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夏荷.冬青也開始向西側的那片樹林撲去,隻是不時有勁衣大漢閃襲而來,所以二人去勢頗慢,但因為有了豐紅月掩護,加上此時風雨更甚,對方人多卻也占不了大多的便宜,所以漸漸地,她們終於沒入了那片樹林中。


    一進樹林,她們便不顧荊棘叢刺,慌不擇路地狂奔,幾次她們差點失足落崖.身後殺聲越來越遠,漸漸地聽不見了,冬青這才拉住夏荷停下,卻聽得夏荷“啊喲”一聲,幾乎倒地,冬青一凜,忙探詢,才知是方才一不小心扭了腳.冬青忙讓她坐下,捏住她的腳一拉一送,隻聽得夏荷‘啊喲”一聲,腳已完好如初了.方才一陣狂奔,已讓她們疲憊不堪,這麽立即停下之後,隻覺全身已如虛脫一般,哪裏還站得起來?


    夏荷帶著哭腔地道:“小姐她……她……”下麵的話她竟不能再說下去了.她們二人中,冬青一向要堅強些,雖然她也擔心小姐的安危,但她知道眼下趕往那個破廟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又重回豐紅月那兒,不但幫不了豐紅月,反而會牽累於她.於是夏荷強支著站起身來,盡量以平靜的語氣道:“以小姐的武功,要乘著黑夜脫身並不難,我們還是去那廟中等她吧.”


    沒想到這麽東奔西逃了一陣子,她們已全然不知方向了,天上又沒有星月,即使有,她們也辯之不出方向.於是一陣瞎衝亂竄之後,人已累得筋疲力盡,卻仍是未找到那土地廟.無奈,二人隻好在一塊巨岩下的空地坐下,背靠著背,二人全身早已濕透,現在一靜下來,立覺有寒意襲至。


    她們苦苦撐著,在這無邊的黑夜中,在這無休無止的風雨中堅持著,漸漸地她們已是全身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牙齒也撞得“咯咯”直響,夏荷已是淚流滿麵了,低聲抽泣著.冬青雖然也是極為擔憂驚懼,六神無主,但仍能低聲安慰夏荷.後來,雨漸漸地停了,風也小了,天也慢慢地變亮.她們竟在這樣的風雨夜坐了一個晚上!


    倏地,夏荷一躍而起,驚叫道:“廟!廟!那邊有一座廟。”


    冬青忙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邊隱隱約約可見有一座土地廟,二人大喜,忙不顧一切地向那邊跑去.


    還未到廟門前,她們便看見廟門的門檻上有一個模糊朦朧的身影,二人剛要開口大呼時,卻已發覺那人隻是一個身穿蓑衣,頭戴鬥笠的老農.夏荷,冬青不由心灰意冷,腳步也慢了下來,跌跌撞撞地向那土地廟走去.突然,那老農站了起來,向她們這邊望了望,開口叫道:“是冬青、夏荷嗎?”


    那聲音分明是豐紅月之聲,二人大喜過望,全然忘了一夜之疲憊,向豐紅月疾奔而去.原來那農入乃豐紅月易容而成,以前豐易星為討她歡心,曾將易容之術教授於她.奉紅月覺得易容術頗為有趣,便也不拒絕,隨之學了些時日,沒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場。


    也不知豐紅月從何處找來了三件蓑衣,三頂鬥笠,她讓夏荷、冬青穿戴之後,亦將她們細細易容起來.


    然後她又將懷中的“易佛心經”“掏出,一分為二,分別交給夏荷,冬青二人,道:


    “此書分別存於你們二人身上,等天亮之後,我們三人擇機分頭而去.若是我們全能逃脫,自是再好不過,若是我不能幸免遇難,你們便設法學成上麵的武功,將來為我複仇!”


    夏荷、冬青悲聲道:“小姐,我們不會離開你的.”其實,她們以為現在已擺脫了那幫人,一時也不會再有什麽危險了,那麽倒不如在一起,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豐紅月歎道:“其實我又何嚐願意離開你們?無奈現在情勢危急,若是我們三人同行,目標未免太大,倒不如分頭行動更合適些.”


    言罷,她便進了這個破土地廟,用火折子點燃廟中殘留的一小截蠟燭,然後掏出不知從那位農家拿來的筆、書、墨硯,在書的封麵寫下“歐陽之乎親閱”.“歐陽之乎”四字夏荷、冬青是知道的,因為這是豐紅月、歐陽也為他們未出生的孩子取的名字。當時他們小兩口正為一個新生命即將到來而欣喜不已。歐陽也最性急,已開始查文引典地為未謀麵的兒子或女兒取名字了.他攪頭晃腦地思索了半天,卻仍是定不下來,豐紅月又好氣又好笑,便道:“看你整日之乎者也,子曰詩雲的,不如便以歐陽之乎命名吧.”


    歐陽也一聽,大喜過望,嚷道:“好,好一個歐陽之乎!甚合吾意也!”


    夏荷。冬青見豐紅月寫下這四個字,便知豐紅月已是抱定必死之心,卻又盼望能僥幸產於後再赴難,二人想到豐紅月平時對已之體貼仁愛,不由黯然神傷.豐紅月也許是太過激動悲憤,寫了一陣子後,竟將那硯打碎於地.豐紅月呆呆地看著那地上的破硯,二行清淚便流了下來。


    倏地,她將右手中指伸入口中,用力一咬,立即有殷紅之血從中指指尖滲出,豐紅月便用那血繼續在紙上揮寫!


    片刻之後,土地廟外已有呼喝之聲響起,冬青從門縫處一窺視,卻見有數條人影從廟前向南飛掠而去.


    豐紅月寫得更快了,少傾,終於寫完了,她便將血箋揣入懷中,然後低聲道:“等無人之際,便向北而去.”冬青,夏荷二人點了點頭.待得那幾條人影消失時,她們便立刻衝出土地廟,向北麵而去,準備到了山腳再分開.沒想到在山腳轉彎之處,她們便被奉飛星趕上,雙方一番惡鬥後,其他幾位師兄也已聞聲而來,豐紅月與夏荷、冬青三人哪抵擋得住豐飛星數人的攻擊?很快豐紅月已是多處受傷了.’危急之中,豐紅月竟用了“邪佛上人”的“平步青雲”法,激起全身功力,與豐飛星他們纏鬥,掩護冬青、夏荷她們逃走.


    冬青剛隱入樹林中時,便聽得豐紅月一聲慘哼,不由魂飛魄散,認定豐紅月是必死無疑了,但若是現在回轉,亦是送死.


    冬青便忍著滿腔仇恨與傷悲,發足狂奔,她的心中隻有二個字:“報仇!報仇!”


    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她一頭栽倒在地,昏厥過去.※※※


    聽冬青說到這兒,歐陽之乎、紅兒等人都不由自主地驚呼一聲,雖然他們知道冬青暈倒之後,並未出什麽事,否則今日也不會坐在這兒,但在那種情勢下暈倒,端的是險惡萬分了.所以眾人才忍不住驚呼出聲.


    冬青看了眾人一眼,接著道:“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悠悠醒來,發覺自己倒在一條洶湧咆哮的河邊,我便一頭紮入河裏,將自己浸在裏邊,直到透不過氣來,我才探出頭來,喘幾口氣後,又沒入水中……如此幾次後,我才迫使自己狂亂的心平靜下來,能理智地想問題了。”


    “我知道從此我便將肩負起為小姐報仇之責任,但以我當時孤身一人,要複仇,談何容易?我便四處尋找夏荷,整整找了二年,仍無所獲,我料定夏荷定是也遭了毒手,不由又平添了一份仇恨。”


    “豐飛星那幫人麵禽獸自是不甘心讓我活在世上,因為我存在一天,便對他們多一天的威脅,他們均是有野心之人,不願因為我而讓他們的威名掃地.於是,那幾年中,我不知多少次死裏逃生。”


    “後來,我想自己不應再這麽盲目行動,因為實力與他們相差太遠,那無異於以卵擊石.為了完成我的計劃,我找了一個偏僻的山村隱居起來,開始研習‘易佛心經’的那半本書.那書本不應為我所看,但為了複仇大業,我也就顧不得那些了.誰知‘易佛心經’著實玄奧,我研讀了五年,才略懂了一些皮毛,書中各種異術無不包容,譬如易容、變音、懾魂、使毒等等皆有分解.五年之後,我便開始行走於江湖中,開始探聽豐飛星那幫狗賊之情況.由於我已消失多年,所以他們漸漸地將我淡忘了,竟讓我探聽到不少東西。”


    “我心知這麽多年,他們的武功定是又精進不少,我若要報仇,隻能以計取勝,所以我不惜花了很大的精力去探查他們的一切情況.”


    “便在我行走江湖之時,我收養了三個小女孩,她們便是香兒、柳兒和紅兒三人。我們四人相依為命,探聽消息時,她們為我出了不少力,因為她們年幼,又不為江湖人所知,加上她們均是靈慧天生,在其後的五年間,她們對我幫助很大.”


    “對豐飛星他們了解得越多,我越覺心驚.這些年來,他們不但武功精進了,而且均各自成門立派,尤其是豐魂星,武功已高得驚人,隱然有長江以南武林領袖之勢。”


    “後來,我終於想出一個辦法,便是以毒攻毒,我讓香兒、紅兒、柳兒她們設法製住各個武林中的邪派人物,然後控製他們的心智,讓他們去殺豐飛星他們.”


    歐陽之乎聽到這兒,不由苦笑了一下.


    冬青忙道:“至於少主被……被紅兒冒犯,則是因為她們將你誤認為是‘萬獸山莊’的人,才會設計出手,不料她們這麽誤打誤攪,倒也是好事一樁,要不老身如何能尋到少主?’歐陽之乎本來覺得冬青以控製他人神誌的方法,迫其成為殺手,手段未免有些狠辣,如今方知那些人物均是邪惡之徒,心倒也略略一安.冬青道:“這十多年來,為了逃過奉飛星那幫狗賊追殺,我便日日蒙著臉,不現真麵目,今日見了少主,我有重任卸肩之感,從此我便再也不戴這累贅之物了.”


    言罷,她將臉上的麵紗揭去.


    眾人一看,隻見她的臉比實際年紀蒼老得多,加上終年戴著麵紗,又顯得極為蒼白,眾人都不由有點心酸,心知這都是因複仇之事而如此的.即使是香兒、紅兒、柳兒,也從未見過冬青之臉。


    今日一見,不由多看了幾眼,才發覺自己的師父年輕時定是個美貌女子,眉目間仍有隱約清麗之跡可尋,沒想到為了複仇,竟讓紅顏隨風而漸漸飄逝,便都有些惋惜神傷.尤其是紅兒,她在三人中最大,已是情竇初開之時,明白世間除了恨之外,還有許多美好的東西,而今,她卻隻能如幽靈般神出鬼沒,無法如常人那般享受情愛.於是,她不由輕喟一聲.香兒看了看她,似有所悟。歐陽之乎一見冬青之臉,也是心頭一震,他知道冬青如今年歲遠未滿四旬,卻已如此蒼老.一個婢女,為了主子的思仇,竟作出了如此大的犧牲,遠非“可敬”兩字所能包容了。


    於是不由對冬青肅然起敬.


    這時,有一個女子進來稟報說是“劍九”、“刀七”的屍體己找到,而“鞭五”卻仍是毫無下落。


    冬青道:“屍體身上是什麽兵器所傷?”


    那女子道:“乃劍所傷,隻是……”


    冬青道:“為何吞吞吐吐?”


    那女子道:“那劍傷卻是奇怪得很,不是一劍洞穿,而似乎是同時有數把劍紮入他們體內。弟子數過他們身上的傷口,‘劍九’身上有八個洞口,‘刀七’身上則有十一個洞口,而且,那些傷口分布得極為均稱.’


    冬青的眼睛眯了起來,良久,她才冷聲道:“殘……雨……劍……”聲音冰冷刺骨.歐陽之乎驚道:“豐寒星?’


    冬青點了點頭,沉聲道:“我們未向他出手,他倒先按捺不住了.好!下一個目標,便是豐寒星!”再看她的雙目,已是冷然如冰了.歐陽之平忽道:“小侄尚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冬青有點驚疑地看了看他,道:“少主但說無妨.”


    歐陽之乎道:“小侄想請冬姑姑將那些已無神智之人放了一部分,隻留下一些真正是大惡不赦之徒.另外,那些少女武功並不高,與豐寒星那樣的高手對陣,恐怕非但用不上,反而可能會枉送她們的性命,不如也遣散一些為宜。”


    冬青沉默良久,方道:“老身便依了少主。”


    當下,冬青便傳令下去,讓那些少女願走的便走,發給她們回家的盤纏.那些女子見有銀兩,又不需再冒險了,便走了一半.冬青又將留下的人中,武功著實不濟的勸了回去,剩下的十六個少女,便是忠於冬青,武功也頗為高強之人了。


    然後,冬青又從那些神智不清中的人中選了七個出來,分別是劍一、劍五.刀六。鞭二.槍三、戟四、戟五。


    其餘的五人,便廢了武功,解了藥物,送出山穀之外。


    如今,山穀之中隻剩香兒、柳兒、紅兒及十六位少女,七個無魂無魄殺手了。


    歐陽之乎道:“冬姑姑,現在你準備下一步如何走?”


    冬青道:“本來諸事應由少主來操持,但少主初出江湖,對那幫惡賊了解尚不深,老身便暫時越佾代苞了。既然豐寒星已向我們出手,那麽我們自然將下一個目標對準他.”


    言罷,她對紅兒道:“將我枕下之書拿給少主過目.”紅兒應了一聲,使出去了,片刻後,她便轉了回來,手中拿了一本書卷,乃用蠅頭小楷寫就。


    歐陽之乎接過來翻開一看,卻見裏邊分為六個部分,每一個部分都與豐紅月的某個師兄有關.第一部分,便是豐靈星,密密麻麻地寫了好幾頁,但最後一頁上已打了一個大大的紅勾.


    歐陽之乎心道:“大約死了之後,便是以此勾表示了.”


    但在豐千星那一部分上,卻是一片空白.


    再翻,豐魂星那一部分竟也是一片空白!


    歐陽之乎有些疑惑了.


    冬青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當年邪佛上人收的徒弟有八個,除了小姐外,尚有七個師兄弟,而圍攻你娘之人卻是六個.除了豐飛星當年已死於你娘手下外,剩下的六個人我全作了周密調查,但卻尋不到奉千星,可能他是未向你娘出手之人。”


    歐陽之乎顯然未注意到人數這一細節,聽冬青之言後,不由愣了一會兒.半晌,他才問道:“那豐魂星為何也是空白?”


    冬青緩緩地道:“因為此人太高深莫測,我在他身上花的時間最多,結果探來的消息卻是全無用處,不是前後自相矛盾,便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惟一知道的隻有一點,那便是如今他的武功已遠遠在其他師兄弟之上。”


    武功最高,本應是名聲更響,能被人所探知的事就更多,哪知豐魂星卻恰恰相反,這不能不使歐陽之乎心驚.


    冬青忽道:“以我們目前的力量,尚不足以對他們同時出擊,所以既然我們下一個目標是豐寒星,那麽其餘之人,我們便應全擱置一邊,這叫各個擊破.”


    歐陽之乎點了點頭,翻開豐寒星那一部分,隻見上麵寫著如下文字:


    豐寒星,男.無父無母無妻,領養一義於.義子年為十六(注:以甲子年計).武功:殘雨劍法,劍法分八式,其特征是虛實難分,擊傷對手之後,必定留下均勻分布的幾處劍傷.異技,擅長使毒,能在任何物體上下無色無味之毒,最為霸道的是名為“忘狀”之毒,藥性不詳.


    豐寒星嗜好:飲酒、馴馬,著大紅大綠之衣衫.豐寒星親友:無友.唯有心情佳時,常去其“殘雨樓”東側一茶館裏與茶館掌櫃下棋,但棋藝不及那人,常常落敗.弱點:不詳.但其義子嗜色,常去青樓。


    看到這兒,歐陽之乎緩緩地道:“義子?”


    冬青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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