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的難民同關內狂湧,使得關內也是四處狼藉。為了生存,難民甚至發展到了煮人為食的地步,一路上搶、劫、掠,弄得各地的秩序大亂。


    難民所過之處,官府不得不派人鎮壓、治理,否則難民一哄之下,原本不算平和的關內百姓便立刻遭殃了,什麽雞、鴨、狗、豬之類的幾乎會被難民偷搶幹淨。因此,各地的百姓對這類難民敬而遠之,甚至棍棒相加,使難民和當地百姓之間的矛盾很快便激化,更有許多難民流串成寇,四處搶殺,關內的百姓也變得惶恐起來。而在涿州、定州、淶源、順平諸地,難民在有秩序地流入。更好的卻是每個難民在入城之時,都可以分得一碗粥喝、這對饑渴若死的難民來說,不諦天降甘霖。讓難民歌功頌德的自然是這施粥的大恩人、大救世主,而在靖州分粥的計劃部是冀州葛家莊主人葛榮的正意。涿州、定州、淶源、順平諸地幾乎在每一處都有葛家莊的勢力所在,至少在整個北魏的東部和東北部,沒有人敢不買葛家莊的帳,各地的郡丞、太守都不敢不給葛家莊的麵子,甚至還要巴結葛家莊。雖然眾人明知葛榮此舉似乎用意甚深,但卻不失為一個安撫民心的好辦法,使難民造成的亂子大大減少。別人出力讓他們向朝廷邀功,又何樂而不為呢?所以這些當官的不僅不說,還大力支持葛榮的行動。


    葛家莊的生意依然照做,而且越做越大,幾乎所有能動的勢力和財力全都在火速地動轉之中。在滄州與海鹽幫一戰,葛家莊的人擊斃海鹽幫幫主修遠水,海鹽幫十大長老已去其五,這可算是海鹽幫最慘的一次戰局、海鹽幫的實力完完全全地控製在葛榮的手中,因為剩下的五位長老,全都是葛榮以重金收買的心腹,海鹽幫早就有葛家莊潛伏過去的高手。所以一動起手來,修遠水那邊的人根本就沒有半點還手的餘地。遊四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才,在海鹽幫初逢大變之時,仍能夠以最短的時間將其幫規幫製大改、使得每位弟子和長老及各路堂主都心服口服。更讓他們看到了希望,感受到了動力,絕沒有因為死去幫主而沮喪的神情,因為北方武林之中,葛榮比起修遠水來,不知道強大多少倍,而葛榮的遠行計劃與塞外交易的計劃卻是更讓人心動和振奮的事情。所以,他們自然更為賣力。


    葛榮很忙,每天都要收到許許多多的匯報,包括北部的軍情,南方的生意,更包括塞外的交易。太行山三十六寨、十八洞,此刻所做的事情並不隻是對那些商人搶劫,對商旅的盤剝,更派出高手任由葛榮調遣。


    這段日子以來,葛榮的確是忙得有些不可開交,遊四也好不到哪兒去。派出高手北走突厥、契骨,與高東、漠東的契丹、漠西的噘噠,這些塞外的國家是需要海鹽。當年葛榮周遊各地並不是白走,而這一刻派出的大量高手就像是考查一般,對各國進行走訪,以打開商路,更有突厥人的鼎力相助,使其商路大開。海鹽幫更按照葛榮的計劃,行出大海,東向高句麗、新羅諸國,以開拓兩路,這些舉措隻要一成功,葛榮的商業將無限地擴大,換得的財富將是難以想象的。


    能夠動用的各路關係幾乎全都動用了,官府的、各大家的、各門各派的、各個寨頭的、若是朝廷知曉這之中的情況,肯定會驚得目瞪口呆。這之中的情況隻有少數人知道,表麵上,葛家莊的一切都平靜得如往常一般、各個人也隻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事情,在幹什麽事情。別人的事情他們根本不知道,也不敢去查問,這就是葛榮安排的巧妙之處。


    葛家莊之中,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能獲息葛家到底有多少產業的人幾乎不存在、遊四當然是這少數人當中的一個,包括葛榮的所有經營運作,都有這個年輕人的汗水滲透其中、無論是黑道還是白道,無論是明裏還是暗裏,遊四似乎已經成了葛榮的影子。


    除了葛榮之外,葛家莊還有十個最為可怕的人物一一葛家十傑!他們沒有名字,但人們都知道,這些人絕對存在。遊四就是這十傑中最為年青的一個,排行卻是在第四。經常出現在莊內的還有裴二、薛三,這兩人的排名在遊四之上,而這兩人的武功很少有人清楚,但誰都知道,任何一人的武功都不會低於遊四任何一人的智慧都不會比遊四差多少。另外仍有七個極其神秘的人物,恐怕除了葛榮和十傑本身之外,葛家莊中大概不會有人知道,包括葛榮的兩個兒子。


    破六韓拔陵所領的大軍節節敗退,這是讓朝廷稍稍欣慰的一件事,元誌告捷,莫折大堤身死,這又是一件讓朝中振奮的事情,而這可怕的刺客卻是爾朱榮所派·這件大功自然要向爾朱榮頭上記一筆。而爾朱榮更出任北部,對付破六韓拔陵的大軍,其功更是傾朝難敵。不過刺客自身已死,這一點倒讓朝廷大覺遺憾。試想有這樣的刺客。若是將起義宰的首領一個個都予以刺殺,那該有多好?不過,讓朝廷頭大的事卻是運給北伐軍的糧草被人給劫了甚至還不知道出手的是什麽人、幾乎讓人難以相信,數船的糧草竟在一個晚上被人給劫了,可仍不知道對方是誰!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運糧的官兵幾乎被殺了個幹淨,數百人在不知不覺中同時縣首異處,這筆可怕利落的手法,幾乎駭人聽聞船隻不是被打翻,就是被鑿沉。看著江麵上的屍體讓人心家當然不是真的全都被殺,可是有誰敢現身呢?一回去。仍隻有死路一條,朝廷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因此,這些幸存者隻得苟且輸生,隱姓埋名了運糧官員也同樣沒有留下話口,這幾乎是一種冷血的大屠殺,可是誰也沒有辦法製止,這個世道已經變得太過黑暗了。


    朝中大為震怒,出事地點離關中比較近,有人懷疑可能是關中起義軍做的手腳,也有人懷疑是莫折大提率領的起義軍所幹,他們為了支持破六韓拔陵,因不能直接出兵相援,便隻好破壞朝中運糧的計劃。但猜歸猜。事實之上,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人弄的鬼。現場沒有一個敵人的屍體,對方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線索、惟一知道的就是對方用馬車運走了所有糧草,而馬車的輪印在一條河邊消失。對分肯定也是自水路運走的,朝廷惟一可做的事,就是封鎖所有的水陸要道,使通往關中與西部的關口全部在其檢查之內。甚至通往汾州的要道及秀容川的要道都加強警戒、朝廷的局麵依然緊張萬分,各路起義軍的熱頭極旺,而北方流入的難民鬧事,也使得朝廷頭大不已。


    薑小玉回到家中的時候。絕情已將傷口全都洗了一遍,身上的血跡也擦拭於淨了,土炕之上也用清水洗過一番。


    絕情的臉色極為蒼白,赤裸著上身,靜靜地倚牆而坐盤著雙膝,像入定的老僧。


    小範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額頭上竟滲出了汗水,望著踏入家門的薑小玉,禁不住露出一絲苦笑。薑小玉望了望濕淋淋的地麵,又望了望屋裏的情景,不由得一呆,疑惑地問道:


    “怎麽會這樣?”小範一般苦笑,道“他要用清水衝洗傷口,我簡直不敢相信他仍是一個人!”


    薑小玉臉色一冷,不高興地道:“範大哥怎能如此說蔡公子?”


    小範搖頭無奈地道:“他腹部的傷口處流出來的都是發臭之毒血,其它幾處也是如此,可是他仍然能夠自己移動身子,傷口周圍的肉都未見腐爛,這豈不是太不可能?”


    薑小玉一臉駭然地問道:“他身上流出的真是毒血?”


    “這還用騙你?都流到地上了,我隻好用清水把它給衝洗幹淨,不然會臭死人的。”小範指了指地上的血跡道。


    薑小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望絕情,卻發現絕情的呼吸極為平靜,幾處傷口仍有不斷的悠悠血絲滲出,根本就未曾包紮,不由得駭然問道:“你怎麽不將蔡公子的傷口包紮起來?


    要是被邪風侵入,豈不會讓他傷得更重?”


    “這是他的要求,他說傷口之內仍有殘餘的毒液沒有排出來,他必須將之全部退出來之後,才能夠包紮,否則又會在裏麵生出很多毒血!”小範臉有驚色地道。


    薑小玉神色微微一緩,也不知道是該擔心好,還是不用擔心好。


    “大叔怎麽樣了?”小範關心地問道。


    “神婆在施法,我也不知道怎樣?”薑小玉有些茫然地道。


    “既然神婆在施法,想來不會有問題的,連他傷得這麽厲害都能夠活過來,大叔那一點傷又算得了什麽呢?”小範滿懷信心地安慰道。


    “但願,對了——”美小玉似乎想到了什麽,忙從懷中出一個小包,道:“這是公子所開藥方上的藥,你來幫我燒火煮熬了吧,大夫待一會兒便來。”


    “你叫了大夫?”小範臉色一變,驚問道。


    “是公子吩咐叫大夫來的,他要開藥方,而我又不會寫字,大夫來是要按他的吩咐去配藥的。”薑小玉釋道。


    “他會開藥方?”小範有些驚訝地道。


    “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人家公子可是有身分的人,開個藥方有什麽了不起?”薑小玉不屑地道。“嘿嘿。”小範陪笑道:“是我說錯了,一看就知道公子不是常人,開點小藥方自然是沒有什麽不可能的,隻是我怕神婆會不高興,她最討厭的就是大夫,大夫一來,倒好像小玉不相信她的法力一般!”薑小玉神色一緊,道:“這是公子叫的,我難道還要違背公子的意願嗎?神婆若是法力高也不用怕人不相信。”


    “是,是!我這就去熬藥!”小範說完便接著妻小玉手中的藥包。


    薑小玉“撲哧——”一笑,隻把小範看呆了,禁不住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薑小玉俏臉一紅,嗔道:“還不去熬藥?”


    小範心中一甜,歡快地笑著行了開去。


    薑小玉立刻掏出另一包藥,放在體中細細碾3起來。


    片刻,那大天背著藥箱行了進來,一進門就發現了絕情倚牆而坐,傷口暴露在風中,禁不往駭然而呼道:“你們想他死得更快些嗎?”


    薑小玉和小範同時吐了一驚,都始起頭來望了望門口,低呼一聲;大夫i”


    “你們就這樣看著他的傷口,也不包紮一下。都成了邪風入侵的目標,你們這樣子怕是嫌他死得不夠早是嗎?”大夫責聲道。


    “這是他要這麽做的。”小範忙解釋道。


    “他要死,你也讓他死嗎?還不快把他的傷口擦拭幹淨包紮起來!”大夫冷冷地諷刺道。


    小範的臉色一紅,但大夫說的話在薑小玉麵前又不好出百反駁,隻好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又扭頭向薑小玉求助地望了一眼。


    薑小玉眉頭微微一皺,望了望大夫,道:“大夫不是說公子不可能活過來嗎?”


    “哼,這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如此重的傷,就是鐵打的入也難救活!”大夫不屑地道6“大夫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就是鐵打的人,也難救,但如果我不是鐵打的就不難救了。”


    絕情緩緩睜開眼睛,聲音卻極為平靜地道。


    大夫與薑小玉諸人不由得一呆,都沒想到絕情會在這個時候醒來,而且還能夠輕鬆地說話,雖然臉色依然蒼白得可怕,可是眼中卻顯示出來一絲異樣的神采,絕不是大夫所說的回光返照之征兆。


    大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一般,驚疑不定地打量著絕情,同時向前行過幾步,神態極為滑稽地叨念道:“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有什麽好奇怪的?人家可是經神婆施過法水的身體呀。”小範不詫地道。


    “孺子之見,什麽狗屁神婆,什麽狗屁法術,全都是一些騙人的玩意兒罷了,你以為燒一些紙灰就可當藥用啊?呸!那誰還去藥店,還要抓大夫的藥鋪作個屁用啊!”大夫有些微惱道“說得好,醫者父母心邪魔不侵,醫之德,是不畏強,不害弱,實事求是,你是一個好大夫。”絕情微讚道。


    “過莫過獎,我看公子的醫術便比我高明,所開的一散、一膏、一湯,都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我行醫數十載還未見過如此妙的方子。而公子卻如此年輕就有如此見地,可真是難得呀!”那大夫毫不在意地道。“大夫之氣度也讓晚輩大為敬服!”絕情是不掩飾地誠懇道。


    “大夫請坐!”薑小玉見大夫與絕情如此談得來,忙客氣地道。


    “難道公子不怕邪風侵入嗎?”大夫奇問道。


    “邪風根本無法侵入,因為我在剛才那一刻是將體內的餘毒和廢氣向體外逼出,邪風根本無法乘虛而人“絕清淡然道“哦?”大夫顯出一絲驚訝地應道。


    “我請大夫來就是想讓大夫為我再配幾副藥。此刻我不便動手,也難找到這些藥草,隻好麻煩大夫幫幫忙了。”絕情淡然道。


    “醫者父母心我能出力之處,自然盡力!”大夫毫不遲疑地道、說著打開藥箱,取出筆、墨紙硯,顯然是有備而來。


    “乳香四錢,木藥四錢,木鱉七二線——”絕情一口氣報了十副藥方。全都是大夫見所未見的藥方,但他行醫數十年,對藥物的認識,自然知道這些方子都是極為珍貴的,而且都極有效用,雖然多為外傷準備,可是這些外傷的方子比許多獨門藥物更似多了幾分獨到之處。


    “公子要這麽多方子,難道隻是為了自己身上的傷勢嗎?”大夫疑惑地問道。


    “大夫眼力果然高明,以我身上的傷勢,隻要三個方子,再加上其中的兩味藥使足夠,何用這許多的藥方?”絕清淡然一笑道。


    “那公子要這麽多藥做何用呢?”大夫奇問道。


    “今日,朱家村的人打傷了唐家村的幾人,相信這些方於用得著。”絕情悠然道。


    “原來如此。”大夫恍然道。


    “公子沒見過他們的傷勢,如何會知道要用什麽藥呢?”薑小玉疑惑地道。


    “姑娘有所不知,你們兩村打架,大不了是刀槍棍之類的傷勢,傷的多半為皮肉、筋骨,而公子所開的藥方,對治外傷和筋骨之傷都極有作用,更有數種止血之方。這之中還有許多藥可治愈傷風之用,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錯?”大夫最後以詢問的眼光望向絕情道。


    “不錯,其中金銀花五線、當歸二兩、大黃萬錢、花粉五線等十種藥組成的方子,名為托裏散,服之可防止邪風自傷口侵入,更有蜈蚣星風散、雄鼠散、千裏奔散、江鰾丸、羌麻湯諸藥對傷風感冒有極好的療效。而對於普通的傷口,一般隻要防止邪風,使無大礙。”絕情淡然地道。


    “公子之方的確是小老地想都未想到過的,不知道公子之師為何人?”大夫仰慕地問道。


    絕睛一呆,愣了愣,歎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我隻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自從我記事起,我就具備了這些本領!”


    眾人不由得一呆,那名大夫更是張口結舌地道:“公子是否有隱痛?便當小老兒沒問好了。”


    薑小玉愕然之中,還以為絕情是不想告訴別人他的身分,也就沒有吱聲。


    絕情淡然一笑,道:“我並沒有什麽隱痛,大夫別多心了,人不一定都要有過去,有著過去的入反而是一種負累,每個人隻要能抓住現在便夠了現在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多幹脆?


    多利落?任意而行,任意而為,不愧天地良心、坦蕩而生,多愜意、若每一個人都能守好自己心底的那份天地,那這個世界便不會有這麽多的仇恨和殺戮了!”


    眾入一呆,大夫禁不住拍手稱讚道:“好論斷,公幹果非凡人!”


    “好什麽好,若是那樣,你豈不減少了很多收入嗎?”絕情打趣地道。


    幾人不由得同時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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