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潤自到了大河之上便知獲救無望,將自家關有船艙之中,讓吃便吃,讓睡便睡,卻整日不發一言,不看人一眼!


    那李昂常年做這勾當,又哭又鬧,吵著跳河上吊的女子多了,似林玉潤這般倒還少見,又因慕她容貌,竟對她少有的和顏悅色,十分的客氣!


    惹得那兩個婦人都在背後悄悄兒議論,莫非壇主看上了這小娘子?


    依這小娘子的模樣隻怕沒有男子見了不動心的!


    船隻日夜不停,十日之後便到了臨州,林玉潤自知如今要逃脫隻能全靠自己了!當下默然被兩個婦人一前一後的夾在當中,踩著艦板下了船,這河上風大帷帽兒吹得不穩,林玉潤抬手去扶卻悄悄兒解了絆子,


    “呀!”


    輕喚了一聲,那帷帽吹落水麵之上,卻露出她那張臉來,這碼頭上人來人往,多少雙眼睛都瞧見自這船上下來一個絕代佳人,這其中倒有一個正端坐在一旁的樓船之上,見了林玉潤卻是眼睛一亮,驚喜道,


    “竟是她!”


    你道是誰?


    竟是那天順港上對林玉潤驚鴻一瞥至今還念念不忘的男子!


    “快快快!快叫人給我跟上那輛車!”


    那男子興奮莫名,將手下人統統兒派了出去,那日讓這佳人走脫實乃平生憾事,如今她又到了自家地頭上若再走脫了,他朱展鵬也不要在這臨州地界上混了!


    林玉潤為何將那臉露出來?


    她也是無奈之舉,覺著憑著自家這張臉招搖過市一番,若是豫州人能追到臨州來,到這碼頭上打聽總還是有人能記得的!


    她卻不知,這廂落入了火坑又將那狼也招來了!


    這臨州城,因是天子腳下,幾朝的京城,經過幾代的修建已是變成了一個可納千萬人的大城,這城分外城內城,外城有四坊十九巷,內城除了皇城便有十八條大街。


    林玉潤坐在那馬車之上撩了簾子向外看,那兩個婦人並李昂也沒有攔她,隻當她是初進京城的鄉下婦人,正要讓她見識見識大都市中的繁華,也好死了回去的心!


    他們卻不知林玉潤越看心下越是安定,這處她識的,前世裏她跟著孫紹棠到這京城時,因存銀不豐,便在外城尋了一處宅子住下,便是離這處不遠的蓑衣巷,而這處卻是官帽巷!


    馬車到了官帽巷深處,一個大宅子前停下,林玉潤被那矮胖的婦人扶了下來,


    “小娘子,我們這廂可算是到了!”


    說罷帶了她跟在李昂的後頭往裏走,林玉潤跟著進去,卻見這宅子碧瓦朱甍,層樓疊榭,修的是富麗堂皇十分華美。


    進到那後院裏來,這進進出出多少丫頭婆子見到林玉潤都露出一副驚豔之色來!


    那李昂在前頭心下隱隱得意,負著手冷著臉,領著林玉潤進了一處小院兒,


    “小娘子先且在這處安心休養一陣吧!我這廂去為你尋一個大夫瞧瞧!”


    林玉潤默然不言,過去仔細看了看床榻,又瞧了瞧桌椅,才撿了一處幹淨地方坐了下來!


    轉過臉來見李昂立在那處卻不離開,不由挑眉看他,李昂沉呤半晌道,


    “這處人多,是非多,你……你還懷著身孕少出來走動為好!”


    說罷見林玉潤低頭不言,便轉身關了門出去。


    到了晚上李昂果然領了人來看林玉潤,卻是一個中年美婦並一個年長的大夫,那大夫摸了脈道,


    “這位小娘子身體強健,腹中胎兒倒是無礙……”


    又問了吃食便道,


    “吃的少了些!還要多進些,孩子才能生的好!”


    林玉潤不語那李昂便道,


    “即是如此,便派一個廚娘到這院子裏專給小娘子做吧!”


    待那大夫走後,美婦人立在在一旁上下打量著林玉潤笑道,


    “這般絕妙的美人兒竟也被李壇主你們尋到了,真是好運氣!”


    林玉潤抬起頭來,仔細打量那美婦人卻是瞳孔一縮,這婦人生的麵白如玉,眼瞳兒深黑,美是美卻總透著一絲詭異,像極了那貞娘!


    林玉潤恍然,怪不得若真是販子如何倒有李昂這種武藝高強之人跑腿!怪不得這一路安排周詳,組織嚴密!怪不得有這處華美府邸,一路過來便是端茶倒水的都是妙齡佳人!怪不得這些女子雖個個美豔動人,卻並沒有風塵之氣!


    原來這宅子便是那媧女派在臨州的一處分壇了!


    那美婦人見林玉潤瞪大了眼看她,神色驚惶,小臉煞白,當下笑著伸手抬了她的下巴,


    “瞧這小模樣兒,我見猶憐的,慢說是男人便是我瞧著也要動心了!”


    說罷輕挑的一勾食指,那長長的塗了丹蔻的指甲在林玉潤的下巴上一劃,林玉潤吃疼皺起了眉頭,一把推開她的手,李昂見了在後頭抬手掩在嘴邊輕輕咳了一聲,那美婦回眸一笑,


    “我們這位妹妹果然厲害,竟令得一向心腸冷硬的李壇主也憐香惜玉起來了!”


    李昂皺眉冷眼掃視她,


    “這人我已經給你好端端帶到了,小心伺候著,待得一月後教主玉駕中原,定是要見她的!”


    那美婦人笑道,


    “李壇主放心,便是虧了誰也不能虧了這美人兒!”


    如此,林玉潤便在這京城華宅之中被困了起來,她因與旁人不同便單獨住了一個院子,又專撥了兩個美婢和廚娘伺候著她。


    你當這處日子是這般好過的麽?


    那中年美婦名兒叫做王春,人人都叫她春娘,她便是一個能說會道,蠱惑人心的高手,日日到這院子裏來,尋了空子便與林玉潤說話,也不講要林玉潤如何如何,隻是道這宅子是什麽所在,裏頭住些什麽人,姑娘們穿什麽吃什麽戴什麽等等!


    她將林玉潤當成那養在深閨涉世未深的小婦人,將這滿目的繁華假像講的是天花亂墜,將這一處富貴的淫窩講了女子安身立命,有情有義的好所在,一心想誘著林玉潤聽了她們安排!


    林玉潤隻木著臉兒不搭理她,有時聽煩了便瞪她幾眼,有時索性閉上眼兒養神,因著孕期瞌睡多就當她在一旁助眠一般,幾息就睡過去了,倒讓那春娘拿她無可奈何!


    林玉潤雖表上不顯,心下也是十分著急,隻是顧著肚子裏的孩子,吃喝睡眠一點兒也不敢少!


    她卻不知道,這廂豫州城遍尋不到她之後,潘湘與鄭霖無奈之下派了趙武親自到湘州,這時趙旭已兵至湘州與豫州界處要塞,狼山、鹽口、複津、雄關這四處要塞便是豫、湘兩州進出門戶,其中最險峻的便在那都梁山上的雄關,這都梁山山高千刃,懸崖峭壁,高聳入雲,卻隻有一處豁口低矮可行,那夷人便於此處建了一處要塞,派兵駐守。


    若是在尋常時候這處要塞隻需交納了稅費便可任意進出,隻到如今夷人攻打藺州也怕後院失火,已將這處要塞關閉,無論漢人、夷人都不能進出了!


    這豫州界與湘州界上四座要塞,這雄關一塞最是凶險,趙旭到了這處看著半山之上那高高矗立的石頭堡壘也覺有些棘手!


    當下在大帳之中召集群將領商議,


    “我這廂已接報,藺州的夷人已知我用兵之事,當下分兵兩路,一路回援湘州,一路仍留在藺州,我們定要在夷人回軍到達之前,拿下四塞才可連成一氣據險守關,掐住夷人的咽喉!”


    眾將領點頭稱是,下頭有人道,


    “魏王,這雄關一塞易守難攻,隻有這一條狹小的山道向上蜿蜒,兩旁的山崖猿猴難渡,便是那身手好的僥幸上去了,上頭不過幾箭射來便能逼退千軍萬馬!”


    趙旭點了點頭道,


    “這處難攻也是早已料到的了,先安下營來,我們這廂看過情勢再來決斷!”


    當晚在這山下安營紮寨,趙旭領著十幾個親兵,換了夜行的衣裳,趁著夜色循著山路上去查看了一番,那上頭夷人防守嚴密,海碗粗的牛油火把插滿了各處,將那要塞照的如同白晝一般明亮,還有那高高的塔樓之上,設有一麵巨大的銅鼓,若是一遇敵襲上頭哨兵立時便敲響銅鼓驚醒守軍!


    趙旭這廂察看半夜之後才返身回了營中,負手在帳中踱步良久,他一夜未睡待到天明時,外頭衛兵來報,


    “魏王,下頭有一名姓楚的匠人稱有計可破雄關!”


    趙旭聽了眼睛一亮,


    “將人帶進來!”


    衛兵出去不久帶了一個壯實的中年漢子進來,這楚姓的匠人進來跪倒在地,趙旭問他,


    “你是何人?姓甚名誰?為何有計破這雄關?”


    楚姓的匠人道,


    “小人姓楚,賤名大用,祖上原是在這雄關一帶生活的漢人,十年前因著大周無能雖名義上轄治這一處要塞,實則裏頭的守兵早已換成了夷人,那些夷人粗野蠻橫,對我們進出要塞的漢人收以重稅,又時時派兵騷擾漢人居地搶掠一番,我們一家老少便不得不背井離鄉,遷到了豫州!”


    頓了頓又道,


    “因這夷人常年欺壓漢人,對那漢人商賈收取重稅,許多在這處討生活的漢人便背了貨物,在那梁都山上自尋了一條羊腸小道翻過嶺去做生意,小人便知那條道兒!”


    趙旭聽了大喜叫他起來賞了十兩白銀道,


    “你現下便帶路前往,若是所言非虛,本王還要獎賞與你!”


    那楚大用忙道,


    “小人所說句句屬實,願頭前帶路!”


    趙旭決意親自前往察看,點了曲天邡與趙寶跟在身邊,隻帶了十個親衛跟在那楚大用的後頭,果然來到一處絕壁之前,趙旭看了看那直上直下的山崖,光禿禿無人一處可供落腳,皺眉道,


    “這處如何能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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