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依附在這朝廷之上吃血喝肉,便如那人身上的跳蚤一般,若是太過多了,將那宿主吃死了,這些子人可都要跟著活不了多久了!


    因而他再見趙旭這心下卻是暗暗存了一絲畏懼,無他,這世道已是全亂了,這般局勢下,州府算個屁!誰拳頭大,誰才能說話算數兒!


    外頭駐兵五千已被趙旭連鍋兒端了,就憑他府衙裏的一百多差役還不夠人塞牙縫的,此時不服軟難道還等人家把刀架到脖子上麽?


    鄭霖做官的能耐倒是不顯但這審時度勢的功夫倒是十分到家!如今見了趙旭自然能添了幾分熱情,


    “不知趙東家此次到訪所為何事?”


    趙旭哈哈一笑,


    “州府大人!不對……隻怕再隔兩日我要叫你縣府大人了,那接替你的官兒如今已離這處不遠了,現下裏禹州、瑜州、湘州、藺州、滄州也是兵亂四起,那些當官兒的被反賊們捉了,不是梟首示眾便是城門吊死,唯有這豫州雖亂卻還在大周治下,若還想趁亂撈一筆便要到這處來才是!為了您這位子,那吏部也不知多少官兒打破了頭呢!”


    鄭霖聽罷苦笑一聲道,


    “趙東家消息靈通,一切盡在你掌握之中,本官也不瞞你,調令早就下了,我這廂要去那滄州,等交接完畢本官便要走了!”


    趙旭笑問道,


    “鄭大人,如今九州紛亂,滄州已成藺王與郗崇道戰場,你去那處能保平安?”


    鄭霖搖頭歎氣道,


    “本官也不瞞你,若是不去,便要辭官,若辭了官也是那一介平民,若做了平民更是命如草芥,還不如霸在這官位上,多少還能有些朝廷的庇護!”


    趙旭聞言哈哈大笑,


    “鄭大人所言真是大錯特錯了!如今這大周朝你瞅著還有力著護了你們這些官兒麽,叛軍到處無論大小官員俱是首殺之人,你去滄州分明就是送死!”


    鄭霖無奈歎氣,


    “趙東家所言我也知曉隻是如今萬般無奈,硬著頭皮去罷了!”


    趙旭笑道,


    “即是如此,大人何不還在這處做官?”


    鄭霖一愣,


    “趙東家所言何意?”


    這調令都下了,還賴著不走,隻怕新來的可不會答應!


    趙旭微微一笑道,


    “你不做那朝廷的官兒,改做我趙旭的官兒如何?”


    鄭霖聞言呆愣了半晌,良久後忍著心頭亂跳道,


    “趙東家,你的意思是……”


    ……


    隔了兩日那新官兒果然帶了一幹隨從雜役到了這豫州城中,鄭霖點齊府中衙役、師爺眾人出城迎接,見了來人拱手施禮,


    “薜大人!有禮!”


    這位姓薜名仕甄,元彰八年進士,曾官至蜀州州府,因著為官之時,治下土族人與漢族人頻發衝突,被上官評為治下無能,連著三年被吏部評了一個下等,卸了蜀州州府任後,便一直賦閑在家,等著吏部啟用。


    這回到豫州也是他暗地裏變賣了家產,買通了宮裏的福明才得了這眾人打破頭的差事。


    你道這些官兒不知除了臨州外頭亂的可以?


    他們也是莫法,日日困在那京城排著隊等著官兒做,無官便無權,無權便無財,無財則一家老少坐吃山空,又舍不得那官身即不能行商又不能種田,那來的入息?


    家中殷實的都在大呼各處戰亂,買的那些良田莊園被叛軍占了,沒有了收益。更何況那些貧寒出身,家底本就薄還有一大幫嗷嗷待哺的三親六戚的官兒?


    這薜仕甄便是這類人!


    趁著戰火還未波及豫州,想法子撈些再走,更何況亂時也有財可發!這些官兒平時有平時的撈法,戰時有戰時的撈法,總歸有權有人,便有法子弄到手,因而打破了頭他們也是要來的,隻是被薜仕甄搶先一步賣了棺材本兒才拔了頭籌!


    薜仕甄生的五短身材,矮矮一個人卻是毛發濃密,配了一臉的大胡子,顯得頭大身小有些滑稽,見鄭霖拱手笑道,


    “鄭大人!有禮了!”


    鄭霖笑道,


    “薜大人遠道而來,一路隻怕十分辛苦,我們還是進城再敘話吧!”


    鄭霖這廂請了薜仕甄在前,一眾人浩浩蕩蕩又回了府,那薜仕甄到了堂前也不坐下,背著手兒左右環顧一番,衝鄭霖道,


    “鄭大人,也不知那府庫在何處?”


    鄭霖很是驚詫,見過吃相難看的,沒見過吃相這麽難看的,到這處地皮子都沒有踩熱,便要查庫銀了,你著急送死,我也要成全不是!


    當下立時笑道,


    “薜大人果然勤政,竟是連半刻也不願歇息,也好早接早了,早點上……路!”


    說罷哈哈一笑,喚了外頭伺候的仆從來,


    “來人啦!叫了錢糧師爺來!”


    這廂帶了鄭霖的錢糧師爺——曹師爺進來,


    “大人!”


    鄭霖道,


    “薜大人這廂要去查看庫銀,你將一應賬目與薜大人一一核對,必要賬實相符才是!”


    那曹師爺拱手行禮,


    “遵大人令!”


    說罷躬身請薜仕甄,這位薜大人帶了自家一幫幕僚,昂頭負手跟著過去了,鄭霖看在眼裏冷冷一笑。


    那薜仕甄在銀庫裏,讓自己幕僚看了賬本,又一一清仔細清點數目,一幫子人竟是忙到了半夜,


    “大人,卻是賬實相符!”


    幕僚很是驚異,這前官後吏交接時,賬實不符乃是常數,差上個二、三成那是好的,有那指甲長的,差上五成的都有,沒想到這豫州的州府竟是半分不差,這……難免讓人覺著蹊蹺!


    “大人,這其中隻怕有些不妥!”


    此時薜仕甄求財心切那管他什麽蹊蹺!隻要有那實實在在的銀子放在這庫裏,便是本官的了!


    當下便命人接賬封庫,一切妥當之後,鄭霖派人來請,那薜仕甄過來才露了個笑臉給他拱手道,


    “鄭大人,本官一心公事,倒讓大人久等了!”


    鄭霖擺手道,


    “無妨,大人先公後私才是我輩楷模!”


    說罷叫後廚人將備好已久的宴席擺上,請薜仕甄及其一幹下屬吃酒,一眾人喝得十分盡興,那薜仕甄被一庫好銀弄的心下歡喜,放下心思喝了個酩酊大醉,等到再醒來時,人隻覺胸口沉悶,喘不過氣來,


    “呼呼……”


    費力扯著氣,睜開眼卻發覺自家竟在一處一人深的土坑之中,一邊有人正一揪揪的將泥土澆到身上,


    “救命……”


    他如今已是泥埋了半個身子,雙手雙腿酸軟無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一點點兒在活埋自己,


    “救命……救命……”


    薜仕甄氣息微弱呼救,眼前卻現出一個人來,


    “你……你……鄭……鄭霖!”


    鄭霖過來一拱手歎了一口氣道,


    “薜大人,你且安心去那邊吧!如今世道艱難,做官不易,不如去那邊早早兒占了位,說不定能得閻王爺青眼,封你做個小鬼兒!”


    “你……”


    薜仕甄一雙眼凸起,怨毒的盯著鄭霖,卻被他一揮手兜頭一揪泥下來,將那頭臉全數蓋了,一揪揪下去,那處泥土初時還微微起伏一番,到了後來便再無動靜……


    這廂鄭霖將那薜仕甄一行人弄了個無影無蹤,悄悄兒歸了趙旭,手底下這一應衙役、師爺、仆從們一個個叫到麵前,請了趙旭到這堂前,直言這朝廷**,再不願效力,便要跟著這位趙爺揭竿起義,解天下於倒懸,救百姓於水火……


    下頭眾人先是驚詫莫名,繼而下頭便一陣躁動,這幫子人有驚的有懼的有喜的有怒的,有那暗罵的,也有那暗讚的,有那悄悄兒轉著眼珠子的,也有那想撂挑子走人的,下頭百人百態,趙旭在上頭看的分明,當下哈哈一笑,命人抬了一個大木頭箱子放到當中,


    “諸位,我趙某人也不強人所難,你們若是要走……”


    手指大門,


    “大門便在那處,自走便是,隻是有一條……出去之後,這院子裏的事兒閉口不能提半句!若是不然……”


    一提那四周圍環立的精壯漢子們,


    “我這手下頭的兄弟們可是個個不手軟的主兒!”


    說罷提了刀過去,將那箱子鎖頭當一聲砍掉,一把推開蓋子,裏頭全是白花花的好銀,


    “若是願留下為我趙某人辦事兒的,人手兩錠雪花銀!”


    這廂拿了兩個在手中,上下掂了掂,笑道,


    “那一個先來?”


    眾人左右看看都有些躊躇,半晌終有人挪腳向前,戰戰兢兢過來,


    “願為趙爺效力!”


    趙旭哈哈大笑,將那銀子遞給了他,那人拿了銀子放到嘴邊咬了一咬,笑著退到一邊,有一個起頭便有第二個跟著,接二連三竟是一個也沒有走!


    趙旭這廂一手刀片兒一手錢財倒是將這一府衙的人全數收為已用,又有那斷龍山裏千餘俘虜的官兵收編入隊伍當中,也有了三千出頭的數兒了!


    這廂豫州之中暗地改天換日,表麵一點不顯,眾百姓還當鄭霖是州府,照舊過著日子,隻是這豫州城中的各方勢力卻頗有風雨欲來之感!


    趙旭如今手中有人,又一心要將這豫州納入掌中,他與各處叛軍不同,他是穩紮穩打,一步步要立住了!自要將這些勢力一一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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