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地處祖國的西南方向,胡德凱和徐來都住在那個偏僻的小山村裏。


    打小徐來就很向往外麵的世界,隻是家裏沒有這個條件,他不隻是一次想要離開家,到外麵的世界看看,希望能闖出一個自己的未來。


    可離開大山去外麵闖蕩很難,遠比他走出村子到外麵趕集還要困難無數倍。


    徐來是家裏的小兒子,上麵有兩個姐姐,父親去世的早,姐弟三人全靠著老母親勤勞的雙手養大。


    但是家裏的田地不多,大姐嫁人比較早,出嫁的那一天,大姐隻是從家裏帶走了一件紅色的嫁衣,還有母親和二姐給她做的一套大紅色被褥,靠著兩條腿走著去了姐夫的家裏。


    他這個當弟弟的,沒有什麽好送姐姐的,在山上蹲了兩天,抱著一窩山雞送到了姐夫的家裏。


    他姐夫的家中其實跟他家中的情況差不多,並沒有富裕多少,隻有三畝多的田地,父母都不在了,家裏沒有兄弟姐妹。


    徐來的大姐嫁過去,到也沒有太多的是非,兩口子生活上還算是能自給自足,年底有些剩餘,還會幫襯一下老徐家。


    沒幾年,二姐也嫁人了,出嫁的時候也不想拿走家裏的東西,兩個姐姐都心疼這個弟弟,將家裏所有值錢的家當都留給了他。


    可徐來心裏過意不去,負氣之下,將家裏的所有家禽都給大姐家裏送了過去,又將自己的田地給了二姐家裏。


    交代兩個姐姐幫忙照顧一下老母親,趁著老母親身體還算硬朗,借著機會他打算出門打工去,賺幾年錢回來,也能補貼一下家裏。


    其實這件事老母親一直都不同意,他的兩個姐姐也不願意弟弟出去受苦。


    山裏人一代代都是這樣過來的,也沒有人想過要改變什麽,但是他這兩個姐夫還算開明,知道他不出去轉一圈,八成也不會死心,幹脆一個掏出了家裏的一些錢給他當路費,另一個趁著天黑連夜送他去了火車站。


    對於兩個姐姐和姐夫都十分感激的徐來,終於有了一個機會,走出了大山。


    外麵的世界,遠比他想象中更加宏大,到處都是他所沒見過的東西,外麵的姑娘也比山裏的姑娘看上去更加的水靈,或許離開了那片大山,就真的很少有人願意在回去了。


    他這一走就是八年的時間,等他攢了錢下來,打算回家看看老母親的時候,卻發現回到老家,很多事情都變了。


    大姐家裏都有兩個孩子了,大兒子已經是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夥子了,長得也精神,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招人喜歡。


    他離開家的那一年,這個大小子才四五歲,穿著開襠褲滿山跑,現在見麵的時候,都是個大孩子了,小兒子才兩歲多,正是天真浪漫的時候,隻是眼神看上去有點呆滯。


    後來才知道,大姐家裏的這個小兒子,出生的時候難產了,臍帶勒住了脖子,差點被憋死,智力上也有所欠缺。


    二姐家裏還算不錯,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生活上雖然有點緊手緊腳的,但有他留下的地,也還算是勉強過得去。


    老母親這些年想兒子,看上去確實老了不少,好在也是家裏兒女比較孝順,精神還算不錯。


    看過了老母親,在家裏住了半個來月,徐來又待不住了,他喜歡城市裏的生活方式,也喜歡那裏的生活環境。


    才住了半個來月的時間,他就有點坐不住了。


    沒想到,回到城裏才兩年多一點的時間,突然接到了家裏的電話,電話是二姐打來的,說是胡德勝出事了。


    這胡德勝就是胡德凱的哥哥,徐來大姐和大姐夫的第一個孩子,從小就喜歡粘著他,跟他關係也是最親近的。


    當時二姐在電話裏也沒有說的很明白,隻是說胡德勝在外麵惹事了,鄉派出所要抓人。


    自家的外甥什麽樣,徐來還能不知道嗎?


    無非就是跟人打架之類的小事情,犯得著將事情鬧到派出所去?


    他根本就不明白,事情可遠遠不是那麽簡單的。


    經過他不斷的詢問之後才明白,胡德勝是被人舉報了,警察在他的包裏翻出了一本成人雜誌。


    這東西是之前徐來在外麵打工的時候買的,回老家的時候就放在家裏了,想不到這東西竟然被外甥無意間發現了,下課之後一個人偷偷的看,還被人發現了。


    要是簡單的內部處理,這件事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可當他直接被人舉報了,警察來的時候直接從他身上將東西搜了出來,人也就此被帶走了。


    聽說這件事之後,徐來當時簡直後悔莫及,自己當初就不應該將這東西帶回家,這可是害了自己的外甥啊!


    趕忙收拾東西回家的徐來,用最快的時間趕到了家裏。


    可惜依舊沒有來得及,警局對於胡德勝隻是進行了一些教育,另外將違禁品沒收了,並沒有對他嚴懲,可這件事終究是發生在學校裏麵,外麵很快就傳開了。


    胡德勝的父親雖然沒什麽錢,但這一輩子沒有被人這樣羞辱過,將胡德勝接回家的路上,對他是又打又罵。


    回到家裏,想想這件事就覺得來氣,拿起家裏的木棒對著胡德勝就是一頓暴打,胡德勝被打的頭破血流,而這一幕,也被年幼的胡德凱看在了眼裏。


    平時對他最好的哥哥被打,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麽,隻是看到哥哥臉上都是血,被打的十分淒慘,嚇得他躲在桌子下麵都不敢出來。


    也就是在那一天,胡德勝想不開跳河自殺了,第二天一早屍體被人發現撈上來,屍體已經僵硬了。


    徐來趕回家的時候,胡德勝已經被他父親用草席子草草卷起來,打算在山下挖個坑就地掩埋了。


    為了這件事,徐來跟大姐夫大吵了一架,就因為屍體下葬的事情,雙方鬧得僵。


    徐來的大姐因為受不了這個刺激,當場就昏倒了,這一倒下幾年的時間都沒有緩過來。


    直到徐來在接到二姐家的電話,趕回家的時候,大姐一家人都已經不再了,就剩下胡德凱一個孩子了。


    這些年,徐來一直不敢回家,因為他自己覺得對不起大姐一家,要不是他的雜誌,胡德勝也不會有這個下場。


    唯一知道這雜誌是他帶回來的,也就隻有老母親了,隻是這件事老母親誰都沒有說,可現如今大姐一家糟了大難,全家慘死隻剩下一個呆呆傻傻的小兒子,老母親想要養大,也是有心無力。


    這一次徐來到是沒有退縮,帶著十來歲的小外甥離開了家鄉,畢竟孩子終究是無辜的,他家裏發生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最沉重的負擔,或許換個環境,對於他來說要不是壞事。


    本來他一個人出去找工作,還能容易一點,可現在帶了一個孩子,他就必須要好好做出選擇,盡量有時間照顧一下胡德凱。


    好在胡德凱也十分聰明,不管是做什麽,基本上一學就會。


    在外麵打工的幾年時間中,胡德凱甚至比他賺錢都要快,在煙花廠的時候,要不是胡德凱當時沒有成年,煙花廠的老板甚至都不想放他走。


    叔侄倆那幾年時間,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地方,在礦山挖過礦,在海上幹過網把頭,甚至在海邊做過殺魚工。


    幾年下來,兩人手上也攢了一筆錢,終於在彭城安了家,同時也置辦了一些東西,打算自己起爐灶,就開一個小煙花爆竹廠。


    在外麵流浪的幾年,兩人的關係還好一點,可到了彭城之後,胡德凱越長越像他哥哥了,每當徐來看到胡德凱那張臉,總是會想起那個被自己害死的外甥。


    對於自己這個外甥,他的心中一直滿是愧疚,而且這件事一直以來都是他的一個心結,就連他老婆都不知道這些事情。


    胡德凱跟他幹了幾年的時間,一分錢都沒有得到過,其實不是他不給,而是他不敢將錢交給胡德凱,


    徐來自己就是一個例子,剛到一個城市的時候,對什麽東西都十分好奇,那幾年因為好奇,他吃了不少的虧,他認為隻要看住了錢,就能將胡德凱看的嚴嚴實實的。


    這些錢他都幫胡德凱存的好好的,就連彭城買下的房子,都是寫的胡德凱名字,隻希望在過幾年的時間,胡德凱到了年紀,他找人給說門親事,到時候這個家就是他們的,徐來也算是對得起自己死去的大姐了。


    至於他過年從來不跟胡德凱一起過,很大一部分願意是不敢麵對他,那份心裏的愧疚,整整折磨了他十幾年,他甚至根本就不敢看胡德凱一眼,生怕自己最後會忍不住,將當年的事情都跟他說句了實話。


    想不到,他對於胡德凱的所有嚴苛要求,最後都成了胡德凱恨他的理由。


    最後為了可以脫離他的控製,胡德凱竟然將這個小作坊一下點了出來。


    徐來夫妻兩個因為造假販假,雇傭未成年人等,被法院判了有期徒刑五年半,他已經快一年沒有見到自己的外甥了,每天他都在擔心,可他卻沒有一點辦法。


    直到今天丁凡找上了他,他終於明白,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大姐家裏的孩子,他沒有照顧好,胡德勝因為他的疏忽,被害死了,現在胡德凱又是這樣,雖然他的想法是好的,目的也算是好的,可方法上他錯了。


    他將胡德凱逼得太緊了,在一個叛逆的年紀,對一個孩子逼得太緊,最後所看到的結果,一定不是他想看到的。


    沒有過孩子,也沒有養孩子的經驗,徐來一路上摸著石頭過河,最後運氣不好,摔了一個人仰馬翻。


    當徐來將所有事情都交代完之後,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


    丁凡看的出來,他的淚水不是為了自己而流,而是因為愧疚,因為自己沒能照顧好胡德凱,看著外甥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那種無地自容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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