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悄悄下了樓,經過那屋子時,裏麵那楊婆子的鼾聲響徹屋內外,兩人相視一笑,用布簾將那燈籠遮了一半,借著微弱的燈光,走那小徑過了竹林,開了角門,進洗硯居去了!


    這邊角門一開,卻有一根兒細細的絲線遠遠的連在了一個銅鈴上,


    “叮……”


    屋裏一陣輕響,正在給林玉淑梳頭的鬆芝,忙扔了梳子跑到窗外,卻見兩道身影消失在了角門之中,林玉淑過來問道,


    “鬆芝幸好你想了這法子,樓下一有人開門便能知曉,怎得,是那楊婆子嗎?”


    鬆芝搖頭臉色怪異,


    “奴婢看著……看著,倒像是七小姐和艾葉!”


    鬆芝向來眼利,應是看的八九不離十,林玉淑聽了跳將起來,頭也不梳了,胡亂的挽了個結,便去召呼樓下兩個粗使的婆子,


    “小姐!”


    林玉淑又妒又恨,咬著牙,瞪著眼,臉兒也扭曲了,


    “我們現在就去捉林玉潤那小賤人!”


    “小姐,這事兒可不能鬧到老爺、夫人麵前,姨夫人還在府裏呢!”


    “你放心!林玉潤那小賤人身有婚約,還敢去勾引表哥,被捉住了,便是打死了她也不敢出聲!”


    說罷便在屋裏四處翻找卻從床下麵尋了一雙舊鞋出來,拿在手裏揚了揚,


    “小姐!”


    林玉淑麵色猙獰道,


    “放心!怎麽說也是姐妹,我怎麽也不會打死她!她這麽不要臉,做姐姐的我自然要好好給她修一修那張討人厭的臉了!”


    急匆匆衝下樓去,帶了三人也順了角門進了洗硯居,


    這廂小桃兒已被九兩帶到了洗硯居前,九兩看了看左右,四處無人,輕輕的去扣門,裏麵早已得了信兒的王三過來吱呀開了門,兩人門裏門外一照麵,也不說話,王三側過身子放了他們進來,


    小桃兒跟在後麵四處打量,她穿了一身兒桃紅,也披了一件狐狸毛的披風,跟林玉潤的打份一模一樣,她比林玉潤矮些、瘦些,便冬日裏穿的臃腫,這黑燈瞎火,立在那裏,若是有了先入為主的念頭,隻怕第一眼便要當是林玉潤了,


    “走!”


    這洗硯居裏主屋、東西廂房呈品字形排列,主屋後有一個花園子,裏麵有水有亭有假山,一堵高牆把整個洗硯居團團圍住,要去後花院子,東西廂前後有門,可通院子與前邊兒,要不然隻能到繞過主屋過去,九兩帶了她悄悄的順著那池邊的回廊往那主屋後走,此時林誌鉞三兄弟卻在東廂喝酒說話,那林仲鉞提了個精美的小錫壺兒,裏麵咣啷水響,他就嘴兒喝了一口,斜依在那軟榻上正看著林錫鉞把玩那把精美的西域匕首,


    “看來我們這妹弟倒是個豪爽的!”


    林錫鉞點頭道,


    “我那烏金的馬鞭也不說值多少銀子,便是你有銀子也沒處弄去,看來他確是對七妹妹是用了心的!”


    林誌鉞在一邊點頭一邊卻微帶了些遺憾道,


    “看他人生的粗魯,卻也是細心的,送我那雞血石的印章也實是難得!人雖豪爽,卻實在是肚子沒有文墨,少了些文雅,要不然配我們那七妹妹才真是天造地仙的一對兒!”


    林仲鉞卻是嘴一撇很是不屑,


    “大哥哥,這話說的,這肚子裏有文墨卻是壞水兒的多了去了,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的卻有仗義的!怎得,肚子裏沒有文墨便配不得七妹妹了,依我說,七妹妹那般容貌才合該配趙旭這種人,若是換了個文弱書生來,這家中的嬌妻隻怕要不保!”


    林錫鉞也道,


    “二哥哥說的有理,這讀書人若是做起壞事兒來,隻怕比那粗莽人更加可怕!弟弟我雖讀書少,但那戲文裏的奸相、佞臣,那一個不是學富五車!還不如這粗人實在!”


    林誌鉞心知兩個弟弟讀書少,也不喜人嫌誰文墨少,他性子寬厚笑道,


    “是大哥的錯,不該以偏概全!”


    林仲鉞又道,


    “大哥哥,你整日價關在家裏讀書就少通世事,不似我們跟著爹爹也出外見了些世麵,有些子人別看表麵一派風光,內子裏早就爛成泥了!”


    說罷還用嘴兒向那西廂一撇,林錫鉞在一邊連連點頭,林誌鉞臉上現出無奈來,


    “你們兩個小的也是任性!孫表哥身有大材為人是有些高傲,但也是有本事的緣故,二弟弟,你素來性子活泛,三教九流的人也能打交道的,怎得就不與孫表哥投契呢!害得我都不敢叫他來喝酒!”


    “嗤!你便是叫了,人家也不會來的!”


    “胡說,表哥這人最是友愛兄弟,我們若是請他,他定會來的!”


    “別別別!”


    林仲鉞手提錫壺連連晃,


    “他那一臉的假笑,讓人見了不舒坦,我怕酒也喝不下去了!”


    手上亂舞,酒壺兒蓋卻滑了下來,半壺的酒都灑了出來,打濕了座下的墊子,林誌鉞皺眉道,


    “爹爹不讓你們喝酒!我偷偷兒帶了點兒出來,你倒給灑完了!這下都不用喝了!”


    林錫鉞卻笑道,


    “大哥哥不用擔心,我們自有準備!”


    說罷說喚自家外麵守著的小廝名叫銅板的,


    “把爺藏的酒拿來!”


    銅板笑道,


    “二爺,這大冬天的喝冷酒不好,不如小的給您熱熱去?”


    “快去!快去!”


    那銅板便去了小廚房,轉過角兒卻見一道白影自眼前閃過,嚇了一跳,揉了揉眼又看卻是又不見了,壯著膽子喝道,


    “誰?誰在那裏?”


    卻見王三從那陰影處轉了來,


    “我!是我!”


    銅板一看有些眼生,


    “你是那兒的?怎得沒有見過你?”


    “小的是王三,前陣子剛進的府,在大少爺這裏打掃的!”


    兩人說話間,九兩已帶著小桃兒繞過主屋去了後麵,撫風亭便在那西廂後麵,推了窗就可以見到,九兩一指那裏,


    “便是那裏了!去吧!”


    小桃兒些緊張,回頭看了他一眼,


    “無事,我便在這邊,若是出了紕漏,你便奔這裏來!”


    “嗯!”


    小桃兒點了點頭,一步步走了過來,那亭裏空無一人,她手撫了冰冷的石桌,緩緩在那石凳上坐下,不過幾個呼吸卻聽得後麵一聲喚,


    “七表妹!”


    小桃兒身子一震心道,


    “果然來了!”


    也不敢回頭,怕被認出來,便柔了聲音道,


    “表哥?”


    “是我!”


    身後有人漸漸走近,一隻手便搭到了她的肩頭上,隨後整個人便被攬進了男子的懷裏,那人灼熱的氣息自耳後湧來,小桃兒假意掙了掙,


    “表……表哥……你……你快鬆開!”


    身後的人卻摟得更緊了,


    “七表妹,你可知我想得你好苦!”


    說罷竟有那嘴唇自耳後而來,後麵腰背處竟還隱隱有了硬硬的感覺,小桃兒那裏還不知是怎麽回事兒,心道,


    “這位表哥,可真是急色,怪不得人家小姐要設了局害你,便是在我們館子裏,客人們還要講究一番,聽聽曲兒、賞賞歌舞呢!”


    心下想著,身子卻極技巧的扭了起來,有意無意間觸碰到了,又讓開,後麵的人氣息越發重起來……


    林玉潤這廂悄悄兒進了洗硯居,這一處地兒,兄弟姐妹小時卻是常常來玩,這府上那處不能去的,隻是一個個年紀都大了,才各院子鎖了門,再不能四下跑了,隻是這路卻是閉著眼都熟悉,索性讓艾葉吹了燈,兩人摸黑拉著手兒到了撫風亭,剛一到卻見那亭裏兩個人正扭在一起,


    “七表妹,這裏冷,不如同我一起到屋裏說話吧!”


    艾葉看得咬牙切齒,


    “下流無恥!”


    林玉潤又是冷笑又是詫異,


    “我還以為孫紹棠頂多是想在這裏傾訴一番衷腸,再讓人來撞破罷了!沒想到他卻是夠狠,竟是一不做二不休想弄個生米煮成熟飯!”


    這幾日孫夫人看她那眼神比前世的冷漠嫌棄更多了幾分恨意,這位前世的婆婆她也是知道的,寡婦失業帶了三個兒子,大兒子最是出息,便將他當成了終身的依靠,精神的支柱,容不得人有半點玷汙,若是知道了孫紹棠對自家的心思,自不會覺得自家兒子色迷心竅,隻會恨她狐媚子勾引人!


    孫夫人性格剛強固執又自私狹隘,認定了的事兒就是死也不會回頭,她即認定了林玉潤不是宜家宜室的良配,那裏會願意自己兒子冒著失了功名前程的風險娶一個自家不喜歡媳婦進門?


    妾身有主,高堂不喜!孫紹棠卻也是個不達目地誓不罷休的性子,自然是要兵行險招了,看來他要把這生米做成熟飯,霸王硬上弓了!


    大年節便要這般整事兒,隻怕是孫夫人逼得他有些急了!


    林玉潤卻是不知,自家那夫婚的夫婿也是那背後的推手,一車車的年禮刺激到了孫表哥內心深藏的自卑,深怕夜長夢多,某位大美人兒中了那土豪紈絝的毒!


    這邊林玉淑卻有些不順,她們不過晚了林玉潤半柱香的功夫進來,那邊東廂裏,小廝的酒已熱好了,端了進去,二爺又嫌菜少了,隻得又使喚廚娘,一會兒菜得了,三爺又嫌屋子裏小了便到了正屋裏,廳堂中擺開來吃喝,端菜的、布置的,人來人往,林玉淑自那角門進來便躲在暗處,不敢動了!


    “還沒捉到林玉潤那小賤人呢!若不狠狠抽她一頓怎得解氣!”


    驚動了幾位哥哥,便是捉奸在床也動不了手了!


    幸好三兄弟喝了沒有多久,林誌鉞是個體恤下人的,叫了幾個小廝過來,


    “你們幾個自拿幾壺酒,到一邊兒喝去吧!”


    三位少爺各有兩名小廝,六人便到偏廳裏坐了,喝酒吃菜,那廚娘也被打發回屋了,院子裏便靜了下來,林玉淑一眾人沿著水池走,這洗硯居的東西廂與正堂是個品字形兒,中間有大水池子,四麵是回廊,回廊的東西麵是開了兩個月亮門兒好進出,月亮門兒進去有一個不過二十步的小院子,林玉淑幾人進來卻見西廂裏黑漆漆一片,倚在前門的牆根處聽,裏麵隱隱有聲響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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