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爺多年商場上打滾,看人也有些心得,這孫紹棠看麵相便知在女色上不是節製之輩,自家的女兒自家知道,若論心眼兒隻有一個林玉萍有些看頭,能不能馭夫有術卻也是要看能耐的!怕隻怕官坐大了,後院裏一大堆鶯鶯燕燕,這原配的夫人還能說得上話不,能不能幫得上嶽家更是兩說!還不如像七姐兒一樣結一個土豪鄉紳,對林家倒是更多助益,好好供養林家子弟出頭,比去幫外姓人強上百倍!


    林老爺自覺論做生意比他能耐的人一大把,但論眼光長遠卻是少有人能及自己,管那滔天的權勢富貴,自家能抓在手裏的才是真,其他皆都是看了惹個眼饞,白白流些口水也就罷了,為了那抓不著的東西費心思,純粹是蠢蛋!


    林老爺想起自家這廂一有些猶豫,林夫人便擺了一副盛氣淩人的嘴臉,直道自家侄兒好前途,林家倒似攀附一般的樣子,心下裏便很是不悅,又以為劉姨娘是為林夫人做說客,立時拋了剛才的滿腔柔情,翻臉罵道,


    “怎得,你們說配得就配得,便不用我這老子點頭的嗎?這家裏的事兒,我是做不了主了,你們一個二個的都能拿大了?把姐兒們都看著配了?”


    劉姨娘跟了他十幾年,最會揣摩他的心思,見他變了臉,立時知道他並不看好孫紹棠,這後院的事兒隻怕是林夫人瞞著他呢,若是讓他知道林夫人放縱兩個女兒與孫紹棠糾纏隻怕沒有那母老虎的好果子吃!心下裏隻覺正中下懷,當下便委屈道,


    “老爺是一家之主,兒女婚事自然是您說了算的,我一個深閨婦道人家,少了見識,隻是看表少爺人材不錯,怕白白便宜了別家去,那裏就拿大了!”


    說罷也拉下臉來,在林老爺懷裏把身兒一轉,隻拿了細細的腰兒,扭著豐滿的臀在他懷裏蹭,林老爺在她麵前素來沒有氣性,忙摟著她心肝寶貝的哄,劉姨娘隻是不依背著身子把臉埋在枕裏,聲兒低低啞啞似哭似啼的道,


    “老爺最會冤枉人家,我不過是見表少爺日日在後院裏進進出出,四姐兒、六姐兒愛與他一處玩耍,表兄妹幾人十分要好,還以為老爺想親上加親呢!不過湊趣說兩句討喜的話罷了,怎麽就翻了臉了!”


    說著便嚶嚶的低泣起來,林老爺忙豁出老臉來又抱又哄,說了許多讓人聽了臉紅心跳的葷話,劉姨娘又哭又扭隻是不依,兩人鬧了半夜才算完事,劉姨娘這廂在他耳邊上完藥,便依在他懷裏沉沉睡去,林老爺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了,


    難道說,這孫紹棠竟是整日與自家的兩個女兒廝混,這成何體統!林家這後院竟是沒人管了嗎?又想起了林夫人日前提的事兒,自家婆娘自家知道,用腳指頭想上一想,那還不知道是她在背後放縱慫恿!又轉念一想,自家竟半點兒風聲聽不到,這後院裏除了湘湘竟沒有一個在自家麵前捅上一句!


    真正是反了天啦!這府中上下就沒一個把老爺我看在眼裏!


    林老爺立時隻覺胸中怒火熊熊,恨不能現在就去把林夫人喝罵一頓,這一夜肝火大動,一股氣頂得他竟是都沒有睡著!一大早兒便收拾妥當連早飯也不用,便陰沉著臉去了前院。


    劉姨娘這邊一早送走了林老爺,便去與林夫人請安,林夫人自然知道昨晚上林老爺歇在了她院子裏,看她粉臉帶羞的樣子心裏如吞了個碩大的蛤蟆一般,堵得心裏又冷又惡心,冷著臉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兒,劉姨娘素來受慣了,心裏恨著林夫人麵上還是恭恭敬敬的,又想起她那好女兒林玉潔,若是林夫人知道自家的好侄兒把親女兒勾得春心萌動,也不知這母老虎還有無臉這般囂張!複而又想起林玉潤來,心裏暗暗怨道,


    “我真是前世欠她了,生了她來討債的,若不是為她,賃她林玉潔這麽作死,在後麵若是稍稍推一下手,必讓這母老虎轉眼變成落水的貓,哭不死你!”


    轉過臉來卻見到女兒眼望著林玉潔幾個與孫紹棠言笑不忌,眼中隱含擔憂,心裏又一軟,


    “罷罷罷!為了這冤家,做這回好人,也算是為她積德了!”


    這邊林老爺在書房之中來來回回踱著步子,走了好一會兒才讓人叫了大少爺跟著的硯生與硯成過來問話,兩人到了前書房跪在了林老爺麵前,


    “給老爺請安!”


    “表少爺在洗硯居中,平日裏是誰伺候起居的?”


    兩個小廝具是十二、三歲的年紀跟在大少爺林誠鉞身邊也有幾年了,都是老實本分之人,硯成與硯生對視一眼道,硯成跪前兩步道,


    “回老爺話,是大少爺吩咐小的伺候著!”


    “嗯!”


    林老爺點了點頭,


    “那表少爺平日裏如何作息?”


    “表少爺平日裏與大少爺作息相同,俱都是寅時即起讀半個時辰的書,卯時前便用罷早飯,坐了車去學堂,若是平常下學便是午時末,若是先生留堂便是未時……”


    林老爺皺起眉頭,


    “怎得這般早?”


    “回老爺話,先生說表少爺進度與旁人不同,不用拘在學堂之中,隻需每日上午複習四書五經,下午便是要自家研習策論經義,讓表少爺隻上半日學,下半日便要每三日做一篇策論交上去!”


    “嗯!”


    林老爺點了點頭,


    “那表少爺下半日都是在做策論?”


    硯成低著頭,動了動膝蓋有些遲疑,林老爺喝道,


    “你這狗奴,老爺問話怎麽得吞吞吐吐,還有隱瞞欺騙不成?”


    硯成嚇得把頭叩了下去道,


    “老爺,小的不敢隱瞞老爺,表少爺下半日有時出門訪友或是與師門兄弟聚會,其餘大多都是在府裏花園作耍,有時……有時大少爺也陪著!”


    “那他如何能繳上功課?”


    “表……表少爺都是夜裏才做的功課,表少爺說夜裏清靜,不被打擾!”


    林老爺眉頭攏起了大包,


    “那他在花園裏與何人作耍?”


    硯成弓著身子,一張臉都要貼到地上了,顫著聲音道,


    “表少爺說要自家作耍便不讓小的跟在後麵,小的也隻在花園門口伺候並沒有進去……”


    話已至此,林老爺還有何不明白,當下就摔了茶碗,把兩個小廝趕到外麵跪著,在書房裏踱了半天步子,才略沉了些氣,叫人進來收拾了地麵又重新沏上了茶,才坐下來細想,


    這孫紹棠不是個好東西,自家那婆娘也是蠢笨的,幹出這樣的事兒來,是要令整個林家顏麵無光,遭人指點!眼看著三姐兒年後便要嫁了,七姐兒的日子也訂在了四月裏,家裏若是鬧出了表兄妹私相授受之事來,隻怕她們兩人嫁過去也臉上無光,尤其是七姐兒,趙旭是何種樣人,林老爺心裏清楚的狠,眼裏不揉沙子的主兒,若是牽連上了七姐兒,隻怕林家吃不了要兜著走,一定要將這事兒死死的壓下去,想到這裏把肚子裏氣壓了又壓,才背著手回了後院,


    先去找那蠢婦算一算賬!


    後院裏,林夫人聽了下人的稟報,忙迎了出來,笑道,


    “老爺,怎得這時辰回來,沒有出門?”


    林家在城中有鋪,鄉下有田,平時裏林老爺大多都要外出巡一巡鋪子,又或是去鄉下查看農事,便在家裏呆著也是在前院書房與管事的議事算賬,日子過得雖不算忙碌但也不得清閑,眼看著到了年底正是各處忙碌之時,更是輕易不會回後院的,


    “老爺,莫不是有事兒?”


    林夫人親自端了茶過來放在林老爺手邊還不等開口,林老爺一抬手,


    “咣啷”


    那粉彩牡丹的茶盞便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茶水四濺到兩人的腳邊,把衣擺都染濕了幾處,


    “老爺!”


    林夫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林老爺,成親多年她自來硬勢,夫妻間口角常有,但林老爺這般卻是少有如此暴怒,一旁伺候的人見了嚇得都不敢作聲,侯媽媽把遞了眼色過去,跟林忠家的便領著廳堂上的人都退了出去,林夫人臉色漲紅,怒道,


    “老爺你這是作甚,在那裏受了賤蹄子挑唆,一大早的來找我晦氣!”


    林老爺坐在那裏連連冷笑,


    “我那敢找你晦氣,我這是高興,我們家裏便又要有一樁喜事了,我這廂來給夫人賀喜!”


    林夫人又氣又奇道,


    “喜事,什麽喜事,你這樣子是賀喜嗎?”


    “夫人不知是什麽喜事嗎?”


    林老爺站起來也不管地上的碎瓷片了,上前兩步踏得哢哢作響道,


    “你那好侄兒看上了我那個女兒,要娶了家去?”


    林夫人一怔,一時也不知如作答,林老爺冷笑道,


    “你那好侄兒一表人材,又前途無量,我林家的女兒自是任他挑撿,也不知是慧眼看中了那一個,可還記得給我這當爹的來提一提親?”


    林夫人臉上一陣陣紅潮湧上來,橫眉怒道,


    “老爺說的那裏話來,那家的女兒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任人挑選的,怎可自家敗壞自家名聲?”


    林老爺抬手指點她道,


    “你也知道這是敗壞名聲,那為何還敢讓你那好侄兒在後院子裏四處亂逛!”


    林夫人心中一虛,便知是事兒發了,仍是嘴硬道,


    “自家孩子有何關礙?”


    “自家孩子?男女七歲不同席,便是幾個哥兒,我也讓他們少到後麵亂逛,怎得到你那好侄兒麵前便無所顧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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