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來了。”淩海的聲音是那樣的柔和輕緩,不帶一絲仇恨,完全是一種對萬物付之與真愛的情緒。無論是誰聽了,都會覺得有一陣春風從心頭掠過。隻是恒善的心中寒意更甚,她很難理解淩海為什麽會猜到她一定會來這裏呢?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來?”恒善滿麵疑惑地問道,而且眼神中射出一縷難以覺察的厲芒。


    “你的心告訴我的,你知道為什麽你的行刺會失敗嗎?”淩海的聲音依然是那樣柔和動人。


    “為什麽?”恒善的聲音很冷地問道。


    “因為你不該在心中想一些問題。在上峨嵋的時候,你的心神每一次顫抖,我都捕捉得很清楚,就像現在你心中的恐懼我也一覽無遺一般。”淩海的心中依然平靜無波,他的話依然是不慍不火,但卻令恒善的心更是發毛。


    她從來未曾遇到這樣的一個對手,那淒迷的眼神似乎已把她的心底全部看穿,所有的秘密已不叫秘密,所有的心事已赤裸裸地暴露在淩海的眼底。


    淩海的眼神依然很淒迷,卻有一種淡然出世的韻味,像是世俗已經不屬於他。那眼睛就像是兩顆流星,在不斷地滑落但又定格於虛空之中。


    “今天下午,你說的話是假話?”恒善有些笨拙地問道,聲音很冷。


    “我沒有說謊的必要,你下的毒,應該知道解毒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恒慧師太的確須要這麽長的時間才能把體內的毒氣全部化解。我是故意讓你們知道,我不能肯定誰是凶手。


    但我已隱隱地猜到,一定與你有關,否則你不會露出那樣狠厲的眼神,你更不會在心中有得意的感覺。我大張旗鼓本就是要讓凶手知道,要殺人隻有今晚一個機會,而你的心也未免太狠了一點,總想趕盡殺絕。剛才你若是逃走,一定沒有人攔得住你,而如今你卻已失去了這個機會。”淩海把鬆枝輕輕地彎了彎,在空中輕輕地劃了劃,平靜地道。


    “你怎麽可能把恒慧換成寧遠?”恒善疑問道,聲音依然很冷,冷得像是冰塊飛了過來。


    淩海知道她就要出手了,但他仍然是萬分悠閑地立身道:“世上沒有絕對不可能的事,隻要有人能想得到,便會有人做得到。”


    淩海的眼神很淒迷,沒有霧,但卻似是霧中的寒星,給人一種清冷而陰寒的感覺。他盯著恒善,恒善的目光如刀,但卻無論如何也割不開淩海那如霧一般的眼神。而淩海的眼神卻一下子直直地插進恒善的心底。


    淩海的姿式很自然,沒有絲毫做作的跡象,無論立於什麽地方,都能與那塊地麵和周圍的景物搭配成一副最協調的畫麵,沒有人能形容那種感覺。在別人的眼裏,淩海再不是一個人,那些地麵和周圍的景物竟似乎是淩海身體的延續。那種巧妙無隙的感覺令祖惠枝的眼中都露出異樣崇拜的目光。她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的高手,她從來都沒有這樣真切地感受過。


    這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神,一個正義的戰神!那浩然之正氣,在這塊小小的天地之間不斷地澎湃激蕩,她的整個身體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陶醉、舒服,心神似乎完全被春風包裹一般。


    淩海所立的姿式,顯出一種無與倫比的魅力,無與倫比的魅力,本就是一種壓力,美的壓力,自然的壓力。恒善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頑強的對手,她有一種不知該如何下手的感覺。天和地,地和人,人和景完全融為一體。沒有一點點的破綻,但卻有一股無形而溫柔的氣機罩住了她,已經把她包裹於這變幻莫測的氣機之中。


    恒善不能後退,一退,便必定會牽動淩海無情的攻擊,二十丈的距離似乎很不短,但她卻知道,這隻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其實淩海的精神力早就越過了二十丈,那和他似有生命聯係的天地,已經延伸到恒善的身邊。


    “你還有沒有同伴?”淩海安詳地問道,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他的敵人,而且話語是那樣輕鬆自然,不帶半點火藥味。


    “哼,哼,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恒善冷笑道。


    “我在猜想,你大概是不會告訴我的。不過,我還是不得不意思意思,免得我們倆在這兒僵成這樣,都不舒服,對嗎?不如和你聊聊天,談談地,待到天明,眾人齊聚金頂,再來對你開個公審大會,豈不是妙哉,快哉?而你的同黨肯定會大叫賞心悅目,對嗎?”淩海頑皮地一笑道。


    “撲哧。”祖惠枝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別笑得太厲害,表妹,像這個師太脾氣很壞,她連掌門師姐都敢下毒手,對你恐怕也不會手軟,不要惹得她太過生氣。”淩海輕鬆地向門內的祖惠枝道。


    “我才不怕呢,隻要她能過你那一關,我就是想躲也沒有辦法,你說對嗎?表哥。”祖惠枝不失調皮地道。


    恒善心神一顫,也的確不錯,這樣僵持下去,隻會讓她增加更多的敵人。若再加上一個寧遠,那她便死定了,與其等死,倒不如搏上一搏。


    恒善的腳步開始移動,她以八卦的方位緩緩地遊走。目光比刀芒更厲,但卻割不開淩海那淒迷的眼神,她額角開始有汗流出,她本來在不斷地吸收天地之間的威霸之氣來增加自己的氣勢,可是淩海卻與附近的天地聯成一體,她所能吸到的氣勢也便少得可憐,甚至不能從淩海身上吸到半絲氣勢,而淩海卻依然那樣安詳、自然,根本就不為她所動。


    “是啊,也需要動一動了,不然地話也太單調了吧?兩個人幹巴巴地站著會把人憋出病來的,耍兩下子來緩和緩和氣氛也是好的。不要停啊,一直動,我在看著呢?”淩海戲耍地笑道。


    這下子可把恒善的鼻子給氣歪了,她在艱苦地尋找攻擊點,對方卻把她當猴耍,怎叫她不氣極?但也無可奈何,她十分明白,這種氣機的相引她無法擺脫。她隻能動,隻能攻擊,以攻擊與對方硬撼,她希望這惟一的籌碼不要被對方吃掉。因為她見淩海還年青,不可能有很高的功力。


    恒善出招了,腳步跨出的距離非常細小,但卻十分輕巧,雖然看起來有些淩亂,但那節奏,卻給人一種美的享受。那搖曳的身姿如風中的弱柳,向淩海直衝而至。很快,快得把地麵全都縮小了。


    淩海微微一笑,帶有一絲悲哀和憐憫之色,又有些莫測高深。他依然沒有動,姿式很瀟灑,樹枝斜斜地扛在肩上,腳下不丁不八。眼睛卻亮了一點,但他的眼晴並不像有些劍手一般眯成一道很小的縫隙,而是很隨便地睜開。兩隻眼睛竟變成了兩盞明燈,那莫測的迷霧在瞬間散得無影無蹤。


    恒善隻用了還來不及眨一下眼睛的時間便已越過了十七丈的空間,在淩海三丈外,兩腳猛地一頓,整個身子帶著一段助跑積累起來的衝勁向淩海飛撲而至,也在同時拔出了背上的劍。劍是“青虹”寶劍,人是功力絕頂。


    於是千萬道寒星在“青虹”上暴射,似乎天上的星星全被這一劍摘了下來。鋪天蓋地地滿是劍花,滿是寒星。


    恒善呢?


    不見了!


    隻有滿天的劍花,隻有無與倫比的殺氣,每一朵劍花至少可以爆發出將一頭野牛撕得粉碎的力道。


    月亮沒有了,隻有星星,不在天上,而在地上,在地上飛射,幻成夢一般的境界。沒有風,風都靜止了。本來在金頂之上的秋風很大,但這一刻,風卻突然靜止了,完全被滿天的寒星封閉,或是被這慘烈的氣勢所震懾。


    淩海的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連一根睫毛也未曾動一動,隻是欣賞地看著那眩目的劍光,感受著那可以讓人吐血的壓力。當然,他不可能吐血,但祖惠枝卻在驚叫。


    這一劍的確是天下少有的一劍,劍法能達到這種境界的確已經可以開宗立派,這不是峨嵋劍法,祖惠枝不認識。其實淩海早就感應到了,這不是峨嵋劍法。


    峨嵋劍法以綿綿不絕稱絕,達到最高境界,隻會如滔滔江水之勢,而這卻有一股讓人悶得吐血的邪氣,這無數點寒星就像是吸血之鬼,也像一個抽氣機一般,似乎把這周圍的空氣全部都抽掉了,唯留下人類不能生存的真空。這種感覺讓淩海感到異常新鮮,也非常奇怪。


    劍氣無“哧哧”的響聲,都是無聲無息的,甚至連恒善那掠動的聲音也沒有,隻有壓力,若將這壓力一減,這還真是偷襲的絕世劍法。


    劍花已進入了一丈內,淩海突然動了,右手把扛在肩上的鬆枝甩了出去,不是扔,而是捏在手中,像是一把鋒利的劍,帶著無匹的氣勢,以雲彩的姿態鋪天蓋地的撲了出去。這的確是雲,綠雲、烏雲,但不管什麽雲,淩海終於不見了,被這片烏雲完全吞噬。他已經不再是淩海,而是雲,不僅是雲,這個天地之間所有的氣勢全部都被牽動,真的沒有月亮了。連祖惠枝都看不到月亮。星光也沒有了,天上的看不見,地上的沒有了。有雷聲滾過,沒有電光,是悶雷。有烏雲就有悶雷,讓人肝膽欲裂的悶雷,雖然讓人心驚肉跳,但卻有一股淡淡的浩然正氣在滾動,在流淌。


    “轟……”烏雲被擊散,星光不複見。


    淩海依然悠閑地立於地上,手中的鬆枝已是光禿禿的,而且還被切斷了幾條橫枝,這一切都無所謂,他沒有受傷就行。


    恒善也立在地上,喘息著,她的衣服上還插著鬆針,有些鬆針已被絞成粉碎,但卻依然未能全部擋開。


    原來淩海用鬆枝猛地一發力,當一股狂勁把恒善的劍震開一道縫隙之時,他再以一道柔和的勁氣把手中鬆枝上的鬆針全部震飛,以飛針的形式從縫隙中攻向恒善。淩海的功力是何等深厚,這一股瘋狂的擊勁幾乎把恒善的劍震落。不過恒善也的確厲害,在這種情況之下,依然能切斷淩海以先天真氣包裹的鬆枝,且絞碎大部分鬆針。


    有血從鬆針刺中處滲出,這些鬆針的威力絕對不小,竟擊破了恒善的護體真氣插入體內。


    淩海的動作很優雅,鬆枝已經丟在一旁,他不想再用鬆枝,已恢複了以前那種天地人三者合一的境界,雖然他在動,但每一步都包含著一種天地之至理,似乎是天地人合一的橋梁,而且搭配得非常協調,非常自然,毫無做作的跡象。


    恒善的眼中露出了駭然之色,她真不敢相信自己苦修了五十多年的功力會比不上一個弱冠少年。不過這卻是不爭的事實,而且對方似乎還有所保留,否則她已經被反震之力擊傷了。


    “你不該和我比拚內力。”淩海的聲音是那樣輕柔、溫和。


    “難道你真的破解了如意珠的秘密?”恒善的聲音有些驚慌地問道。


    “如意珠本無秘密可言,它隻不過是一顆有生命的珠子而已。可笑世人都將它當作藏有大秘密去看待,殊不知它珍貴之處隻在於它是一種聖藥,一種可以使人增加兩甲子功力的特殊聖藥。”淩海微微一笑道,那雙眼睛又恢複了那種淒迷的意境,讓人就像置身於夢中,那樣模糊,那樣不真切,那樣縹緲。


    “你為什麽要坦白地告訴我?”恒善難以置信地問道。


    “因為你已經不可能逃掉了,而我並不怕人不懷好意,當如意珠在服食者體內消化之時,它便再無多大價值,也就不存在了。就算你喝幹我的血也不會再增半分功力,我又為何不能告訴你呢?”淩海的聲音依然那樣輕柔、安詳,不帶半絲煙火味道。


    “哈哈哈……”恒善淒厲地笑道:“想不到我忍了三十年,今天卻栽在你小子的手中,真是蒼天無眼呀!大王啊大王,我已經盡力了!”恒善的聲音無比地淒厲和悲切。


    淩海心神一動,臉色一變,立即想到了一件事,腳下驀地傳出一道洶湧的真氣,而手中也暗暗無聲無息地射出一道指風。


    恒善想自殺,這是淩海的想法,他不能讓恒善死在金頂,他必須將恒善交由寧遠神尼處置,是以他會發出兩道真氣。


    “恒善,看你今天往哪兒逃!”寧遠神尼老遠一聲大喝,和恒靜師太飛射而至。


    恒善心神一震,轉過頭去向寧遠淒然一笑,突然整個人一震,眼中露出一種不敢相信的神色。一道真氣從她的腳踝封住了她全身的筋脈,而另一道真氣卻封住了她的斷交穴,使她連嘴巴都不可能動了。


    淩海的這道指風本不能成功,因為恒善也是個高手,雖然心生死念。精神有點呆板,但麵對麵絕對能發覺這一縷沒有風聲的指勁,而寧遠卻正好在此時大喝一聲,讓恒善一轉身形,給淩海的指風提供了機會,從而很順利地製住了恒善。


    “神尼,晚輩幸不辱命,把這奸細交由神尼處置,隻是她已萌死念,望神尼小心。”淩海抱拳向寧遠遙聲道。


    “多謝少俠給老尼擒下這奸細,我代表峨嵋派上下向少俠致謝。”寧遠客氣地向淩海道。


    “師父,這奸細好厲害,要不是表哥可還真拿不下她來呢!”祖惠枝向寧遠邀功一般地道,一下子又恢複了那種調皮的個性。


    “傻丫頭,為師知道,我曾和她交過手,她的武功的確出人意料之外的高強,為師還差點被她擊傷了呢。”寧遠向祖惠枝笑道。


    又望了望恒善,見她身上幾根正在流著血的鬆針,不禁大吃一驚,扭頭不敢相信地望著淩海驚問道:“少俠以鬆枝將她製服的?”


    “晚輩是有些托大,讓神尼見笑了。”淩海謙虛地道。


    “是呀,師父,那場麵真的好驚人呢。”祖惠枝也插口道。


    “想不到少俠竟神功至此,可以說是天下無人能敵了,甚至連三十多年前的‘塞外雙龍’恐怕也自歎弗如了。”寧遠神尼感歎地道。


    “神尼過獎了,我們怎麽處置這奸細呢?”淩海轉變話題問遒。


    “我們等掌門醒來,便將這奸細公告於天下,然後廢掉其武功,放任她下山吧。”寧遠道了句佛號,平靜地道。


    “我想這樣處理,應該是很好的,現在我倒想去睡一覺,明天好趕路去洛陽。”淩海伸了個懶腰笑道。


    “師父……”祖惠枝看了淩海一眼,跑到寧遠身邊搖動寧遠的手欲言又止地道。


    “我知道,我已經說過,你和淩少俠一起下山去見識見識,你不要心急,明天準備趕路就是。”寧遠望了望祖惠枝,又望了望淩海莞爾一笑道。


    “啊,你真的要去呀?”淩海一驚問道。


    “哼,這個當然,此叫師命難為,你不要推三阻四,是不是看不起師父她老人家?”祖惠枝翹著嘴巴,一副凶巴巴挑釁的樣子道。


    寧遠和恒靜師太不禁都莞爾一笑,看著兩人的樣子,寧遠打圓場道:“惠枝,下了山之後,你定要聽話,不要太刁蠻任性,知道嗎?”


    “我知道怎麽做,師父,我會很聽話的。”祖惠枝望著淩海,不懷好意地笑道。


    淩海看著祖惠枝那不懷好意的樣子,心中便打了個咕嚕,露出一麵苦相。


    “看你怕成這個樣子,我的武功比你差了那麽多,何況又不吃人,有什麽為難的?你隻不過是要盡一個表哥的義務而已,還一臉不情願,真讓人不明白。”祖惠枝扮過鬼臉,然後裝作一副義正嚴詞的樣子向淩海繃緊一張俏臉道。


    “算我服了你,我的大小姐,好了,我現在要休息了,明天還要趕路。”淩海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道。


    “這可是你說的哦,我可沒逼你,既然服了我就得心服口服,明天可不許賴皮。”祖惠枝得意地笑道。


    “唉,你是我的克星,自小就是!”淩海無可奈何地搖頭苦歎道。


    寧遠和恒靜師太,也是看得搖頭苦笑。


    “恒靜師侄,你帶淩少俠去休息吧,順便通知各路弟子可以休息,好好地看守恒善,休要讓她逃脫!“寧遠嚴肅地道。


    “是,師叔,我是不是也該趕往洛陽?”恒靜師太應聲疑問道。


    “待掌門師侄複元之後,你再去,大概還要等三日吧。”寧遠沉聲道。


    “神尼,那我先走了。”淩海恭敬地道了一聲轉頭便大步走下金頂。


    祖惠枝的目光卻凝成了一道淒美的月色,灑落在淩海那鐵槍般筆直的脊背上,幻成幾縷淡淡的憂傷。


    “惠枝,惠枝……”寧遠神尼輕聲地叫了兩聲。


    祖惠枝的身形震了一下,然後不舍地收回目光,眼神又變得無比淒迷。那幽怨的神色,與剛才的潑辣頑皮竟成了兩個絕然不同的對比。


    “唉,情為何物,休息吧,惠枝,明天還要趕路呢!”寧遠神尼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道。


    “是,師父!”祖惠枝低低地應了一聲,滿懷惆悵地走進石屋。


    寧遠望著祖惠枝那沉重的背影不禁苦澀地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原水掃描,夜鷹ocr校排,幻劍書盟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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