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在那邊換糧騙官,忙得不亦樂乎。


    卻說林玉潤這廂,晚上讓那奶娘把保官抱了回去,卻不知那孩子回去睡了,不久之後竟發起燒來,待到天亮時人已經滾燙起來,奶娘自家使盡了法子也不見效,見天一亮便命丫頭速去請大夫來看,


    這一來便驚動了五姨娘,五姨娘過來見這孩子已燒得小臉通紅,一個小身子跟燒紅了的煤一般,拿手一挨都是灼人的,當下罵道,


    “你是怎麽照看孩子的,怎得這麽燒了才想起來請大夫?”


    那奶娘在一旁哭道,


    “初時還沒有這麽厲害,奴婢便用帕子浸了涼水給保官敷著,這天亮時才燒得凶了!”


    “還不快去請大夫!”


    五姨娘一邊催促著,一邊擰了帕子去擦孩子的額頭,又去擦手,那保官左手給擦,右手卻攥得死死的,五姨娘使了大勁才給掰開一看,那小手心裏卻是一截兒麻花,拿在手裏不由的罵道,


    “這孩子從來胃弱,你怎能給他吃這些東西!”


    許是她摳了保官手裏的東西,那孩子迷迷糊糊間叫了一聲,


    “母親!”


    五姨娘聽了一愣,又聽他喊了一聲,


    “母親,吃!”


    “這是怎麽回事兒,難道這東西還是從大奶奶那裏得來的不成?”


    那奶娘也知瞞不過了便一五一十的道出昨晚保官跑到了弄武苑的事兒,那五姨娘聽了不由的抱著孩子大哭起來,


    “這苦命的孩子,剛一進便嫌你礙眼了!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傻,你那爹爹出門去了,沒在那處,你去那裏不是自投羅網麽?”


    說罷在那裏嗚嗚的哭,隔了不久外麵的大夫請來了,摸了保官的脈又給他看了眼皮,摸了手心、腳心,便道,


    “這孩子是夜裏受了涼,又吃了硬食兒擱在了心頭,裏外一起發作起來,遇上別的孩子倒也沒什麽,遇上了小少爺卻是因他本就體弱,這會子有些凶險!”


    那五姨娘一聽哭得更傷心了,隻求著大夫把自家這小孫孫給治好,大夫道,


    “姨奶奶請放心,這孩子自小便給我看著,他的身子我也知道,這裏開了藥,先把那積著的食打下來,燒便要退一半,隻是待會兒小少爺怕是要拉,你們且給他看著,還有這回隻怕要傷些元氣,以後還要小心進口的東西才是!”


    那五姨娘聽了邊哭邊罵那孩兒道,


    “你這不知深淺的東西,誰人給了東西你都吃,把自家吃來病倒了,看那一個來可憐你!嗚嗚嗚!可憐這沒了娘的孩子,如今親爹也隻身在外,你若是有個好歹,我如何向你爹爹交待!”


    一邊的奶娘見那大夫神色尷尬的立在那處,忙過去謝道,


    “多謝大夫,不如到外間吃口茶吧!”


    那大夫出去坐到堂前,開好了藥方,又眼看著丫頭煎好端進去才告辭離開。


    這一番動靜自然瞞不過趙夫人,連前頭趙老爺也驚動,俱都過來看,卻見那藥下去也是有效,不過半個時辰那孩子便撲撲放起屁來,連著打了幾個,奶娘忙抱了他去那淨桶上,不多一會兒便一股兒拉了出來,


    奶娘去看見亂七八糟盡是些沒有克化的東西,果然是把肚子裏的那些東西排了出來,這麽一折磨這孩子頭上倒出了一層兒薄汗,身上的高熱卻是消下去不少,


    一眾人摸了都心下鬆了口氣,趙夫人這廂便查起根由來,一問卻問出了林玉潤,心下裏暗自冷笑,不知深淺的東西,還沒有把那管家的位子坐熱呢!倒想著搬那絆腳的石頭了!


    心下裏想著便叫人去請大奶奶,


    “把大奶奶請來問問是怎麽回事兒?”


    有丫頭到前麵廳堂將旁觀議事的林玉潤進了過來,林玉潤到了馥香館裏見到了躺在床上的保官卻是一愣,


    “這孩子怎得病了?”


    趙夫人看了坐在一旁的趙老爺一眼道,


    “這可要問問大奶奶了?昨兒夜裏保官可是偷偷兒跑到弄武苑去了?”


    林玉潤看了一眼縮到一旁的奶娘道,


    “回母親,確是到了我那院子裏!”


    “大奶奶可是給保官吃了東西?”


    林玉潤點了點頭道,


    “確是吃了些零嘴兒!”


    趙夫人怒道,


    “大奶奶難道不知保官吃不得那些不能克化的東西,以至今兒一早發燒了嗎?”


    林玉潤坦然搖頭,


    “我不知道啊!”


    趙夫人一愣,她倒沒想到林玉潤答得如此理所當然,


    “你不知道你就給他亂吃!”


    林玉潤照舊一臉坦然道,


    “母親,我見這孩子不過兩三回,他有些什麽忌諱自來也沒人跟我說一聲,他昨晚深更半夜一個人偷跑出來,躲在那草叢中,若不是我睡不著跟朱砂到外麵散步,隻怕碰不到他,更深寒重,隻怕那時已有些不好了,我拿零嘴兒給他不過隻是為了哄他不哭罷了,卻不知他竟是胃弱的,不能吃這些東西!”


    轉過身衝趙老爺行禮道,


    “父親,這事兒確是兒媳有不查之過,保官這病卻有一半因我而起!”


    趙老爺擺手道,


    “你並不知這孩子有何忌諱,有過也是照看之人的過錯,那些子人我自會處置!”


    這邊趙夫人卻並不原就此揭過,便道,


    “你不知道這孩子不能吃那些東西,便要亂喂,出了事可是孩子受罪!”


    林玉潤想了想道,


    “母親說的是,確是我平日裏對保官看顧不夠,不如將保官移到我那院子裏吧,一來這本是媳婦的責任,二來親自帶了這孩子,我們日後也親近!”


    趙老爺一聽連連點頭,五姨娘卻是臉色大變隻拿眼看趙夫人,趙夫人也是皺眉道,


    “你剛進門還在學著管家那裏來的那些閑空!”


    林玉潤想了想道,


    “母親說的也是,既然如此保官還是在照舊在五姨娘這處吧,隻是這看顧的人卻是要小心了,不能再讓他亂跑了,兒媳那邊也自會小心門戶,不會讓他擅闖了!”


    趙夫人聽了心裏暗暗冷笑,她這話分明就是說以後不讓保官進她那院子去了!倒也聰明,不沾這孩子的邊兒,再出了事兒也怪不到她頭上去,


    那邊五姨娘卻是連連點頭,怎能讓保官跟了她,這孩子本就生得弱,若是有心為之,少穿一件衣裳,一場風寒拖一拖便能要了性命,不能給她!


    趙老爺在那邊盯了林玉潤一眼卻是暗暗一笑,自家雍善這媳婦卻是個聰明的,這招以退為進,倒把自己撇幹淨了!


    “即是如此,那便還是讓保官在這處吧!”


    趙老爺發了話,那奶娘並兩個丫頭,重重打了三十個大板,打得皮開肉綻,慘叫連連!


    艾葉跟了林玉潤回到弄武苑,終是忍不住問道,


    “大奶奶,那保官……”


    林玉潤歎了一口氣,


    “後娘難為,我明麵上是他娘,他是不出事兒,那是應當應份的,但他要是出了事,我卻是嫌疑最大,這孩子能避著就避著,能躲著就躲著……”


    又在心裏想,也不知分家的時候,趙夫人會不會讓她帶走保官,帶不帶走她都難做!帶走了吧,有個頭疼腦熱,傷風受寒便是她的錯,若是不帶吧,又有容不下他之嫌!


    想到這裏不由的心中暗恨那馬氏,


    “你不喜趙旭又要與他生下這孩子,生下這孩子又念著舊情人,你做下那等事兒,讓他如何在這家裏立足?你在世時一絲一毫沒有為這孩子想過,現如今你倒一死百了,留了這孩子在這世上受苦!”


    這世上多少事兒都這般,千錯萬錯都是大人們的錯,受害受罪的卻是最無辜之人!


    接下來幾日,林玉潤也去探望保官,卻遠遠站著,有時甚至隻到那房門口,隔著問一問伺候的丫頭,問一問五姨娘,避嫌的心思一覽無遺!


    五姨娘初時還覺得這樣好,多上幾次又心裏怨林玉潤,


    “那有做人母親這樣兒的,看個孩子連門也不進,果然不是自家親生的,便是來看也是做得麵子情,沒看我們保官眼巴巴的看著門口嗎?”


    五姨娘出身不高,乃是這府裏的粗使丫頭,若說相貌那裏萬萬不能上得了林老爺的床,還是趙夫人見她生的粗壯,將她送了給趙老爺,那時本想著自家不能生,也不能讓老爺絕了後,選一個粗笨好生養的丫頭比那起子外頭妖豔的賤貨好拿捏的多!


    卻沒有想到五姨娘好拿捏,她這親生的兒子卻是個從小不省心的,跟趙夫人從來都是陽奉陰違,便是五姨娘教他多少遍,要奉趙夫人為親母,他也當耳旁風一般,後來長大了,更是連五姨娘那裏也少去了!


    五姨娘一邊兒又感念趙夫人讓自家這粗使丫頭變作了大家裏的姨娘,受著那錦衣美食,一邊兒又暗自傷心自家兒子不與親娘貼心,不肯聽她的話!


    幸好趙夫人送來了一個保官,這孩子生下來不久親娘就死了,抱過來的時候又小又弱跟個小貓兒一般,五姨娘疼他憐他,又顧著是親兒子唯一的骨肉,更是仔細照看小心嗬護,卻把他養得越發孱弱了,引得趙旭見他一次便煩一次,


    “這麽個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子,是我兒子!”


    趙大爺自認英明神武,自然應老子英雄兒好漢,沒想到這小子卻一副兩根指頭就能捏死的樣兒,這般無用,還不如不生!


    他看著保官煩,保官卻極愛他這父親,常常悄悄兒跑到那弄武苑去瞧他,有時看著自家父親耍槍弄棍的樣子,能蹲在那處一兩個時辰。


    那晚他也是不知自家父親外出,遇上了林玉潤,倒讓她背了好大一個鍋!


    這孩子生來敏銳,雖自家姨奶在耳邊不停嘮叨,


    “你母親如今不喜你,且離她遠些!”


    隻他小小心靈裏卻半分不認為林玉潤不喜他,他還記得母親那件香香的披風,還有那一櫃子的零嘴兒,在他的小心靈裏,母親那處卻是個又香又暖又好吃的美妙所在!


    因而每每聽到門外那把柔和的聲音響起,他躺在床上便伸長了脖子去望,盼著林玉潤過來摸一摸他,抱一抱他,卻不知自家這位繼母因為他為難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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