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覺得整個天地有著前所未有的生機,那清晰而又鮮豔的色彩,便如重生的喜悅一般,讓他湧上了一種莫名的感動。他不想動,並非不能動,而是想再多體會一下這種重生的感覺,沒有任何筆墨可以形容他此刻這種感覺。


    林渺張大口,讓雨水直灌入他的喉中,而後吞入,化為一股涼意深入心田。


    良久,林渺突然想起自己本是被埋入地下的,剛才因有感於重生的喜悅,竟差點忘了剛剛經曆的險境。想到這裏,林渺不由得愕然,因為他發現自己此刻是躺在一個大坑之中,而且土坑中已輕積了許多雨水,而那些壓在身上的泥土呢?


    是呀,林渺抬了抬腿,伸了伸手,仍有種不可名狀的愜意與輕鬆,仿佛這一抬腿揮手之間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相托。


    “呼……”林渺想站起來的念頭剛產生之時,身體竟自土坑中彈射而起,這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吃驚地望了望土坑,卻並未發現什麽古怪,一時之間,他倒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土坑周圍散落著許多疏鬆的泥土,林渺明白,這些正是曾壓在他身上的泥土,而此刻這些泥土卻散落得到處都是,最遠的竟射到五丈外的樹幹之上。而剛才他被埋的地方,形成了一個長達七尺、寬約半丈、深及半人高的大坑。


    一切都像是置身夢中,林渺不由得摸了摸頭,根本就弄不清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但他卻知道,這定與他體內剛才爆散而出的真氣有關,不過他倒沒想到會有這般強大的威力。


    雨水淋在身上,林渺似乎並沒有什麽感覺,倒是在思考著自己怎會來到這個地方。而這個莫名其妙的隱仙穀究竟處於何地呢?距宛城又有多遠?……而在自己身上又有些什麽樣的變化呢?


    他記得當日自己受了嚴重至極的傷,幾乎已經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後來卻被天虎寨的人救了,再後來他卻又沒有發現天虎寨的人,倒是身上的傷被包紮了。他終於躲過了官兵和天虎寨的人追襲,卻無力遠逃,隻能順水而漂,沒想到最終會來到這樣一個古怪的地方,而且身上傷勢盡好!


    林渺舉目四望,隻見四麵皆是樹木野花,似有條小徑通向遠方,但他卻知道那是通向火怪和風癡所居之地的路徑。


    “嘩……”又是一個炸雷響過,強大的電火竟像無數道狂舞的銀龍直射而落。


    林渺駭然,並不是因為雷聲,而是因為閃電,他從未見過如此大束的閃電,不僅如此,閃電竟然落在不遠處的山頭久久不散,這種怪異的現象怎不叫他吃驚?


    不遠處的山頭,仿佛完全罩在一層水幕之中,其景物似乎與外麵的世界完全隔離,大束電火便是射入那一層水幕之中,而在電火刺入水霧之時,那整個山頭仿佛都透著一種透明的色澤,也便是在那一刹那,林渺看到了另外一番奇景——那是兩道黑影!


    兩道黑影,猶如兩條飛舞盤繞的巨龍,在透明的水氣之中,借電火之聲勢閃動……


    僅隻一閃而過的一幕,可是卻讓林渺心頭湧起了無可名狀的震撼。


    直覺告訴他,那漫山彌漫的水霧正是那兩道飛舞盤旋的黑影造成的。


    難道這個世間真的有神龍這般異獸?抑或那兩條黑影是另一個世間的奇物也說不定。他不由得想起了蚩尤廟前那個雷坑,難道那座山頭之上也隱藏著兩條成了精的大蛇,這才引來巨雷劈擊?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使林渺不自覺地向那山頭奔去,而他剛移兩步,便發現自己猶如踩著雲霧一般,順風而飄,整個人輕得如飛絮,差點沒一下子竄上樹頂,橫撞到三丈外的樹幹上。倏然間,他發現自己仿佛不會走路了。


    林渺不由得駭然自己的變故,他居然像是會飛,而在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麽事?為什麽會這樣?“難道便是因為自己體內的變化嗎?”林渺這樣想著。


    正自思忖和不解之間,林渺又發現了一件更為驚人的事。


    那本來水霧緊裹的山頭,在突然之間竟有一縷縷陽光灑下,本來厚厚地壓在那座山頭的密雲竟如巨斧所劈一般,裂開一道長長的狹縫,露出一塊狹長泛著湛藍色的天空,而陽光便是自那道裂隙間灑下。


    這像是一個莫名其妙,卻又荒誕無比的夢。


    那道積雲的裂隙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強力撕扯,裂隙越來越大,那山頭的水霧很快便變得透明,再接著慢慢消散……


    兩道如巨龍般盤旋的黑影在無跡可藏之下,終於顯出了原形,竟是一紅一白兩條人影……


    是人!一定是人!林渺百分之百地敢這般肯定,盡管那兩道身影如旋舞的風,如翻飛的巨鳥,但沒有水霧的阻擋,林渺的目力銳利得驚人。


    金色的陽光自湛藍的天空灑下,化為一片淒迷,一半雨,一半晴……林渺竟看得有些癡了,渾不覺陽光已經灑到了他的身上,那本是瓢潑的大雨在突然之間便刹住了。


    “嘩……”又一道閃電極速劃過,竟是自晴空劃落,直落在那座山頭,本飛舞著的兩道人影竟然膠合於一起,而電火便擊在他們的身上,使之散發出一陣耀眼的金芒。


    林渺駭然,今天確實是他有史以來最為難忘的一天,所見之奇,所遇之怪,是他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他本以為這道電火足以使任何人粉身碎骨,但是那兩人沒有。


    不僅沒有,而且更似有一股強大無倫的氣流自那山頭爆散而出,即使是他在這十裏之外,也仍清晰地感應到了,因為他麵前竟無緣無故地灑下一地的樹葉。


    “轟……”一聲比十個炸雷更驚魂動魄的巨響,那山頭上的兩道人影如彈丸一般飛彈而開……


    這一切,林渺竟然一絲不漏地捕捉到,盡管這之間的距離已夠遠,可是卻似乎不再限製林渺的目光,也限製不了。


    林渺內心的震撼是無與倫比的,這兩個人是在決鬥,即使是他從未涉入江湖,也知道這兩個人的武功已經達到了無法想象的境界,抑或可以說是通神了,更非劉秀、鄧禹之輩所能夠相提並論的。而這二人又是什麽來曆呢?難道這個隱仙穀中真是隱居著一群通神通仙的人物?


    想到這些,林渺立刻又嗤之以鼻,忖道:“就憑火怪和風癡那兩個老不死的怪物,也能通神通仙?那還不是狗屁,一個個古裏怪氣的!”正想間,林渺倏然發現又有兩道身影以極速掠向那座山頭,其速之快,簡直像是滑翔的夜鶯。


    “風癡!火怪!”林渺吃驚地自語道,他看出了這兩道身影正是風癡與火怪,他沒想到這兩人竟有如此駭人的速度,可想而知,其武功不用說也是可怕至極了。


    那紅影似乎也發現了正趕去的風癡和火怪,在那白影快速逼上之際,竟飛速向山的另一端掠去。


    那白影緊緊相追,似乎絕不肯放過那紅衣人!而火怪和風癡則分散自兩個方向朝紅衣人包抄過去……


    林渺不由看得癡了,眼望著這幾個人消失在視野中,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


    “大人,鐵如雲先生求見!”一名官兵橫在孔森的馬前,恭敬地道。


    “鐵如雲!”孔森眉頭一皺,他不明白鐵如雲何以在路上擋住他,不過,他卻明白這個人並不能輕忽。


    鐵如雲,便是老鐵,在官兵的眼中,老鐵是個極有身分的人物,不僅僅是因為老鐵昔日做過將軍,但後來退隱宛城打鐵,更因為這些官兵手中的上乘兵器,有很大一部分來自老鐵的爐火煆造,因此,宛城的兵將對老鐵極為尊重。同時,老鐵更是宛城的豪強之一,家財萬貫,在宛城之中更是大善人,聲譽極好,便是官府,也不能不給他麵子。


    “讓他來見我!”孔森淡淡地道,他帶住馬韁,在眾家將及一些都騎軍的相護之下,使整個大街都堵住了,不過倒也是氣派非凡。


    陳奢相伴在孔森的右側,高駐馬首,稍落後於孔森。他的神情冷峻,不露出半點情緒,目光微微低垂,顯得冷靜而沉穩,頗有一派高手的風範。


    陳奢是個好手,孔森從來沒有懷疑這一點,陳家出高手並不稀奇,他不懷疑陳奢就像陳奢不懷疑他也是個高手一樣。


    孔森很少出手,但卻沒有人敢小覷他,從來都沒有!無論是江湖上還是朝廷中,因為,許多事情都不需驚動他。


    老鐵隻身而來,步履沉穩而矯健,所到之處,官兵紛紛給他讓開一條通道。


    不可否認,老鐵仍有一種難以抗拒的氣勢,那黑鐵般的麵孔,如刀刻斧鑿般紋理清晰,蘊含著一種滄桑而又深邃的內涵,讓人感覺其堅忍不拔的心性!


    “不知先生欲見本官有何要事啊?”孔森極力顯得客氣地問道。


    “小徒剛才出城,說城外似乎有許多不明來曆的人馬,因此老夫這才前來通知大人,望大人明察!”老鐵沉聲道。


    “哦。”孔森捋須淡笑道,神情更是顯得客氣。事實上,他對老鐵這般關心城防之事倒真有些感動,因為他剛剛已經得到消息,便知老鐵並不是在說謊。而以老鐵的身分,居然親自前來相告,這份熱情確實難得。


    “大人已經知道了此事,這便正要去城頭察看一番,鐵先生費心了。”陳奢代孔森客氣地答道。


    “哦,如此最好……”“大人,不好了——”一名都統府的家將策馬飛馳而來,仿佛不怕撞著路上的行人一般,高呼道。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全都投了過去,孔森也不例外。


    “大人府上失火,有賊人入府搗亂……”那家將跌跌撞撞地自馬上翻落而下,高呼道。


    “什麽?”孔森差點沒自馬背上跌下,抬頭向都統府方向望去,果見有煙霧升起。


    “何人敢如此大膽?”孔森厲聲喝問道。


    “這些人身分不明,而且全都見人就殺……我們……”“走,回府!”孔森急吼道。


    “大人,我看不必回府了。”老鐵突地笑了笑道。


    “你什麽意思?”孔森冷聲問道。


    “因為那些都是我的人。”老鐵淡漠地笑道,神色變得冷厲之極。


    “你想造反?”孔森怒問道。


    “大人沒有說錯!”老鐵說話間,身形倒轉,如隻陀螺般直撞向孔森。


    那些官兵似乎還沒能作出任何反應,老鐵的身形已經到了孔森的麵前。


    “噗噗……”那群急速擋在孔森麵前的都騎軍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時,身形已經如秋風掃落葉般狂卷而出,兵刃未及拔出,便斷為數截,老鐵的氣勢大得駭人,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道,都有種無堅不摧的氣勢,就像一柄巨大的衝擊鑽。


    “九鼎玄功!”孔森微微吃了一驚,但卻並不慌亂,隻是在刹那之間,他渾身的衣袍鼓脹成一個巨大的球,身子更已浮上虛空,而後倒射而下,直迎向那強大螺旋的鋒端。


    “轟……”一陣巨大的氣浪倒衝而出,方圓五丈之內的官兵被衝擊得倒跌而出,孔森的座騎更是化為一堆爛肉。


    孔森和老鐵同時向兩個方向倒跌而出,這一擊,雙方竟旗鼓相當。


    “好老賊!”陳奢刀化奔雷,如一抹殘虹般掠過孔森的身邊。


    孔森很欣慰,陳奢出手十分及時,所把握的時機精確得連他也不能不叫好,此刻的老鐵與他一樣沒有任何可能抗拒得了陳奢這記雷霆一擊!


    “呀……”孔森驀地發出一聲淒長的怒吼,眼中閃過一絲驚駭而憤怒,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陳奢的刀不是斬向老鐵,而是直接紮入他的體內!


    同樣的快、準、狠,但意義卻絕不相同。


    “陳奢……”都統府的家將幾乎全都驚呆了,大怒之下直撲向陳奢。


    “嗖嗖……”一輪弓弩的輕響,那幾名衝動的家將立刻應聲而倒。


    “誰敢亂動,這幾個人便是你們的下場!”陳奢的副將橫刀躍馬,冷喝道。


    孔森的家將和親衛全都呆住了,因為他們這個時候才發現,對方每個人手上都有一張上了數矢的強弩,隻要他們稍有妄動,便惟有死路一條。


    孔府的家將和親衛及陳奢的人馬立刻分成兩部分,界限分明,但所有的主動權都已被陳奢的戰士所控製。


    孔森的屍體轟然落地,陳奢以一個極美的姿勢旋落於孔森的身邊,自孔森的懷中掏出宛城的兵符,轉身與老鐵對望了一眼,露出一個極為會心的微笑。


    “你們聽著,宛城現在已在我們的控製之下,王莽奸賊的末日已經到了,是我漢室子民者,便應立誌複漢室江山,興劉室之天下——”陳奢高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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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在林中轉了許多圈,可最後竟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駭然之下,卻又不明所以。


    林渺可不想再在這個鬼地方多呆一會兒,那火怪和風癡,還有那白衣人都那般厲害,要是被他們發現了,隻怕自己真要被火怪拿去喂什麽寶貝了,那可不好玩。


    越是想出去,卻越出不去。


    “媽的,這鳥林子真是他媽的怪得緊,老子要是出去了,定一把火給你點了!”林渺氣恨地自語道,可是眼下能不能出得去還是一個問題。


    林渺想找到返回火怪住處的那條小路,但此刻他連那條路也找不到了,眼前所見,隻是滿眼的林木,看不到盡頭在何處……


    正在思忖間的林渺,仿佛有一點意外的感應,就像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這空寂的林子,雖在夏日,但也涼風瑟瑟,陰森之極,而這種莫名的感覺使林渺禁不住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驀然轉身!


    林渺禁不住駭然倒退了五步,隻見在他身後不到三尺遠處竟立著一紅衣勝火的怪人,枯長得像一具僵屍,臉上顯出一種異樣的蒼白,長衫飄飄,一雙眼睛泛著清冷而詭異的光彩。


    “你、你是人是鬼?”林渺心跳快得難以想象,這怪人竟然無聲無息地來到他的身後,又是一身如此怪異的打扮,便是正麵望見他走過來,膽小的人也會嚇趴下,何況是如此突然出現。


    那怪人冷冷地打量了林渺一眼,才以低沉卻更顯陰聲陰氣的語調道:“你想不想走出這片林子?”“當然想,你是什麽人?”林渺見對方說話,心中才稍安,知道對方不是鬼,心中大定,但仍有些惑然地道。


    “你不是隱仙穀之人?”那怪人又問道。


    林渺不由得警惕地打量著對方,機警地問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是,那我便殺了你,不是我可以讓你走出這片林子!”那怪人冷殺地道。


    林渺不由得多審視了對方幾眼,仿佛是在猜測這怪人的話有幾成可信度。


    “你不是隱仙穀之人?”林渺反問道。


    “當然不是,老夫才不想在這裏做縮頭烏龜!”紅衣怪人不屑地道。


    林渺心中微喜,紅衣怪人這般一罵,應該不是隱仙穀中人,不由心忖道:“媽的,隻有賭一把了,大不了死就死,何況這老怪物也不一定就會殺了我。”“我當然不是這裏的人,否則,這破林子怎麽會難住我?我早就走出去了,還會和你在此瞎攪和?”林渺粗聲道。


    紅衣怪人並不惱,反而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因為他早就看出了這一點。


    “如果我能送你走出這片樹林,你會怎樣報答我?”紅衣怪人又問道。


    林渺不由得微惱道:“哼,我就知道世上沒有這麽好的事,我不需要你的幫忙,照樣可以走出去!我這人從不喜歡別人用人情來與我談條件!”說話間,林渺轉身就走,他可不想與這怪人瞎攪和。


    紅衣怪人先是一愕,隨即立刻道:“這片林子乃是依八卦所植,內含六合,外伏七星,就憑你,一輩子也休想走出去!”林渺頓時稍一停步,頭也不回地道:“就算我一輩子走不出去,至少,那也算是我的一種主動,我可不想被動地被人牽著鼻子走!”“很好,年輕人有個性,可是你就不想知道我的條件嗎?也許隻是你舉手之勞就可以還清人情呢?”紅衣怪人不僅沒惱,反而很欣賞林渺的作風。


    “那你不妨說說,什麽事隻需舉手之勞?”林渺扭頭反問道。他不想讓這怪人送他出去,隻是怕這怪人像火怪和風癡一般瘋瘋癲癲,要開出一個很難做到的條件,那可就不好玩了。他之所以用這種強硬的語氣說話,隻是想以退為進,讓對方不好開出一個很難做到的條件。


    事實上林渺也知道,這片林子確實是他難以走出的,他已經走過五遍了,最終卻無一例外地徒勞無功,而如此下去,火怪和風癡遲早會發現他的存在,並將他抓回去。因此,若是這怪人能讓他出去,那是再理想不過的了。


    紅衣怪人並不是不明白林渺的用心,隻是他並不在意這些,淡淡地道:“我要你走出隱仙穀之後,幫我將這東西送到城陽國。”說話間自懷中掏出一個匣子,在匣子上竟有一片殷紅刺眼的血跡。


    “啊……”林渺吃了一驚,他發現這紅衣怪人伸入懷中的手指尖也沾有血跡。


    “你受了傷?”林渺吃驚地問道。


    “不錯,所以我才要你幫我將這些東西送到城陽國!”紅衣怪人並不否認地平靜道。


    “這是什麽東西?”林渺不由有些惑然地望著那匣子,卻不明白何以紅衣怪人要自己不遠數千裏地送這玩意去城陽國。


    “你不必問這是什麽東西,但你必須答應我,一路上絕不可以打開裏麵的東西偷看!”紅衣怪人冷然望著林渺,淡漠地道。


    “不看就不看,有什麽了不起!”林渺不屑地道,旋又問道:“你要我大老遠將這東西送到城陽國,究竟要交給什麽人?或是放在什麽地方呢?”“你隻要將它交給樊祟,就完成了對我的承諾。另外,我絕不會虧待你的!”紅衣怪人肅然道。


    “什麽?你要我將它交給樊祟?”林渺吃了一驚,反問道。


    “不錯,正是樊祟,赤眉軍的大首領樊祟!”紅衣怪人認真地重複道。


    林渺有些傻傻地望著這怪老頭,半晌才問道:“你又是什麽人?你不會是裏麵藏了什麽毒物,要我去害人吧?”“你放心好了,我就是赤眉軍的三老之一琅邪鬼叟,你隻要執我的令牌趕到城陽國,大首領一定會待你如上賓,同時你更可以成為我赤眉軍的紅人!”紅衣怪人道。


    “琅邪鬼叟……”林渺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對方,倒確實覺得對方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他自然也聽說過琅邪鬼叟的名字,因為他也與赤眉軍交過戰,但卻沒想到會在此地遇上琅邪鬼叟。


    “可是……可是就算我能離開這片鬼樹林,又怎能逃出這鬼裏鬼氣的隱仙穀呢?要是這裏再多幾個勞什子破陣,我豈非仍是死路一條?”林渺有些擔心地道。


    “這裏不會再有另外的樹陣,隻要你是向外闖而非闖入穀中,這裏便是最後一個大陣。在這片樹林內還有一個巨大的石陣,此乃隱仙穀的守護之門,你行出這片樹林,向東行兩百丈,便可以看到一座絕崖,絕崖之下便是淯水,你隻要自崖上跳下,就可以逃出隱仙穀了!”琅邪鬼叟淡然道。


    “什麽?”林渺吃了一驚,問道:“還要自絕崖之上跳下去?難道沒有別的路嗎?”“這是惟一可以生還的路,否則沒有活人可以出得了隱仙穀!”琅邪鬼叟肯定地道,語調之中並無威嚇的成分。


    “這裏有這麽可怕嗎?”林渺試探著問道。


    “這裏隻會比你想象的更為可怕,從來沒有人進入其中還能生還,如果你能出去,應該是第一個例外,抑或可算是第二個!”琅邪鬼叟顯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表情道。


    林渺怔了半晌,不敢相信地問道:“那便是說,你也出不去了?”琅邪鬼叟苦澀地搖了搖頭,道:“我的大限將至,即使能出去也隻能葬身淯水,這也便是我為何要請你幫忙的原因。我的傷勢除這裏的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治得了!”“你的傷會有這般嚴重?”林渺又吃了一驚。


    “是的,我剛才與毒道交手,五髒六腑已盡皆碎裂,更中其泣血掌,隻有幾個時辰好活,若非全憑一口真氣維持,恐怕此刻我已經不能跟你說這麽多的話了。”林渺倏然記起在那不遠處山頭上的決戰,不由脫口問道:“你便是在那山頭上交手的紅衣人?”琅邪鬼叟點了點頭。


    “你怎會跑到這鬼地方來?”林渺的好奇心似乎無限地強烈,又問道。


    “你還沒答應我將這匣中之物送去城陽國。”琅邪鬼叟沉聲道。


    林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好吧,我答應你,隻要我能出這鬼地方,能活著,定會將匣中之物送去城陽國!”“很好!”琅邪鬼叟將木匣遞給林渺,又自袖間抖出一塊巴掌大的令牌。


    “這是赤眉軍的三老令,擁有這塊令牌者,便等於在赤眉軍中擁有生殺大權,可能會對你有些用處,請一並收下!”琅邪鬼叟又道。


    “如果他們問我這塊令牌是自哪裏來的呢?”林渺接過令牌,有些擔心地問道。


    “惟有三老和大首領才有權利問這個,你可以告訴大首領,便說老夫已經葬身於此地,不必再讓任何人前來此處。”琅邪鬼叟不無傷感地道。


    林渺望了望令牌,又望了望琅邪鬼叟,竟有些同情眼前這怪異的老頭了,但他卻無能為力。相傳赤眉軍三老和大首領樊祟的武功已經達到了絕頂之境,天下間少有敵手,可是這琅邪鬼叟仍敵不過這怪穀中的什麽毒道,可知這穀中之人是如何可怕,別說他不擅搏擊之術,就是會,他又能勝過眼前的琅邪鬼叟嗎?是以,他也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們趕快離開此地,他們用不了多久便會搜到這裏來的,若再不走,隻怕沒有時間了。”琅邪鬼叟斷然道。


    林渺經琅邪鬼叟一提醒,心裏不由得緊張起來,那個什麽火怪之類的人物確實怪得讓他心慌。


    “走吧,早點離開這鬼地方才是正理!”林渺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跟著我走,不要落後!”琅邪鬼叟說著已領頭向林子深處走去。


    林渺急忙快步趕上,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自那絕崖上偷爬而入,而你又是怎麽進來的?”琅邪鬼叟反問道。


    “我不知道,我順淯水漂下,當時傷得很重,什麽也不知道,醒來之時便在這裏了,事實上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林渺無可奈何地道。


    “哦。”琅邪鬼叟似乎並不想對林渺的事問得很清楚,抑或是沒有什麽興趣。


    “出了這裏,你絕不可將木匣之事讓別人知道,否則你將寸步難行!”“為什麽?”林渺不解地問道,旋又明白過來,自嘲道:“這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是嗎?”琅邪鬼叟笑了,為林渺如此快的思維而笑,抑或,他隻是覺得這個小夥子很有趣,很機靈。


    “你叫什麽名字?”“林渺,雙木林的-林-,虛無飄渺的-渺.”“好名字,你師父是誰?”“師父?我還沒有師父!”林渺聳聳肩道。


    “你沒有?那你的武功又是自哪裏學來的?”琅邪鬼叟的目光有些逼人地問道。


    “什麽武功?自然是無師自通了!”林渺不無得意地道。


    “哼!”琅邪鬼叟不屑地冷哼一聲,倏然出手。


    林渺吃了一驚,本能地揮手相擋,可琅邪鬼叟卻隻是虛晃一招,當他擋過之後,琅邪鬼叟的手才真的出擊。


    “噗……”林渺痛哼一聲,不由驚怒地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果然不會武功,不過你小子的功力之高卻讓人吃驚,動作也快得很,若是遇到一般的武林人物,或許還能夠立於不敗之地,但若遇上了真正的高手,卻惟有挨打的份!”琅邪鬼叟肅然道。


    林渺這才明白,剛才琅邪鬼叟隻是試試他是否會武功而已,但卻有些不服氣地道:“剛才我隻是沒有注意罷了。”“練武之人並沒有偷襲與被偷襲的概念,真正的高手,在任何時候出手都一樣,不會受環境和心神的製約,那隻是意念的問題。心存一念,天地廣袤,沒有注意不是理由。”琅邪鬼叟不悅地提醒道。


    林渺沒有做聲,不過,他知道琅邪鬼叟並不是說假話,以對方的武功,天下少有敵手,受這樣的高手訓斥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的。


    琅邪鬼叟見林渺不出聲,似很滿意林渺受教的表現,又道:“如果不是老夫時日無多,倒願意授你幾招,隻可惜,老夫識你太晚,以老夫看來,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練武之才,隻要你肯好學苦鑽,來日之成就定當超凡脫俗。如果你不介意,這裏有一張載有老夫獨門身法-鬼影劫-的羊皮,你便拿去好好學吧,但願對你有所幫助。”“謝謝前輩!”林渺接過羊皮,不由大喜,對眼前這個怪人又多了幾分好感,但也更為對方那短暫的生命而悵然若失。


    “很好,你要將之好好保存,不要落入江湖宵小之手,否則隻會為禍武林。好了,快走吧!記住,呆會兒絕不可猶豫,立刻跳入崖下,要跳得離崖邊越遠越好,崖下江水極深,隻要你會遊水便不會死。否則,你隻要稍一猶豫,很可能就惟有死路一條!”琅邪鬼叟再次提醒道。


    “要是他們追我怎麽辦?”林渺又問道。


    “這裏的人絕不可以踏足江湖半步,隻要你一出隱仙穀,他們便拿你沒有辦法,但隻要你還在隱仙穀所轄土地上,哪怕一步之間,他們仍會有一百種殺你的方式!在這裏居住的人,一個個都是天才,也都是瘋子,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他們想不出來的……”“啊,那他們為什麽不能出穀?”“這關係到一個武林的大秘密,一時無法說清楚,如果將來你有幸見到大首領,你可以去問他,或許他會告訴你答案!”林渺隻好將一肚子的話悶在心裏,重生後的心情似乎並不是很壞,所以在遇上琅邪鬼叟後顯得話特別多,似乎暫時也忘卻了梁心儀的死帶來的傷痛。而眼下,隱仙穀的秘密更充斥著他的心間,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可卻沒有時間和機會。不過,隻要他還活著,便總會有一天會知道這之中的隱秘。目前,最重要的還是離開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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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城四處一片慌亂,都統府大火漫天,不僅如此,安眾侯府也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城中四處都舉起了造反旗幟。


    劉秀起義,大開官府糧倉放糧,立刻被許多百姓奔走相告。


    陳奢執孔森的兵符,以迅雷之勢綁了孔奄,更以孔森“親信”的身分迅速控製城防和宛城的官兵,對那些反抗者,皆毫不留情地誅殺。


    李通諸人各率家將,合力而出,對各處反抗的力量加以平服,而且所到之處,更有許多平民百姓加入其隊伍中,棍棒高舞,倒也聲勢駭人。


    皆因這些大豪平時在當地的聲望極高,又多行善舉,何況,這次起事者又是大善人劉秀。


    劉秀在宛城之中的善舉多不勝數,受過其恩惠之人也多不勝舉。是以,宛城百姓、年輕人紛紛加入起義行列,其中響應最激烈的要數天和街的百姓。


    宛城之中,最為安穩的地方,大概要數萬興樓了。


    萬興樓安穩,不僅僅是因為它乃宛城最有名的酒樓,更因為裏麵有一桌極為特別的酒宴。


    李通、李軼宴請齊府的第一號人物齊萬壽,同來的還有老鐵。


    老鐵是在殺了孔森之後立刻趕到這裏的,他來之時,所請之人都已在座。


    這桌酒宴所請來的可以說全是宛城之中極有頭腦的人物,盡是大豪和望族要人,是以,萬興樓是宛城之中最為安穩的地方。


    老鐵趕來之時,氣氛似乎並不太好。齊萬壽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卻沉著性子坐在那兒,他那棗紅色的臉帶著些微的怒意,顯然,他感覺到外麵事情有些不對。


    “在下來遲,讓諸位久等,實在是不好意思,不請眾位海涵!”老鐵大笑著坐到李軼身邊的一張空位置上,抱拳道歉道。


    “鐵先生如此姍姍來遲,當罰酒三杯才是!”說話之人乃宛城做布皮生意的大豪古沁。此人布皮生意可謂是遍地開花,做得極大,家財更是萬貫。


    “應該應該,古先生如此大忙人,浪費一刻可謂浪費鬥金哪,我的確該罰上三杯!”老鐵爽快地道。


    “哈……”席間除了齊萬壽之外,餘者不由得都被逗笑了,整個氣氛也活躍了不少。


    望著老鐵連幹三杯,齊萬壽有些坐不住了,淡然問道:“先生剛自外而來,不知外麵發生了何事,怎會如此宣鬧?”老鐵望了齊萬壽一眼,頓了頓,笑道:“也無甚大事,隻是一場小小的兵變而已。”“什麽?”齊萬壽一驚而起,在座的除了幾個心知肚明的人之外,餘者皆愕然色變。


    “諸位請坐下,休要驚詫,其實今日請大家來此,也便是為了商量此事!”李軼也立身而起,做了個“請大家稍安勿躁”的手勢,淡然道。


    古沁神色不變,隻是打量了一下身邊站起的幾人,悠然笑著將之拉坐於椅上,道:“既然李兄弟有話說,何不讓其將話說完呢?”齊萬壽狠狠地瞪了李通和李軼及老鐵一眼,他這才明白,此宴隻是一場鴻門宴而已,事實上李通和李軼並沒有安什麽好心。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又不能翻臉,首先,他知道李通、李軼都是一流高手,而那老鐵更是高深莫測,若論單打獨鬥,他自信不懼這裏的任何人,可是若以一人之力對付李通、李軼和老鐵這三大高手,那是一點勝算的機會也沒有,何況還有一旁的古沁及其他人;其次,隻看老鐵和李軼這種架式,也可知他們早有安排,若是貿然翻臉,隻怕會吃不了兜著走了。


    “恕我沒事先跟大家講清楚,真是抱歉,在此我先罰酒三杯,還請大家見諒!”李軼果然連罰三杯,這才落座。


    “這次兵變李某以項上人頭擔保,絕不會使諸位同仁受到任何損失,即使有損失,李某也定當雙倍相陪!”李軼開門見山地爽然道。


    “李員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有人忍不住問道。


    “諸位請先聽李某一些話,然後再向大家解釋如何?”李軼誠懇地道。


    “李兄弟有什麽話,盡管說好了!”古沁爽快地道。


    李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自王莽逆賊謀朝篡位之後,大肆改變漢製,發布詔書,實行王田製。更可恨的卻是其實行-五均-、-六筦-之製,使得我們商不成商,民不成民,這些完全脫離實際的製度使得我們這些商者生意日漸衰落,不僅僅如此,他還想收回我們所擁有的土地。要知道,我們的土地,我們的生意網,可是經過了幾代人艱苦創業所得,我們豈能雙手奉還給他?我們豈能成為敗掉祖業的敗家子?我想,諸位都不會希望看著自己的龐大產業慢慢枯蔫吧?”李軼頓了一頓,又打量了眾人一眼,見所有的人都頻頻點頭,顯然很讚同他的說法。


    “是的,我們絕不可以敗掉祖業。可是眼下逆賊在位,奸臣當道,大貪巨奸掌管民生,他們專權求利,交錯天下,各謀私利,使得百姓生活貧困,眾庶各不安生。王莽不僅是個逆賊,更是個大蠢蛋,不斷地更改貨幣,竟使貨幣種類達五物、六名、十二八品之多。其苛政,更使-農商失業,食貨俱廢,民涕泣於市道,變賣田宅、奴婢抵罪者,自公卿大夫至庶人,不可稱數.同時,他更瘋狂地連年征戰,耗盡國力,弄得天下騷動,四鄰不安,民不聊生,國無寧日。王莽之罪舉不勝舉,我等胸存熱血者,豈能坐以待斃,死於苛政?而我們惟一的出路便是化被動為主動,隻要我們推翻更始政權,打倒王莽,求得新製,才能還我們萬世基業!”李軼激昂之極地道。


    “不錯,王莽新政,這十餘年間,-民搖手觸禁,不得耕桑,徭役頻煩,而枯旱蝗蟲相因。又因製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奉祿,而私賦斂,貨賂上流,獄訟不決,吏用苛暴立威,旁緣莽禁,侵刻小民。富者不得自保,貧者無以自存,且緣邊四夷所係虜,陷罪、饑疫、人相食,及莽未誅,而天下戶口減半矣-,如果我們再如此下去,等待我們的隻會是更殘酷的後果。眼下,盜賊四起,義軍烽火遍及天下,貧民猶知奮發,猶能造成如此浩大聲勢,我們不僅有資本,更有頭腦,難道我們就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創出一番大事業嗎?”李通接過李軼的話,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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