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於秀才這麽說,燕合宜忽然鬆了口氣。在看到那張寫著詩的紙條時,燕合宜也有過懷疑,對方給了馬三兒那麽多銀子,難道就是讓他一個粗人去猜詩裏隱藏的意思嗎?馬三兒大字不識一筐,即便真的有人調換了那張紙條,也不會是他。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幫他看紙條的於秀才動了手腳。


    “那你還不趕緊拿去!”五叔公連聲催促,對燕合宜和仲華池說,“兩位公子裏麵請,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五叔公見事情有了轉機,不惜放下身段親自給他們讓座倒茶。燕合宜心裏過意不去,連忙說,“五叔公,您別忙了,我們都是晚輩,受不起啊!”


    五叔公感激萬分的說,“小於犯了這麽大的錯,二位公子都沒有拿他去報官,已經是格外開天恩了。別說讓老朽給你們起茶倒水,就是讓我給你們跪下磕三個響頭,也是心甘情願啊!”


    這番話並不是五叔公事後賣好,而是真心感激他們。隻有一百來戶人家的村子能出個秀才,已經是祖上積德了,能保住他的性命,對五叔公來說,是件比天還要大的事。


    於秀才站在裏屋門口,聽到五叔公的這番話,臉上滿是愧疚之色。他拿著一張紙條走過來,交給燕合宜說,“當時馬三兒就是拿著這張紙條來找我的,我看見上麵的字,自己也驚呆了,就借口要小解,離開了一會兒,再回來時,就替換了紙條。”


    仲華池好奇的湊上來問,“上麵到底寫的什麽,別愣著了,趕緊看看呐!”燕合宜展開那張疊的整整齊齊的紙條,人當時就呆住了!於秀才說,“那時候我也嚇了一跳,寫這張紙條的人要讓馬三兒替他去殺人。雖然我不知道這個燕合宜是什麽人,但我想,既然他能讓馬三兒去殺人,我為什麽不能?於是我就告訴馬三兒,要殺的是閆平。”


    燕合宜的臉色冷到了冰點,沒想到對方要殺的人是自己,機緣巧合下被於秀才偷梁換柱,才躲過了一劫。一聽對方讓自己要殺的竟然是燕公子,馬三兒立刻踩著冷汗說,“哎呦我的媽呀,幸虧你你紙條換了,如果我沒頭沒腦的真按上麵說的去了,恐怕現在已經到閻王爺那兒報道了。你們知道這燕合宜是誰嗎,就是麵前這位燕公子呀!”


    經他這麽一介紹,於秀才和五叔公才恍然大悟。仲華池一拍桌子說,“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有人算計到咱們頭上了!馬三兒你說,除了那包銀子,那人還給你什麽好處了?”


    馬三兒急的都快哭出來了,他指天發誓道,“二位公子,我是真沒見到送銀子的人,如果我有一句假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這不,我把裝銀子的袋子都帶來了!”他取出一個非常普通的藍布袋交給燕合宜,“燕公子,就是這個!”


    那個布袋十分普通,用的也是普通百姓買來做棉衣的布料,隨便哪一家都能拿出一模一樣的來。仲華池說,“這倒難辦了,馬三兒,那銀子上有沒有什麽特殊的印記?”


    馬三兒扣扣摸摸的拿出一錠十兩的銀元寶,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說,“沒有啊,一丁點兒印記也沒有。仲公子,你是不是多慮了,誰會在銀子上刻上自己的名兒啊姓兒啊的?”


    “這你將有所不知了,”仲華池難得找到可以得瑟一下的機會,“大戶人家為了避免銀錢混亂,都會在金銀元寶的底部烙上一個特有的印記,就像那些名人字畫上的印章一樣!”馬三兒聽的一愣一愣的,五叔公見燕合宜臉色不好,主動說,“燕公子別擔心,如果這件事是村裏人做的,我一定給你個交代!如果是外來的,村裏難得見到一張陌生麵孔,一定會有人注意到的,這件事就包在老朽身上了!”


    “多謝五叔公!”燕合宜勉強笑道,“那就勞煩您老人家多費心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馬三兒立刻站起來說,“那我送你們回去,五叔公,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送了兩位公子,我再來接你!”


    他們走後,五叔公的臉立刻撂了下來,冷哼一聲對於秀才說,“你給我跪下!”於秀才一聲不吭,轉到五叔公麵前,撩袍跪下。五叔公聲音顫抖著說,“你父母早亡,姐姐把你撫養成人,其中的艱辛不用我多說,你心裏也有數。華兒姑娘的事,我們都很惋惜,但事情已然如此,無法回頭,你不該一味的鑽牛角尖,毀了自己的前程!”


    五叔公長歎一聲說,“最近我聽說,華兒姑娘的兄嫂借了些銀子,要為她贖身,你若願意……”於秀才猛的抬起頭,“五叔公,你說的都是真的,華兒,華兒她能回來了?”五叔公點點頭,“不錯,她家人的確是在張羅這件事。隻是我要勸你一句,盡管華兒姑娘是被閆平所害,才不得不落入風塵,隻是你和她的婚約已經解除,自然沒有任何關係了!”


    “不!”於秀才執拗的說,“此生我非華兒不娶!”五叔公氣的用手指著他說,“你呀,你這個不聽勸的倔脾氣什麽時候才能改改?就拿今天的事來說,如果不是兩位公子去找我,把你攔了下來,你就要背上一條人命,這輩子都毀了!”


    “我,我也是糊塗了,”於秀才耷拉著腦袋說,“五叔公,這件事是我錯了,你怎麽罰都不為過。但華兒,我一定要娶她進門,堂堂正正的做我的妻子!”


    五叔公氣的站起來,轉到他身後,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你這頭倔驢,我管不了,也不管了!”五叔公氣哼哼的走了,於秀才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眼睛癡癡的望著遠方,口中喃喃啊的說,“華兒,等我,我一定會救你出火坑的!”


    回到客店,仲華池坐在燕合宜對麵,見他半天沒說話,忍不住說,“你別不說話啊,哪怕罵兩句也行!”燕合宜將已經涼透了的茶一口喝幹,忽然問他,“你說,咱們是不是在這裏住了太久,他們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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