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癡依然戀戀不舍,頻頻回首,淚眼朦朧。


    她走到暗門之前,佇足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才毅然拉著薑古莊的手進入石洞。


    沒走出兩步,薑古莊驀然覺得一陣腥風迎麵撲來。


    仔細一看,原來是數十條大蛇,昂著頭,遊動著身子,薑古莊隻覺感到渾身泛起一陣涼意,嚇得跌坐在地。


    其實,薑古莊不怕蛇,小時候記得有一次和柔兒一起到山上去玩,突然一條大蟒蛇一口咬住了柔兒的腳。


    柔兒當時嚇昏了,自己就用刀在蛇頭上一氣亂砍,把蟒蛇激怒了,張開口鬆了柔兒,身子一翻,竟將他纏住,隻露出一個頭來。


    薑古莊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死命的抱住蛇頭,一口咬住蛇頸上,拚命地喝蛇血,不停的喝,不停的喝,直到喝不下去,蟒蛇才轟然倒下。


    跟著他已昏迷不醒,可漲得直想嘔吐,柔兒還以為他死了,嚇得嚎啕大哭。


    這往事就像發生在昨天,所以薑古莊一聞到了那血腥味,馬上嚇得跌倒在地。


    上官癡連忙扶起他,薑古莊看到她臉上還掛著淚花,就像當年的柔兒,心裏升起一片溫暖,對上官癡微微一笑。


    上官職癡哪知道他亂七八糟想到了八九年前的事,隻見薑古莊對他微微一笑,心中大慰。


    雖然她無時無刻地想到外麵去,但這一天真的來臨,忽然離開朝夕相處十六年的師父,心裏還真不是滋味。


    但薑古莊的微笑對她已是無限的安慰,不由得也破涕為笑,說道:


    “莊哥哥,你跟在我後麵!”


    說完右手一揚,撒出一片白色粉霧,走到前麵,邊走邊撒。


    那白茫茫的粉霧,散發出陣陣雄黃香,不斷地把沿路數以千計的毒蛇熏昏,黑壓壓地倒下一大片,而且也把蛇窟中的血腥味遮住,薑古莊這才沒有任何不適之感。


    那蛇窟暗道十分幽黯曲折,顯得陰森恐怖,走了十多米,前麵越來越窄,但沿路已沒有毒蛇了。


    薑古莊問道:


    “癡兒,哪裏來的這麽多毒蛇?”


    上官癡說道:


    “聽師父講,是我師祖抓來,目的是保護師父。”


    薑古莊說道:


    “那黑白二雕也是你師祖留下的。”


    上官癡奇道:


    “你怎麽知道的?”


    薑古莊笑道:


    “你師祖既然想到用蛇來保護你師父免受外敵入侵,肯定不會讓你師父餓死的。”


    上官癡戚然道:


    “其實師祖很疼我師父的,就像師父對我一樣。”


    說著兩人又走了一段,前麵窄的隻能俯身爬到。


    二人隻得仆伏前進,爬沒多遠,隻覺得一陣涼風迎麵撲來,微微的亮光照射是來,兩人一陣歡喜,躍出洞外。


    回首看這洞口,原來是在峭壁之下,洞口不過二尺方圓,且掩在茂密荒草之中,甚是隱蔽。


    一陣瀑布轟鳴之聲遙遙傳來,想必碧水潭就在山的那一邊。


    此刻正值深夜,長空如洗,繁星滿天,涼風習習。


    薑古莊重回人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一時之間不由大為感慨。


    想劉叔的毅然之舉,竟使自己獲得這般奇遇,幾日之間,不但將自己從死神那裏拉了回來,而且內力武功一日千裏,委實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可心頭那輕鬆欣悅馬上消失,心情忽又變得沉重,“奪命神尼”的要求,還有自己父母的血海深仇……


    他知道擺在自己麵前的道路曲折,布滿棘荊的。


    上官癡自幼被黑白二雕抓進古洞之內,十六年來從未離開古洞一步,根本不知道世上是個什麽樣子。


    所以一出洞來,倒有點惘然無措,對著浩瀚的夜空,怔怔流下淚來。


    薑古莊大驚道:


    “癡兒,你怎麽啦……”


    上官癡抽噎道:


    “莊哥哥,我……我好害怕……”


    薑古莊笑道:


    “有莊哥哥在,有什麽好怕的!”


    上官癡轉頭望著她,那雙澄澈透亮的雙眸就像天上的星星,說道:


    “莊哥哥,你不會不要癡兒吧!”


    薑古莊仿佛看到柔兒的眼睛,說道:


    “不會的,莊哥哥一定會帶上癡兒的!”


    上官癡轉悲為喜,燦爛一笑。


    兩人站在原野上,看著夜空。


    上官癡覺得樣樣都是新奇的,問這問那,薑古莊耐心地給她說,那彎彎的是月亮,北鬥星,天狼星,牛郎織女星……


    上官癡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地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正在談笑之間,薑古莊忽然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薑古莊自從吞食了沒煉成的“千嬰神元”,內力已激增三甲子的功力,耳目更是靈敏無比,早就有三人過來。


    跟著上官癡也聽到了,正在疑惑間,薑古莊一把拉住她,伏身隱入草絲之間,示意上官癡別出聲。


    不一會,三條人影疾奔而來。


    三人都穿著藍袍,年齡大概在三十多歲,手裏各提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劍。


    三人奔近,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探著步子,全神戒備,遊目四顧。


    薑古莊從衣服的裝束,突然想起,這三人就是華山十二劍客中的三名,其中有個長著一對招風耳,他印象特別深刻。


    “武聖門”襲擊武林大會,不知道結果怎樣?劉叔現在不知身在何處?是不是被他們暗算了?這三名劍客到這裏來搜尋什麽?要不要問問他們。


    薑古莊對華山十二劍客圍攻他和劉叔記憶猶新,真想狠狠地教訓教訓他們一下,但又不想貿然出手。


    正在猶豫之際,忽聽那招風耳的劍客叫道:


    “咦,剛才明明聽到有人說話,怎麽突然之間不見了。”


    語氣大是驚駭。


    另外一人道:


    “師哥,會不會是……”


    三人驟然一驚,馬上各自宛了一道劍花,背靠背惶恐的站在一起,仿佛是如臨大敵。


    上官癡突見生人,卻又如此怪模怪樣,緊張兮兮的樣子,甚感好笑,“撲哧”一聲終於笑出聲來。


    三人同時驚叫,退後一步,晃動長劍,喝道:


    “誰!”


    薑古莊拉著上官癡的手長身站了起來。


    三名劍客已是驚弓之鳥,突見一男一女兩個小青年站了出來,不由得長鬆一口氣,但還是驚魂未定,招風耳喝道:


    “你倆是誰?深更半夜在這裏幹什麽?”


    另一嬉笑道:


    “師哥,人家小青年在這裏幽會,嘻嘻,我們走吧,不要掃人家的興。”


    招風耳罵道:


    “媽的,幽會就是幽會,鬼鬼祟祟,害得老子以為是‘武聖門’的人,虛驚一場。”


    說著轉身準備離開。


    薑古莊心想:原來你三個人還是聽到我和癡兒的說話才趕過來。


    華山劍客原來竟是這般欺軟怕硬的人,以為是“武聖門”的人就嚇得成那個樣子,一看不是,反而趾高氣揚,凶巴巴的。


    薑古莊見不得這種人,心裏有氣,喝道:


    “三位停下,我有話問你們!”


    華山十二劍客何等身份,怎容得別人這樣口氣對他說話。


    三人轉過身來,招風耳怒道:


    “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用這種口氣跟大爺說話!”


    薑古莊正要出手給他兩個耳光,卻聽到癡兒叱道:


    “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煩了,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莊哥哥說話!”


    說罷,嬌軀一扭,“啪啪啪”三掌已經拍出。


    三名華山劍客雖見上官癡說完就打,但因見她不過是個滿臉稚氣的妙齡少女,嬌小玲瓏,五指纖細,就是讓她著著實實地打一掌也是無關痛癢。


    更何況三人都是武林中成名的高手,久經大敵,雖然覺得有點意外,心理上根本沒把上官癡當做一回事,所以泰然處之,毫不防備。


    可接下的感覺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隻覺得上官癡拍來的這一掌,雖然無聲無息,竟有一股排山倒海的暗勁卷胸而至。


    欲待運氣相抗,但為時已晚。


    隻見招風耳的身子被掌力震得橫飛出去,撞到對麵的山岩,腦漿進裂,脖子一歪,當場死去。


    另外兩人雖未致死,但也是鮮血狂噴,昏倒在地!


    上官癡出掌之前,沒有一點征兆,聲似從容緩慢,實則快速無比,站在一旁的薑古莊想出手阻攔,已是來不及。


    雖然,薑古莊心裏對三人甚是厭惡,但也不致於打死他們,沒想到癡兒痛下殺手,舉手投足,這般狠毒。


    於是臉一虎道:


    “癡兒,你怎麽可以隨便殺人!”


    上官癡惶惑地看了他一眼,委屈道:


    “我看他們對你說話凶巴巴的!”


    接著絞著手指,象做錯事的學生,低頭說道:


    “再說,不殺死他們,教他們找到那秘道洞口,師父怎麽辦!”


    這一條,薑古莊還真沒想到,好像除了殺死三人,一時還別無它法,歎道:


    “他們三人不是準備走嗎?你……”


    薑古莊正準備說下去,但看到上官癡那若癡若呆,天真嬌憨之態,卻使他說不下去,隻好長歎一聲,頓下話鋒。


    心想:癡兒從小和殺人不眨眼的“奪命神尼”住在一起,分不清真善醜惡,耳濡目染,無形之中養成一種奇特的心性,並不知道濫殺無辜是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以後可得慢慢告訴她!


    三名華山劍客突然間,一死兩傷,薑古莊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他苦惱無計之時,聽到上官癡急切喊道:


    “快,快躲開!”


    薑古莊微微一驚,同時已感到一陣颶風疾撲過來,連忙身形一矮,身子飛掠而去。


    定晴一看,隻見黑白二雕俯衝而下,飛箭般地向兩名昏死的華山劍客疾撲過去,雙爪並用,“噗嗤”兩聲,兩名華山劍客被開腸剖肚,五髒六腑狼藉滿地。


    黑白二雕兩聲尖利的長鳴,像是在向“奪命神尼”告之什麽,然後騰空而起,在兩人頭上盤旋一匝,才鑽進密洞。


    薑古莊看得目瞪口呆,觸目。心驚,但又無可奈何。


    上官癡走過來,微籲一聲,說道:


    “莊哥哥,我們去吧!”


    薑古莊喟然長歎道:


    “我們該先到哪兒去?”


    薑古莊隻知道自己做的事很多,心智一亂,就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不知該如何著手,心裏感到茫然,就隨口問了出來。


    上官癡睨了他一眼,說道:


    “我怎麽知道呀,我……”


    接著有些羞澀的笑了笑,說道:


    “隨便你去哪裏,反正我跟著你就是了!”


    薑古莊心想:癡兒自幼居在古洞裏,對人世間一無所知,我這不叫多此一問嗎?


    略一思索,居然想不出世上能有一個地方,能讓自己停下來安身歇腳,不由覺得一陣淒涼,幸好還有一個劉叔。


    劉叔哪裏去了?他肯定以為自己死了,九大門派的那些人會不會殺了劉叔。


    劉叔那麽精明,武功又高,相信不會那麽容易被人暗算。


    但也說不定,雙拳難敵四手,如果九大門派或者是“武聖門”的人圍攻他……


    薑古莊一時之間,翻來覆去轉動好幾個念頭,決定還是到紫金閣去看看。


    於是對上官癡說道:


    “癡兒,我們走!”


    說著,一言不發,當先走去。


    上官癡默默地跟在後麵,走了幾步,輕聲說道:


    “莊哥哥……你生癡兒的氣了,不理我了嗎?”


    聲調微微顫抖,大是委屈。


    薑古莊歎道:


    “我並非生你的氣,隻是我心裏亂得很,像你這樣濫殺無辜,我難免會成為武林中的萬惡魔頭!”


    上官癡似懂非懂地看了他一眼,說道:


    “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殺了人這樣不高興,我以後不殺人就是了!”


    上官癡說得真誠自然,薑古莊不由心中一動,停了下來,拉著上官癡的手,看著她說道:


    “癡兒,人世間有好人也有壞人,對於無惡不作的壞人,我們不能心慈手軟,因為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你,或者禍害別人。”


    上官癡說道:


    “就像‘武聖門’那樣的人,是不是?”


    薑古莊耐心地說道:


    “嗯,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人,以其他的方法作惡多端,這隻是對壞人而言。還有很多好人,就不能像你這樣不分清紅皂白,亂殺無辜!”


    上官癡頻頻點頭道:


    “我知道了,以後我一定要聽你的話,你叫我殺誰,我才殺誰!”


    一口天真的話,不禁使薑古莊啞然失笑。上官癡見他笑了起來,不由心情好受多了,又恢複了歡快的氣氛。


    薑古莊說道:


    “癡兒,這些道理一時半刻也跟你說不清楚,以後再慢慢給你講,我們快走。”


    上官癡笑道:


    “莊哥哥,隻要你高興我心裏就好受多了,我倆是不是去找你劉叔?”


    薑古莊笑道:


    “癡兒真聰明,你是怎麽知道的?”


    上官癡忽然神色黯然道:


    “其實莊哥哥和我一樣苦命。現在世上隻有一個劉叔疼你,所以你第一個考慮的就當然是劉叔。”


    話雖然有一點傷感,但第一次聽到薑古莊誇她,心裏還是樂滋滋的。


    有了目標,薑古莊精神一振,一掃心頭的陰雲,與上官癡雙手相攜,展開提縱身法,一路幾乎足不沾地,箭一般地向華山絕頂紫金閣勁射而去。


    薑古莊此時隻感到內力充盈心中,丹田之內像蓄滿水的大湖,熱浪滾滾,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躍數丈,奔馳若飛。


    上官癡自幼得“奪命神尼”真傳,內力雖不及薑古莊深厚,但根基紮實,並已運用自如,所以毫不費力與他相並而馳。


    兩人飛身上山,隻覺得耳邊風聲呼嘯,不過一會兒,已抵達紫金閣外。


    呈現在薑古莊的麵前,整個華山絕頂一片狼藉,山門半倒,廟牆傾歪,兵刃散落一地,到處血跡斑斑。


    可以想像到幾日前搏鬥的是如何的慘烈!


    整個華山絕頂,一片死寂,不見一絲燈火,沒有一點人的氣息。


    薑古莊穩住身形,四顧周圍的情景,這才小心翼翼,全神戒備地帶著上官癡進入紫金閣,心裏已是十分不安。


    上官癡跟在後麵,很是困惑不解,想不通莊哥哥進入一個破殿還要這樣提心吊擔,躡手躡腳。但知道自己想不通的事多著呢,隻得學著他的樣子跟著走。


    廳門大開,寂無人聲。


    可當兩人剛一邁入門內,驀見寒光暴閃,四柄長劍從左右兩邊向兩人疾刺而至。


    薑古莊血刀出手,一招“龍在九天”紅光閃過,四聲驚叫,接著隻聽見四柄長劍脫手而飛。


    原來在廳門兩則,埋伏著四名華山劍客。他們早就聽到有人緩緩而來,所以埋伏在廳門兩側,等待來人邁入山門之時,猝然出手。滿以為來人武功再高,也難閃避四人聯手一劍;想不到來人武功這麽厲害,一招之間就把四人的長劍都震飛。


    四人不禁都怔了一怔。


    薑古莊那還容得他們分神,血刀一挑,直指其中一人的咽喉。


    那人脖子一涼,張口結舌動也不敢動,因為隻要薑古莊的血刀往前送上半寸,他就沒命了。


    其餘三人也不敢貿然出手相救,僵在那裏,看著眼前兩個怪客,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一個人叫道:


    “你們是誰,深更半夜闖入山門,有何貴幹?”


    語調淩厲,但底氣明顯不足。


    薑古莊想到這些欺軟怕硬的所謂武林九大門派,當初不但見死不救,還要圍殺他和劉叔,心裏對這些人一點也沒好感,冷冷地說道:


    “我叫薑古莊,找你們當家的。”


    “薑古莊!”


    三人同時驚叫,可這個名字武林中從沒聽說過。


    正在三人驚疑之中,忽聽大廳前的神殿中有人說道:


    “原來是薑少施主,阿彌陀佛,裏麵請!”


    《武聖門》卷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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