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盡地回到家中, 葉知夢癱坐到沙發上, 腦袋一片渾噩。江舟喜歡她,她自然知道,但總以為佯裝不知或無動於衷是拒絕他以及維持他們之間友誼的良策。


    現在回想起來, 大約當初趙京寧的話才是對的,她和江舟不可能再是純粹的朋友, 是她太貪心,太過奢望。


    雖然和江舟相識多年, 但她卻時常看不透究竟江舟是怎麽想的。他曾笑話她情商太低, 或許這譏諷中還帶了點淡淡的無奈罷。


    她承認,她的情商並不高,所以過去才會將事情攪得一團糟。她也不懂, 她和趙京寧分手六年, 他若是真像他自己所說的這般放不下她,為什麽這六年間卻也沒有來找過她?現在她重新回到趙京寧的身邊, 他卻又再次出現, 告訴她,他仍忘不了她。


    “這還不簡單,其實,他愛的是趙京寧!好不容易熬到自己心愛的男人離開了你,偷得浮生六年閑, 怎麽可能容忍心愛之人重投舊愛的懷抱!哈哈……”


    電話那頭的笑聲聽來實在欠扁,葉知夢忽然很是後悔腦袋一熱竟會跟她講這個,白白讓她給當笑料了。柳眉微皺, 有些鬱悶:“笑得跟老鴇似的,自娛自樂有意思麽?就知道跟你說這些都是白搭,別給我添亂了。”


    “哎哎哎,說兩句都不行,你這人才沒勁呢。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江舟的想法隻有他自己知道,揣測清楚了又能怎麽樣?死活你也不會跟他在一起,且由著自己不懂就不懂吧,知道太多反而傷神傷身。”


    葉知夢忍不住一笑,又歎氣道:“你當人人都能跟你一樣沒心沒肺呢?算了,不說這個,煩得很。你今天打電話給我不會就是為了找我閑聊,聽我笑話的吧?”


    “當然……不是!說到這個我就有氣,咱們高中那會兒好歹而是拜過把子的,你為了一個趙京寧,遠走他鄉,拋下姐們一去就是十年,電話也沒一個的,你丫才是最沒心沒肺的那個!你和他折騰了這麽多年還不夠,唱戲的不累,我們看戲的都嫌累。老娘要結婚了!下個月沒空也得抽空給我死回來,不然別逼我去南京捉人!”


    葉知夢聽了這紅色炸彈先是一愣,隨即也為她高興起來:“真的?新郎是誰呀,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相親認識的,我媽中意,我看著也還湊合,就處著了唄。我媽說要是我三十歲之前不把自個兒嫁出去,她老人家就要把我轟出去,脫離母女關係。我天天聽她叨叨頭也疼,心也煩,年紀也不小了,沒工夫矯情,結婚就結婚唄,多個人搭夥過日子,也沒什麽不好。”


    葉知夢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靚靚,你覺得好就好,別委屈了自己。你結婚,我真替你高興,你的婚禮我當然要參加,我還想看看是哪個膽大的敢把我們虎妞給娶回家呢。”


    兩人又聊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葉知夢握著手機出神,想起這些年,身邊的同學朋友一個接一個傳來喜訊,那時她雖人在美國,但消息還是靈通的。如今嶽靚也要結婚了,從未對旁人結婚有過多感觸的她,現下竟也有些羨慕起來。


    快遞送花過來的時候她正從洗手間出來,一大束火紅的鬱金香幾乎將快遞小哥的半截身子遮住。在同事好奇目光的注視下,葉知夢硬著頭皮簽收。


    抱著花束回到辦公室,手機便響了。陌生的號碼,但她猜號碼的主人必不陌生,除了江舟也不會有別人了。


    “花收到了?喜歡嗎?”江舟若無其事地問。


    “收到了,謝謝,讓你破費了。”


    江舟皺眉,十分不快:“葉知夢,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說完也不待她回答,直接掛斷電話。


    葉知夢摸著嬌嫩的花瓣,的確很美,與玫瑰相比也毫不遜色半分,但這樣醒目的美麗入得眼,卻入不了心,最後隻能徒增困擾。


    第二天,快遞照樣捧著一大束花前來,這回換成了香水百合。之後連著一個禮拜的時間,快遞小哥每天都準時報到,每次送來的花品種也均不同,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他送,她就收,隻是沒再打來電話。直到第七天,趙京寧突然來單位找她,事先並沒有通知,於是這辦公室裏這嬌豔欲滴的紅玫瑰花束生生紮了他的眼。


    “你怎麽突然過來了?”葉知夢有些意外。


    趙京寧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下,眼睛卻一直盯著那束紅玫瑰,拉長著臉不說話,一副讓她自己主動坦白從寬的表情。


    葉知夢也沒傻到自己往槍口撞,他既然不問,那她就裝傻。起身給他倒了杯水,笑盈盈地說:“問你話呢,怎麽一來就黑著臉不吭聲,要不說話就先回去吧,我這兒還忙著呢。”


    趙京寧“哼”了一聲,伸手將她攔腰一攬。他手勁兒大,她反應不及隻能順勢跌坐在他腿上。


    “裝瘋賣傻沒用,給我老實交代,哪個兔崽子送的?”他又朝花瞥了一眼。


    “不知道。”


    “不知道?”趙京寧顯然不信,在她腰間一掐,惡狠狠地說:“知情不報,後果很嚴重。給你機會再重新說一次,想好了再說。”


    葉知夢繼續打太極:“送快遞的沒說,也沒卡片什麽的,我哪兒知道。”


    “既然不知道是誰送的,為什麽不丟了?”


    “好好的扔了幹嘛?花招你還是惹你了,浪費可恥。”


    趙京寧捏著她的下巴抬起:“還不老實!再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不然大刑伺候,就地正法。”


    她瞪他:“你敢!”


    鬆開她,拿起杯子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水,他幽幽地說:“你看我敢不敢。”


    葉知夢沒好氣兒地在他肩膀上捶了幾下:“這是我單位,你別亂來!是你非要我說的,那我說了,你得答應我不生氣。”


    “答應不了,趕緊說,少廢話。”趙大隊長挑眉,果然有事兒。


    “不答應就不說,趙京寧,你要敢我在我辦公室亂來,咱倆就掰。”葉知夢急了,一下子站起身,居高臨下地說。


    趙大隊當場冷臉:“想跟我掰了去找那送花的?做夢。”


    葉知夢被他的話弄得真是哭笑不得,這男人吃起醋來真是蠻不講理,胡攪蠻纏。正猶豫著到底是告訴他送花的是江舟,還是隨便編個人先糊弄過去,手機就響了。


    雖然沒看到來電號碼,但女人的直覺讓她心想要糟。將手機拿過來一看,果然是江舟打來的,雖然她並沒有存他的號碼,但號碼的後三位她記得。果斷地掐了電話,這個時候不接為妙,心想著哥們千萬別再打來火上澆油了。


    趙京寧晃著二郎腿仰頭看著她,皮笑肉不笑地問:“怎麽不接?”


    葉知夢隨手將手機丟到桌上,故作不耐煩道:“陌生號碼接了幹嘛?不是騙子就是賣保險搞推銷的,短信騷擾還不夠,電話也是沒完沒了,這些通信運營商也不知道幹什麽吃的。”


    話剛說話,手機又響了,依舊掐斷。沒兩秒電話又打過來了,頗有不接電話就一直打下去的勢頭,葉知夢恨恨地看著桌上的手機,老天果然不垂憐,怕什麽來什麽。


    賣保險的和騙子可沒那閑工夫一遍又一遍地打電話,再不接那就是有鬼心虛了。沒轍,隻能接了,伸頭不過一刀。


    “就這麽不想接我的電話?”江舟劈頭就來了一句。


    葉知夢偷瞄了趙京寧一眼,結果正撞上他的眼神,尷尬地低頭隨手翻起了桌上的資料,答了句:“哦,是你啊,我還以為是賣保險的,就沒接。找我有事兒嗎?”


    “非得有事兒才能找你?賣保險的?你沒存我的號碼?葉知夢,你還真是知道怎麽戳我心窩子,連我的手機號碼你都懶得存了。”


    “對不起,我忘了。”葉知夢覺得此刻說話還是言簡意賅的好。


    江舟沉默片刻,她的話讓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沒什麽不對,但就是讓人聽著堵得慌。


    “明天我回北京了,今晚請我吃晚飯吧,就當替我送行好歹我也送了你一星期的花,葉知夢,你不會那麽小氣吧?”


    看到麵前坐著的笑麵虎佛爺,葉知夢更鐵了心不能答應:“今晚有事,對不起,下次回北京了再補請你一次。明天就不去送你了,一路順風。”


    “好,這頓我記下了。就這樣吧,先掛了。”江舟說完狠狠將手機往牆上一砸,屏幕瞬間在四分五裂中黯淡下去。


    掛了電話,葉知夢像犯了錯的小學生挨著桌沿站著沒動,扭頭朝趙京寧笑笑,想說是季蘇北打來的,明天要回北京,想叫她一起吃晚飯。


    話還沒說出口呢,趙京寧站起身,從她手裏抽走手機也沒看,就抓在手裏把玩著,眼睛將她來回打量了一遍,笑看著她說:“別跟我說是秦小羽或者他媳婦兒,太侮辱爺的智商。”


    葉知夢心肝兒一顫,丫什麽時候學會讀心術了,幸好沒說出來。


    “媳婦兒,你想讓我猜一猜,對吧?”他俯身將臉湊近,笑著問。


    聽他這調調就讓人渾身難受,伸手一把蓋在他臉上,將他推得遠遠的,沒好氣地說:“猜什麽猜,就江舟打來的,他來南京出差,明兒回京,想讓我請他吃飯踐行,我沒答應。”


    趙京寧鼻子哼氣兒:“那是我礙你們倆好事兒了啊?我要不在,你是不是就答應了?還回北京補請?這花八成也是他送的吧,難怪舍不得丟呢。”


    “趙京寧,你別不講理啊,我就知道說了你又要發邪火,沒完沒了。我不想跟你吵,我跟江舟什麽事兒也沒有,你要往齷齪了想我,咱倆就早點散夥,懷疑來懷疑去沒意思。你要相信我,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翻篇兒。這花你要看不順眼,扔了就是,別說我稀罕。”葉知夢撂話了,一臉正色。


    她都這麽說了,他還能說什麽?他當然相信她,不過這花實在讓人看得不爽,送花的人更是讓他不爽,改天回北京了非得把那王八犢子拉出來練練,少覬覦他的女人。


    “對別人說話都柔聲細語,客客氣氣的,跟我說話就吹胡子瞪眼睛的,怎麽差別待遇這麽大?好了,瞧你氣呼呼那樣兒,我沒不信你,我就是吃醋。從高中起那小子就對你有不軌之心,我讓你離他遠點兒,你偏不聽,非要氣我。都十幾年了,還真是陰魂不散。”趙大隊麵上服軟,心裏還火著呢,但也知道攘外必先安內,哪能敵軍未退,後院就失火了呢。


    葉知夢被他氣笑了:“看來你對我一肚子的意見呢。”


    “反正你以後少和他見麵,就算見麵也要通知我一聲,不準私下相會。至於掰了,散夥,這種話以後也不準說,這輩子你的男人隻能是我。你要敢跟了別人,我一槍崩了他,所以你就死心吧。”趙大隊發狠道。


    “切,現在是法治社會,你當你是軍閥呢?”


    “那我就先崩了你,然後殉情,反正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早點認命才是上上策,懂嗎?”趙大隊不客氣地說。


    話雖霸道,但女人有時卻愛極了這樣的霸道,比起“我愛你”三個字更讓人心醉。


    她笑罵:“去你的,要死自己死,別拉上我,我命長著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塵光舊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未並收藏塵光舊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