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著名的風車之國與花卉之國。


    首都阿姆斯特丹的郊區,開車奔馳而過,淨是大片大片一望無際的綠地,山巒迭翠、風景如畫。


    遠處與湛藍的天空相輝映的,便是那靜靜肅立的」排排風車。空中傳來泥土與青草的清香,沁入心脾。


    開車拐過一個彎道,聖納通區最大的社區教堂——聖納通教堂便映入眼簾。


    高聳的鍾樓,令整個建築顯得格外肅穆,教堂正門上麵有頭戴教皇冠的伯多祿石像浮雕,為整塊大理石雕成,手藝精致。整個教堂呈長方形鍾樓磚木結構,為典型的17世紀拜占庭式建築。


    汽車停在教堂門口,兩位身材碩長的華人男子,一前一後走出車外。


    深秋的清晨,空氣凝結著一層寒霧,在帝凡尼玻璃裝飾的窗外,微微浮動,在陽光照進來之前,這裏氣溫仍是低靡得可以。


    皮鞋的輕擊聲在肅穆的教堂內隱隱肯歟偌大的教堂,空無」人。


    走到祭台前,其中一名略顯高大的男子,低頭問身旁削瘦清瞿的男子道:「會冷嗎?」


    「還好。」


    葉森朝吳宇飛笑道。


    「是不是有點累?」


    葉森搖搖頭,笑道:「就是有點緊張,做夢也沒想到,我居然會跟一個男人結婚。」


    「我也沒想到,你會答應跟我結婚。」


    吳宇飛深深看著他。


    「為什麽不會想到?」


    葉森微微一笑。


    「我還以為會失去你,在我又看見他的時候。」


    葉森用力握住他的手,突然道:


    「放心。」


    「嗯?」


    吳宇飛不太明白。


    「我會好好愛你的,請放心。」


    一陣感動,吳宇飛摟緊了眼前削瘦的身子,葉森沒有絲毫反抗。


    「怎麽jon神父還沒來?」


    吳宇飛看一下手表,奇怪地說道。


    「是不是我們來得太早了?」


    「不會,明明已經約好時間,我想成為今天第一對受到祝福的同性戀人,所以才特意挑這麽早。」


    「jon神父是不會來了!」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從祭台後傳來,隻見側門一開,葉森無法置信地睜大眼睛!


    「秦飛揚!你怎麽會在這裏?」


    吳宇飛大吃一驚。


    「來搶回我的‘新娘’。」


    一臉燦爛飛揚的笑容,秦飛揚懶懶地靠在祭台上,看著眼前兩名呆若木雞的男子。


    「嗨,葉森,」闖入者一副無比張狂的模樣。「你以為你逃得了嗎?你以為用一個爛到極點的什麽結婚理由就可以把我打發走嗎?」


    「混蛋!」


    葉森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


    「說我混蛋也好,怎麽罵我都好!你說我還隻是個任性的大孩子,那我就任性這一回!」


    走到葉森麵前,秦飛揚抓住他的手臂,圈入自己懷中,深深看人那一雙令他魂牽夢係的眼眸,一字一字道:


    「不管你說什麽也絕不放手,我一定要你成為我的!如果你不答應,不管使出什麽手段,就算要追你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得到你!我絕不允許你成為別人的!」


    「就算你不相信,我還是要再說一遍,我愛你!」


    被他渾身淩厲霸道的氣勢一時震到的葉森,等回過神來,才發覺他已擅自一把摘下套在自己手中的訂婚戒指,塞給吳宇飛,然後,隻聽到那個可惡至極的男人旁若無人地對吳宇飛說道:


    「對不起,他是我的!這個戒指,你另外送給別人吧。」


    然後,他又從衣袋中取出一隻精美的錦盒,拿出一枚戒指,硬是套在葉森的手上。


    這是什麽?葉森微眨著眼,愣愣地看著手上精美大方、價值不菲的鑽戒。


    「今天你是要結婚,不過不是跟他,而是跟我!」帶著陽光燦爛的笑容,秦飛揚向葉森宣告道。


    「你瘋了!你是秦氏實業的唯一繼承人!怎麽可以跟同性結婚!!難道你不怕別人的流言輩語而毀掉你的事業……」葉森忍不住地喊道,話未說完便猛然住口,天哪,他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果然,秦飛揚的眼眸一閃,更加熱切。


    「寶貝,你在擔心我……」


    「我才沒有!」


    葉森別過臉去,卻被他用力扳回。


    「真不坦率!」以銳利的眼光深深攫住他的視線。「要不是我了解你,還真會被你這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給騙了!承認吧,你根本就忘不了我,幹嘛要這麽勉強自己,真沒見過像你這麽倔的人!」


    「你別臭美,秦飛揚!」葉森終於忍不住怒吼道,一拳想打他的瞼頰,卻被他順勢將手掌握住。


    「你的脾氣怎麽越變越壞了,我的小貓,是我太久沒有疼你了嗎?」


    秦飛揚親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含笑深深盯著他,將他越擁越近,幾乎跟自己貼在一起。


    好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臉頰漲得通紅,眼睛更是清澈得能滴出水來,與平日冷靜沈鬱的外表截然不同,真是別有一番情趣。


    「你要負責……」秦飛揚拚命眨巴著眼睛,極其哀怨地說道,那口氣簡直就跟古代怨婦無異。「我好不容易才愛上一個人,還是個同性,鼓足勇氣向他表白,卻被他狠狠地拋棄。我現在是整個晚上根本睡不著覺,連飯都吃不下,每天想的都是你,你要負起這個責任!」


    真是倒打一靶!


    葉森可氣又可笑的看著眼前這個簡直在要賴的大男人,覺得胃部又隱隱作痛起來。


    「秦飛揚,你到底在搞什麽把戲?」


    「我不是在搞把戲,我是說真的!」


    收起一副吊兒郎當的嘻皮笑臉,秦飛揚麵色略略一沉,肅聲道:「別煩了!結婚吧!」


    他大剌剌地說道:「這樣就可以堵住你那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的小腦袋,你不是不相信我嗎?那就拿出上次跟我談話的勇氣,把我綁住、捆起來,一輩子綁在你身邊,這樣你總該相信了吧!」


    他就這樣向他求婚?葉森瞪著眼前顯然越活越小的大男人,不禁氣結。


    「走,現在就去市政廳,我早就跟他們打好了招呼,一分鍾之內,就可以辦好手續!」


    說罷秦飛揚便要拉著葉森往外走。


    對方卻僵立不動,秦飛揚不禁回頭一看,隻見葉森呆呆地看著他,什麽話都沒


    說,不驚喜,也不惱怒,他眨了一下眼,以為自己看錯了。


    好脆弱!真的,眼前這個曾經麵不改色說分手的男人,淡漠似水的削瘦臉頰,此刻竟然流露出深深的脆弱。


    彷佛一隻內部已經破碎的水晶玻璃,隻要輕輕一觸,便會整個碎開,消失在風中。


    「總之……請你相信我這一次,求你!」秦飛揚停下腳步,一把將眼前明顯已經站立不穩的男人深深摟入懷中,俯下頭,將自己的唇貼近他耳邊,緩緩道:「我發誓,再也不會欺騙你,再也不會把你弄哭,也絕不會把你推到別人懷裏,回到我身邊吧,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以前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無法祈求你的原諒,隻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一次就好!你說我們已經回不去,那就不要回去了,重新開始、重新來過,這一點都不難,就把自己當成一個新的葉森,把我當成新的秦飛揚,好不好一.」


    「你……」葉森的眼眶濕潤了。


    「如果你想,我就開始重新追求你,不過我還是不放心,所以我們一定要先結婚,我才能安心好好追你。」溫柔似水的聲音,前麵還是深情款款,後麵語調隨即一變。「不過你也不要再婆婆媽媽地抵抗了,因為憑我超級無敵的魅力,你不可能不愛上我,所以還是省些力氣,乖乖讓我上吧!」


    果然是個臭屁大王!沒說幾句,狂妄的本性又暴露無遺,自說自話的模樣實在令人可笑又可氣。


    但是,現在的葉森,已根本無力追究這些。


    一陣眩暈,脆弱的心髒禁受不起這樣劇烈的跌岩起伏,他無力支撐地抱住那寬厚的後背,手掌透過外套,彷佛觸到從內部熨透的熟悉的溫暖,一陣顫栗,他的眼眶濕潤了。


    可以嗎?傷痕累累的內心,再愛一次,再相信一次,相信那原以為根本不可相信的愛情?


    手指上沉甸甸的重量,來自那枚以愛命名的套環,壓得他的整顆心,都在劇烈顫抖。


    「真的愛我?」他喃喃道,虛弱地將自己的全身重量交付給那具結實溫暖的胸膛。


    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好想就此停泊下來,真的可以就此停泊下來嗎?


    「真的!我愛你!」迎接他的是一句斬釘截鐵的回答,以及隨之而來的深深熱吻。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世界在刹那灰飛湮滅,越來越劇烈的心跳聲,隻能回應他溫柔如風的觸摸與愛撫……


    現在才明白,原來兩個真正相愛的人中,根本沒有第三者的立足之地,就像此刻他,和他倆一樣!


    有一種力量,叫做真愛,即使年華飛轉,歲月如梭,即使曾經傷痕累累,步履唯艱,甚至是他人付出再多不問回報的深情,都無法影響或者改變的東西。


    就像葉森與秦飛揚。整整七年,一個崎坎曲折的大彎,在此刻,終於畫到了圓美的終點。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阻撓在他倆之間,當個可笑的第三者呢?


    吳宇飛看著眼前深深擁吻的兩人,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深深吸了口氣,他毅然掉頭往外走。


    肅穆的教堂外,放眼望去,滿眼是修剪的整整齊齊的綠色草坪,因秋季而染上一層鵝黃,一如幼雞身上可笑的薄薄絨毛。風,自山巒的另一邊輕輕拂過-充斥耳鼻的,便是秋季這股清爽幹冷的氣息。


    天空中傳來隱隱的轟嗚聲,依稀可見噴氣式飛機飛過遠處密林,灑下了一道白霧。教堂鍾聲於此刻叮當響起,宏亮而清晰,一聲聲,震動耳膜。


    是該回去了!


    攤開放在手掌心的戒指,細細打量,然後,麵色一肅,輕輕彈指,一道銀光自空中畫出優美的弧線,緩緩攀上最高點,再輕輕滑落,一閃,消失不見。


    他也該浴火重生了吧!


    輕輕一笑,挺直胸膛,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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