!”


    林玉潤帶著孩子們上了樓,趙旭忙在身上摸了幾摸,他出來的匆忙那裏有帶銀子,扯了腰間的玉佩扔到櫃麵之上,


    “這客棧爺爺包了,閑雜人等一概不準入內,把那些個住店的都給轟了!”


    “是!是!”


    掌櫃的接了那玉佩轉身便吩咐下頭夥計,


    “關門!關門!”


    這廂他挨個的去客房之中請人退房,那廂林玉潤跟著夥計上來,卻是進了盡頭一間房,這房中倒有裏外兩間,外頭設了床,裏頭也設了床。


    林玉潤進來轉身卻是轟一聲,將那門一關,把店小二連同趙旭一並關了外頭,


    “夫人!”


    趙旭忙拍門,卻聽裏頭冷冷道,


    “我累了,孩子們也累了!”


    說罷也不再理他,隻聽見孩子們在裏頭說話的聲兒。


    保官如今大了也是懂事兒了,他有些擔憂的瞧著外頭輕聲問道,


    “母親,那女子是爹爹納的小麽?”


    趙旭正在外頭支著耳朵聽呢!聞言忙在外頭叫道,


    “夫人!你莫要聽那小子胡說,為夫為你守身如玉,決計沒有納小!”


    林玉潤卻是沒有答話,隻是對保官道,


    “母親今兒也乏了,你們且早些歇了吧!”


    豫哥兒與湘哥兒坐在床上,似是從未見過她這般低落傷心的樣兒,小小的人兒也知曉不好,便都不敢吱聲,隻是瞪著兩雙烏溜溜的眼兒擔心的瞧著她。


    林玉潤勉強一笑,對保官道,


    “保官好孩子,你帶著弟弟們睡吧!”


    保官點了點頭,卻是衝外頭揚聲叫道,


    “小二的,端熱水來!”


    外頭應了一聲,卻見上頭蹬蹬跑下魏王趙旭來,


    “熱水在何處!”、


    掌櫃的呆愣愣往那後頭一指,趙旭腳下如飛出去,不多時已是提了滿滿兩大桶熱水進來,又往那樓上去了。


    隻見那偌大的水桶,他一左一右提在手上便如提了兩個紙桶一般,裏頭的水半點兒也灑出來,上了樓門口還站著一個呢,趙旭衝他一瞪眼,那個忙清了清嗓子道,


    “客官,熱水來了!”


    保官在裏頭過來開門,打開見是趙旭卻也是低頭不理他,隻是轉身走開,過去伺候兩個弟弟脫去鞋襪,趙旭瞧了瞧裏頭那緊閉的房門,輕聲問保官道,


    “你母親在裏頭?”


    保官瞪了他一眼問,


    “爹爹你要納小的麽?”


    趙旭瞪回他道,


    “臭小子瞎說什麽?”


    保官顯是不信他,氣鼓鼓與兩個弟弟靜坐在床邊兒,都拿眼瞪著趙旭,趙旭低頭瞧著這三個小子,一個賽一個的似自己的模樣,這廂一瞪眼便如三個自己瞪著自己一般,心下立時軟的跟水一般。


    隻是這時那裏顧得上三個兒子,他那心肝兒如今真生著氣呢!倒是怪了她生氣,怎得自家也連著胸口疼了!


    瞧了瞧那緊閉的房門恨不能過去一腳踹了,隻是又怕驚著了圓姐兒,又瞧向三個正眼巴巴瞧著他的兒子,還是先把這三個祖宗伺候好了吧!圓姐兒一向看重孩子,收拾妥當他們,圓姐兒有氣也能消了兩分!


    “來來來!爹爹給你們洗腳!”


    挽了袖子便來給三個兒了洗腳,湘哥兒最是好商量,他爹要洗便給他洗,洗完咯咯笑著往那床裏頭一滾。


    豫哥兒卻是縮著腳瞪他,他也不知是什麽事兒,隻知自家親爹惹的娘親傷心了!這廂那裏能輕易放過,隻拿眼狠狠瞪著趙旭,瞪得趙旭太陽穴青筋直跳,卻強壓著怒火,扯了一個猙獰的笑道,


    “豫哥兒!你們可是騎馬來的,爹爹明兒也送你一個西域良種的小馬駒!”


    豫哥兒這廂正戀著騎馬呢!聞言便樂了,把那白嫩嫩的小腳往他老子臉上一伸,


    “洗腳!”


    第三個輪到了保官,保官卻是低頭道,


    “爹爹,我自家會洗!”


    趙旭卻是不管他,過來拉了腳脫了鞋襪放到水中,卻見那上頭一顆顆水珠子落了下來,卻是保官哭了,


    “爹爹,你莫納小,便是隻是我們一家子五人不成麽?”


    趙旭甩了手裏的水,直起身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頭,


    “胡說什麽!你老子我要納小的話,還用等到今日!都統統兒滾上床去睡了!”


    他在外頭伺候著三個小祖宗睡覺,卻是支著耳朵聽裏頭的動靜。


    林玉潤在那裏頭正呆呆坐在桌邊,心裏卻是走馬燈一般想著那沙十二從趙旭書房裏出來一幕。


    你當她是想著趙旭另結新歡心裏難受麽?


    錯矣!、


    趙旭是個什麽樣兒人,旁人不明白,她林玉潤怎會不明白?


    他若是真瞧上了那家的姑娘,便是提了刀砍他的頭,也能眼也不眨的認下來!便全天下人指著他鼻子罵,這男人也照舊想娶便娶!他又何須這般躲躲藏藏?


    林玉潤心裏卻是有數的,多半是那姑娘一廂情願罷了!


    隻是……明白是一回事兒,讓自家瞧見了又是一回事,這麽猛然瞧見一個美豔的姑娘自趙旭書房之中出來,那般頤指氣使,端著女主人的架子說話,她便是再賢惠,也架不住那股子酸勁兒從心眼裏冒出來!


    這股子氣不衝趙旭,還衝誰發?


    想到這處卻是恍然醒悟,原來自家竟是對趙旭用情至此,起了那獨占之心麽?


    到了這時卻不由想起了前世。


    前世記憶她早已模糊,隻是她還記得眼睜睜瞧著孫紹棠在那花街柳巷進進出出,與身旁女子濃情蜜意,那種腐心蝕骨之疼便是再活一世,她仍還清清楚楚的想起!


    到了這一世選了趙旭,雖知他對自家一往情深,但心底裏總是疼怕了,隻當這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男子都是薄情寡義之輩,便一心做那賢惠之人,自家牢牢守著心門,從不過問他外頭之事,更不曾開口問過他身邊可有女子?


    她這樣兒便如縮頭烏龜一般,將自家藏在那殼子裏不敢露出頭來,趙旭越是對她看重,她便越是不敢去問去想,就怕問出一個異樣來,便生生打破了這重生的美夢!


    隻是今日裏見到那姑娘出來的一霎時,她捂著胸口似被人迎麵捅了一刀一般,生疼生疼的,倒是比前世還要令人受不起!


    這時她才驚覺,自家對趙旭早已是情根深種,似今日這種疼她連一丁點兒也不能忍,這時她才曉得,前世裏雖是疼卻還能活,這一世若是真疼起來,隻怕是活也活不了了!


    想到這處不由心中怕了起來,抖著手兒捂著臉,淚滑了下來!


    若是趙旭有一日真如那孫紹棠一般,她要如何自處?


    她在裏頭輕輕的抽泣,外頭趙旭卻是聽了個真真兒的,心裏立時揪了起來,忙過來輕輕推那屋門,


    “圓姐兒!圓姐兒!”


    林玉潤卻是恍然未聞,隻伏在桌上啜泣,趙旭心裏發急實在忍不得了,當下手掌勁力輕吐,卻是哢一聲將那門栓震斷推了門進來。


    進來四下一望,卻見林玉潤伏在那桌上,忙幾步過去,卻是單膝跪到了她腳前,


    “圓姐兒!”


    林玉潤緩緩止了哭聲,抬起頭來,一張白瑩瑩的小臉上,兩行清淚,眼皮子微腫,鼻頭也紅紅的,兩片紅唇卻是幹裂著。


    趙旭瞧著心痛的不行,舉了她的手啪一聲打在自家臉上,


    “圓姐兒!你便是捅我兩刀也成,隻求你莫這麽哭了!”


    林玉潤縮回手卻是不理他,轉過臉望向窗外頭,趙旭伸手摟了她腰,卻覺著她身子微微的發顫,忙用力摟了她到懷裏,


    “圓姐兒,這輩子除了你,我趙雍善再不能娶別人,若是不信你是要怎樣說便是,要我立時提了刀將那女人宰了,我現下立時便去!”


    林玉潤隻是扭頭不說話,卻見他當真騰的站起身來,向那外頭衝去,


    “雍善!”


    林玉潤忙追了出去,


    “你……你別去……”


    趙旭一把攬了她的腰帶著往外頭走,到那櫃台處指著掌櫃的道,


    “把上頭三個祖宗給爺爺看好了!”


    掌櫃的嚇得連連應是!


    這廂趙旭帶著林玉潤出了門,果然奔那沙十二住的院子來,過去一腳把門踢開,那沙十二回了自家院子心下也不知什麽滋味兒。


    一時想,我自負美貌在她麵前卻是真正不敢稱個美字!他那夫人那般樣兒怪不得連正眼也不瞧我!


    不由灰心起來!


    一時又想,那魏王在外頭瞧著那般趾高氣昂,不可一世,怎得到了他夫人麵前卻是低三下四,伏小做低,那般兒抹得開臉?


    若是……若是……以後他心儀與我,是否也會似那般將我捧在手心當中!


    想著想著本已是絕望的心,又似死灰複燃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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