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月的時間,那一直發動猛烈攻勢的神族兵士,並未再發動攻勢,就連橫亙在天空之上的裂縫都開始有了閉合的現象。


    劉從溫站在高聳的城牆上,她的身後站定著數十個從將正仔細講解渠水郡中的軍力分布。


    她緩緩掃視,最終目光停留在郡城中居外側且最靠近渠水河主幹的那一棟最高的建築。


    “那棟建築有什麽作用?”


    其中一位從將拱手道,“回將軍,那棟建築原先渠水郡是沒有的,由於異族入侵,後來才開始興建的,倚靠渠水河充當瞭望作用,每一層都設有床弩,投石床等遠程武器,最高層為平層可供俯瞰整個渠水郡,一有異響能夠及時作戰。”


    劉從溫點了點頭,又說道,“你等在此地一直和異族抗爭,可曾和修士交過戰?”


    那從將一愣,和左右從將對視一眼後,才搖頭說道,“將軍這是在說笑了,天子曾下令不得與修士爭利,更遑論交戰,我們這些兵士平常見到修士都是不與爭執,更沒有交戰這一說了。”


    “那要是我現在要你們和他們打,當如何?”劉從溫麵色一凜,沉聲道。


    從將一怔,看劉從溫的臉色不像是在說笑,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作答。


    “當如何?!”


    從將一顫,而後硬著頭皮說道,“軍令不可違,餘等謹遵劉將軍調遣。”


    劉從溫緩緩勾起一抹笑意,這在其餘等人看來有種說不出的寒意。


    “那麽好,接下來的時間裏你們都要做好準備,接下來,我要你們將任何一個出現在視線中的修士,碾成渣滓!”


    所有從將麵麵相覷,而後齊聲道,“將軍,萬萬不可啊。”


    “如何不可?”


    “我們這些兵士雖然和修士有些不對付,但我們一旦要打起來那可就卷入了內耗,萬一這時那些異族人打過來,那一切可就都晚了啊。”


    劉從溫冷冷一喝,“如果我說以國師為首的那幫子修士,和異族人有染呢?”


    所有人一僵,依舊麵麵相覷,而後最先開口的那人猶豫道,“將軍,將軍可有證據?”


    “證據?入夜之前他們便會趕來渠水郡,到時候你們自然會看個明白。”劉從溫冷聲道,“現在,都給我去準備,天黑之前無論與否,決不能放鬆警惕,準備迎敵。”


    一幫子從將將信將疑的離去,緊接著督官上來勸誡,被劉從溫直接打暈扔進麻袋裏後,所有兵士才開始緊張的操練起來。


    “你真的確定他們和異族人搞在了一起?”劉從溫看著大朱吾皇問道。


    他點了點頭,“早在第一次遇見他時,我就察覺出他的身上有異族人的氣息,直到再次交手時我就已經完全確定,他和異族人做了某種契約,使得他自身的境界到達了另一種高度。”


    “你恢複的怎麽樣,要不要去休息休息?”劉從溫關切道。


    大朱吾皇微微一笑,解開內衫露出了還有些許痕跡的腹部,“恢複的差不多了,至少再不會隨時昏過去了。”


    劉從溫咧嘴一笑,眼淚也隨之湧了出來,而後她背過身慌亂的擦拭著臉上的淚滴。


    隨後一隻手掌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大朱吾皇滿臉歉意,“一切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一開始不那麽莽撞,這一切也許就不會發生。”


    “如果沒有一開始的你,你認為我能在那場戰爭中活下來嗎?”重新轉過身,劉從溫看著他緩緩搖頭,“不要再將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報答你當初救了我一命。”


    說到這裏,劉從溫看向夜幕下的遠方,“你知道嗎,我無時不刻的都在懊悔著,懊悔當初你迎敵時,我沒有打開城門和你一起迎敵,如果一起迎敵的話,想必你也不會受到那麽嚴重的傷。”


    “我現在為你所做的事,一半是報答,一半是贖罪。”


    就在大朱吾皇想要開口勸說時,一道道斑駁的光芒忽地自地平線亮起。


    “他們來了!”劉從溫沉聲道。


    七八道斑駁的光芒浮現,就像是引燃了信號一般,數以千百道各色光芒隨之浮現,將混沌的天穹重新照亮。


    劉從溫直接快步奔向另一側,看著城內密密麻麻的重甲兵士高喝道,“準備,隨我出城迎敵!”


    有了暫代將軍和督官的前車之鑒,一幫從將也不敢駁斥,急忙招呼好各自的隊伍嚴陣以待。


    之所以在劉從溫上任不足一天時間,便對其命令言聽計從,其實還有另一層原因。


    那就是,整個渠水郡上至從將下至兵士,也已對修士的忍耐到達了一定的極限。


    抵禦異族入侵,以國師為首的當世頂尖修士,不但不率先抵抗,反而串同其餘修士商量歸屬投降的問題。


    若非當朝天子還有些血氣,恐怕這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要拱手相讓。


    而後在接下來大大小小的戰爭中,果然上至頂修,下至低修都甚少有人參戰。


    這整個第七界至今尚少被攻破,全憑一條條普通兵士生命堆積出來的。


    如果修士同樣參戰,那這渠水郡何至於全兵抵抗,何至於每天兵士死亡都是近六位數之多。


    在這些如同身處煉獄中的兵士來說,當世修士和入侵異族來說並無區別,甚至應該會更加的好殺。


    隨著整片天穹的忽明忽暗,那些駁雜光芒的最前方,渾身繚繞著灰煙的長髯老者,出現在了大朱吾皇的眼中。


    “開城門,迎敵!!”


    城牆之上,劉從溫堅定的聲音瞬間回蕩在城內每個角落。


    早已做好準備的近萬名兵士齊聲應諾。


    啟開數米厚的城門,一道道重甲身形朝著前方隆隆推進。


    重達近兩百斤的重甲在犧牲了速度的同時,也給予了每個兵士最大限度的保護,即便是在抵抗異族兵士時,也能為後方兵士拖延上數息時間。


    地麵之上,隆隆重甲向前推動。


    停滯在半空中的長髯老者遠遠便看到站在城牆上的二人,幸喜若狂之下,直奔城牆撲來。


    下一刻,數以千百道如同流星似的火光從城內飛掠而起,隨後無差別的轟擊在了戰場上每一寸角落。


    各個足有小磨盤大小的火石所帶來的殺傷力,即便是對上異族兵士都有著可觀的效果。


    而在這一輪齊射之下,原本還在低空飛掠的修士們,直接被迫回落到地麵,有不少低修更是連連吐血,骨斷身亡。


    猝不及防之下,長髯老者直接悶頭挨了十多個火石,所產生的威力直接將其轟至地麵。


    城牆上,大朱吾皇和劉從溫相視一眼,直接縱身躍下。


    “你怎麽也下來了?”


    “如果我不下來,可能會一直後悔下去。”


    大朱吾皇無奈一笑,身形一錯將劉從溫稍稍擋在了身後。


    當他的眼睛再次看向戰場時,背在身後的長劍發出一聲久違顫鳴。


    而後,兩道身形如同驚龍直掠,越過重甲兵士悍然撞上了前衝的修士。


    如同紛擾細雪的劍舞也在同一時間自劍刃中迸發。


    隨同長髯老者一同前來的修士數量極多,但修為也參差不齊,隻是在這一次劍舞之下,立死者絕不少餘四五百眾。


    一路逃亡至今的大朱吾皇,內心積壓許久的憤恨一並湧出,每一劍揮出,便能將眼前修士屠戮一空。


    就連他也未曾發覺,自己每一次的揮劍,周身的空間都會撕裂出一條條細小裂縫,在吸收一些修士溢出體表的靈力後,才會緩緩消失。


    而在他身側的劉從溫,手握昊神佩刀用一種絲毫不弱於他的速度,抹殺著一波又一波的修士。


    複仇之火在劉從溫的心底滋生,此刻的她,腦海中隻剩下了血債血償。


    “預備……”


    “先別放。”


    城牆上,一個絡腮胡喝止住了命令,同時伸手指向前方已經陷入火海中的戰場。


    “老天爺啊,那是什麽人,殺起修士比殺小雞崽子還要快……”


    “好像,好像是新上任的郡王和她帶來的那個隨從……”


    “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著有點解氣。”


    “附議。”


    “同上。”


    伸手引導出屬於主宰之上的氣息,直接將靠近自己的修士震的七竅流血,大朱吾皇適時放出劍舞保護劉從溫。


    緊接著他心念一動,手中長劍猛地向身後刺去,原本霧蒙蒙的空氣猛地抽離,一道身影連連後退。


    如此近的距離見到死仇,大朱吾皇直接綻出劍舞攏向長髯老者。


    幾乎快沒了人形的長髯老者低低一笑,原本籠罩在周身的灰煙再次騰起,堪堪躲避了劍舞的追絞。


    這時,劉從溫出現,和大朱吾皇對視一眼後,持刀悍然衝向前方的長髯老者。


    他心領神會,綻出劍舞硬生生的開辟出了一方戰場,將二人包裹在了劍舞之中。


    幾近醜陋的麵容做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後,長髯老者撲向了劉從溫。


    可斬斷萬物一切聯係的昊神佩刀在她的手中,不斷壓榨著他的空間。


    原本還想故伎重施,以此脫身的長髯老者,在昊神佩刀切開身上的灰煙之後,便怪叫一聲,遠遠的彈了出去。


    手持佩刀的劉從溫眼睛逐漸通紅,一邊逼近一邊沉聲道,“昨日,定水溫氏溫南信,是不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第二次感受到那種深及靈魂的痛苦,長髯老者驚恐的盯著她手中的那柄刀,語無倫次道,“你說的那是何人,我不曾知曉。”


    劉從溫麵色森冷,手中佩刀高高揚起……


    赤紅色的天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開始撕裂出一道道粗長的溝壑。


    原本較平整的天空在出現道道裂縫時,空間中的氣息也開始劇烈波動起來。


    城牆上,正緊張注視著戰場的一眾從將們,在看見天空上發生的變化時,登時臉色劇變。


    而後一道道沉重的擂鼓聲在城牆上徹底響徹開來。


    “異族來襲!”


    伴隨著天空被撕開裂縫,一道道身披黑金鎖甲的身形開始從裂縫中浮現。


    高達兩三米的身形在每一次的落地,便輕易碾碎身披重甲的兵士。


    原本最多出現八道時空裂縫的渠水郡上空,此刻卻被撕裂的如同密網一般,每一道裂縫中都源源不斷的出現高大身形。


    帶有巨量未知波動氣息的異族兵士,從四麵八方降落,如同蝗蟲一般出現在定水郡中。


    原本固若金湯的定水郡城,在下餃子似的降落異族兵士時,反而成為了湯盆。


    沒有做足充分準備的兵士們,遇上突然而來的異族人,無異為送死。


    正在衝殺的大朱吾皇在看見這一幕後,心中也不由得為之一沉。


    遮天蔽日的黑甲身形不斷撕裂天空降落地麵,看這陣勢甚至要比第一次來到這方世界時遇上的還要多。


    一劍斬斷兩個正好落在麵前的異族人,大朱吾皇便欲轉身協助劉從溫。


    “要去什麽地方?咱們距離上一次相見可有著不短的時間了……”


    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大朱吾皇回身看去。


    隻見一個環抱佩刀,臉帶麵具的古怪身形停滯在空中,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


    一見到這個家夥,大朱吾皇便氣不打一處來,上一次被他逃遁沒能拿回昊神佩刀,這一次想跑可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大朱吾皇直接持劍奔掠向古怪身形,同時釋放出劍舞。


    “我還想找你敘舊來著,沒想到上來就要殺了我,看來是我一廂情願了。”


    古怪身形假意歎息一聲,伸手向前微微一拂。


    隻見一抹粘稠如墨的黑霧從他掌心脫出,迅疾迎向紛擾劍舞。


    不過是瞬息之間便和劍舞抵消。


    “如何,數日未見,我可不再是先前那個我了,”古怪身形沉聲道,“不過,你卻依舊是先前的那個你,甚至更弱了。”


    “再弱,擊殺你也是輕而易舉。”大朱吾皇冷冷一喝,身形未動劍意便先行而起。


    一道道淩厲劍意綻出,看似散亂卻迎風形成碩大囚籠,對準了古怪身形兜頭攏下。


    “看來你也無法帶給我新的思路了,”古怪身形搖頭歎息,“那就和這方世界一切覆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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