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見閻王已下了逐客令,還待分說求情,那十殿閻羅皆已起身,“唰”地化作十道青煙,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亦有牛頭馬麵來請,道:“二位請回吧”。


    成名扭頭牛頭馬麵,又有何法,立姓道:“哥哥,咱們走吧”。


    成名想此行無功而返,要受師父責罰不說,卻救不回李牧之子,一時心灰意冷,落寞惆悵,卻怎曉得世上生靈千千萬萬,若人人皆可再世,又該怎麽辦?終回了頭,同立姓顫步朝門口走去。


    二人慢步出了森羅殿,成名掃視城中模樣,依然來時景象,佇立怔怔出神,身後牛頭道:“我送二位出城吧”。


    成名被涼風一吹,這才些許清醒,點了點頭,徑自朝城門走去。


    卻是成名立姓二人在前走,牛頭馬麵於後隨,沒走幾步路,耳聽得身後一個熟悉聲音,有人厲聲道:“小賊,哪裏逃”。


    眾人聞聲忙回頭去看,隻見一人手持大刀,飛奔而來,那人氣勢洶洶,此刻已至眾人麵前,握明晃晃長刀直向立姓砍來,逼得立姓後退幾步,閃身這才僥幸躲過,眾人驚魂未定。


    成名一驚,你道此人是誰,卻是李牧,隻見李牧一刀未中,又抽身斜劈過來,牛頭馬麵忙去格擋,成名也上前護住立姓,一時奇怪莫名,道:“李師伯,你這是幹什麽”?


    李牧已被牛頭馬麵架住身體,奮力掙脫開來,怒道:“哼,這不關你的事,讓開,讓我親手料理了立姓這小子”。


    成名道:“究竟怎麽回事,有話好好說嘛”。


    李牧餘怒未消,道:“我不管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今天不殺了他誓不罷休”。


    成名看李牧正在氣頭上,又不知究竟何故,問立姓道:“怎麽回事”?


    立姓被李牧突襲未果,直至眾人穩住李牧,此時成名相問,眼神些許飄忽,斷斷續續道:“我怎麽知道怎麽了”。


    成名還待追問,已見李牧勃然而起,高聲道:“混賬小子,你設計殺了我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非要你償命不可”,又作勢朝立姓撲去,幸被牛頭馬麵拉住。


    立姓道:“李師伯,你不要血口噴人,你說我殺了你兒子,有什麽證據嗎”?


    成名此時依然霧水朦朦,心道李牧之子不是淹死的嗎,回想當時河邊場景,在森羅殿上閻王言語,加上立姓種種反常表現,此時聽李牧如此說來,終歸有些懷疑,道:“立姓,李師伯說得都是真的嗎,你是不是殺了師伯兒子”。


    立姓辯道:“怎麽可能,當時你也看到了,他是被水淹死的呀,幹嘛冤枉我”。


    成名看著立姓閃爍眼神,逼問道:“是你故意把他推入水中的,是也不是”?


    立姓被成名寒峻眼神逼視,心中一顫,終卸了心鎖防備,豁出去正聲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反駁了,大丈夫敢作敢當,是我設計殺死他的”。


    成名突聽立姓口中承認此事,心中滋味百轉,終顫聲道:“你為什麽這麽做”?


    立姓平靜道:“沒有為什麽”。


    成名看立姓冷靜表情,無法相信眼前一切,抖聲道:“他還隻是一個小孩子呀”。


    立姓道:“反正我已經殺了他,也救不回他了,現在我人在這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叉手立於眾人麵前。


    原來立姓自那晚無意聽到姬宗與李牧談話之後,知道了李牧便是殺害師父雙親凶手,一夜無眠,輾轉反側,對比李牧虛偽言辭,蒙蔽蠱惑師父其中,愈亦反感惱火,暗暗便下了決定,即便不能手刃李牧,也絕不能讓他好過半點,李牧已死,若要報複他隻能從兒女入手。李牧之女李笙在師父眼皮底下,自然不能下手,後下山去接成名,恰遇成名攜李笛歸來,多番試探,知成名亦無意加害李笛,礙於師父和哥哥仁慈心腸,心中苦恨愈增,終找了借口,抽身而去。那天立姓借口前去買酒,等到往返回來之時,正巧與成名走了擦身而過,返回河邊隻見李笛一人罩於光環法禁之中,不見成名身影,看那孩童無邪快樂,心中惡念徒生,立姓與成名同處一脈,自知法禁破解之法,破法之後不留痕跡驅使李笛自入河水,冷眼任其溺水而亡,造成失足假象。得手之後,快馬繞至小鎮,又買了下酒菜,直至與成名碰麵,同返河道,後來之事便明了不過。


    立姓本打算尋機坦白此事,料想師父順水推舟,不會過分苛責,後二人返回山上,告知姬宗此事,姬宗大發雷霆,震怒無比,卻是立姓始料未及,終心中發怵,不敢說出實情。萬般無奈,絞盡腦汁,這才想出地府還魂這麽一出。立姓倒不在乎是否李笛能夠還陽,心中仍存著一根弦幻想,認為師父這是在考驗兄弟二人,終會原諒自己。未料一入地府,閻王是個法力高強之人,能知前世今生,在那森羅殿上閻王說出李笛死於非命之時,著實捏了一把汗,幸好閻王大度,沒有供出自己。眼看此行圓滿,怎料半路殺出李牧,向己索命,成名逼迫之下,橫心認了罪狀,料無大礙。同成名一樣疑惑,不知李牧為何至此。


    李牧看立姓不知悔改模樣,愈益生恨,殺心又起,拚起長刀,冷聲道:“好啊,你這個忘恩負義,冷血無情的東西,枉我瞎了眼睛,認你作侄,今天我就替天行道,大義滅親,宰了你這個不仁不義之徒,拿命來”。朝立姓又刺來,得勸。


    立姓冷哼一聲,道:“要說不仁不義,虛偽假善,我比李師伯還差得遠呢”。


    成名怒道:“你怎麽跟師伯說話呢,怎麽還不知悔改”。


    立姓道:“哥哥,你別攔我,那晚場景我全看見了,李師伯,你殺了我師父雙親,而後數十年假意隱瞞,直至身死仍誆我師父照料你一雙兒女,哼,這世上哪有這便宜買賣,此等虛情假意,別當我不知,休想瞞天過海”。


    李牧已然衝將上來,持刀直逼立姓,道:“你……”


    成名晃身相攔,突然跪倒,言真意切道:“李師伯,事到如今無法挽回,立姓殺您愛子,已然鑄成大錯,念他年幼無知,侄兒願一命還一命,替他受過,李師伯動手吧,侄兒無怨無悔”。


    隻見李牧一怔,眼神些許呆滯,半晌不語,徐徐道:“報應啊,報應啊”。手中長刀落地,轉身飄渺離去。


    李牧既去,牛頭馬麵攙扶起成名,馬麵歎口氣道:“唉,世上之人皆是如此,冤冤相報,何時才有盡頭”。


    成名起身定定心弦,問道:“敢問二位大神,我那李師伯為何也在此地”?


    馬麵道:“李將軍也是剛來不久,這不是因為李牧在下世有功,忠肝義膽,王爺念他含冤而死,稀世之才,報國無門,這才封他作七世大將軍,命他鎮守九幽鬼魂,統領冥界陰兵”。


    成名道:“那也算是業報有善了”。


    立姓道:“就憑他無品之人,等著禍害地府吧”。


    成名幽幽看了立姓一眼,立姓這才閉口,便是眾人一路向前,直出了酆都城門,成名拜道:“兩位大神留步,今日辛苦你們了,我等這就回去了”。


    牛頭馬麵道:“一路順風”。


    卻說二人出了酆都鬼蜮,道別牛頭馬麵,便覓了陰陽道,一路無話,直出冥鏡,來到陽世間。但覺一束刺眼光芒,一掃方才陰霾。


    姬宗已在山上等候多時,此時見二人垂頭喪氣歸來,知他二人無功而返,黑臉背手,一言不發,那小女孩李笙立於一旁,亦能感覺到劍拔弩張氣氛。


    二人跪安,成名黯然道:“弟子無能,未能救回李笛性命,請師父責罰”。


    姬宗長久沉思,終轉身徐徐道:“你我雖有師徒之份,卻是有言在先,如今你徒勞而返,為師亦不能苟徇私情,此事皆因你而起,應由你承擔罪責,為師現下要將你打入萬劫不複之地,要你思過自新,你可心服,還有什麽要說的”。


    成名泣聲道:“既然弟子鑄成大錯,本應承擔罪責,蒙師父厚恩不棄,弟子心甘情願去那冰寒之地,以圖改過”。


    姬宗已然鋪開那《山河社稷圖》,此時看來,盡顯衰敗蕭索,立姓動情道:“求師父開恩,繞了哥哥吧”。


    成名挽起立姓手掌,眼中盡是疼愛憐惜,柔聲道:“立姓,不必難過了,我這是去世外修行,你應該高興啊,我走之後,你要聽師父的話,不要惹師父生氣,照顧好自己,他日行走江湖,要多交益友,不要與人結仇”,頓頓道:“對了,哥哥有一摯友荊軻,曾與你說過,此人俠骨丹心,他日若有需要你可以去找他,他定會鼎力相助”。


    立姓隻覺成名手掌溫暖寬大,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早已泣不成聲,哽咽道:“哥哥”!


    成名拍拍立姓,轉而又拜道:“弟子自入世以來,承蒙師父悉心教導,今卻要離您而去,愧對您多年養育之恩,弟子往後不能陪在您身邊,師父您多保重”!決絕擲身於那圖畫中,瞬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立姓怔怔看著成名消失不見,仿佛這一切都是夢,卻又那麽真實。多年來二人共度快樂憂愁,轉眼間全都化作浮煙,濃鬱情感頓時湧上心頭,怎麽也無法用言語表達,朦朧中聽得恩師道:“成名已去,你也下山去吧”。


    立姓不由抬起頭,失魂道:“師父,您要趕我走麽”?


    姬宗道:“從今以後你便不再是我的弟子,好自為之吧”。轉身離去。


    立姓隻覺晴天霹靂,天昏地暗,傻傻立於風中,天公不作美,霎時間磅礴大雨,傾盆而至,仿佛在嘲笑著自己年幼無知。立姓凝立風中,任由風雨吹打,早已忘記時間飛逝,光陰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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