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經快下午兩點了。艾米又想上廁所了,隻好悄悄爬起來,偷偷溜出房間。她正在四處張望,看哪個門象洗手間的門,就看見簡惠係著個圍裙,手裏拿著鍋鏟,從一個門裏走出來。


    看見艾米,簡惠有點吃驚地說:“你還在這?我倒了茶回來,就沒見到你了,我還以為你早走了呢。”說完,溜了一眼門邊那些鞋。艾米有點得意地想,你把重要的線索忘了吧?看來偵探小說看得不夠多。


    艾米問:“你們家洗手間在哪裏?”


    簡惠指指洗手間的方向:“在那邊。”


    等艾米回到an的房間,看見他也起來了。她問:“你不睡了?”


    “不睡了,餓得前心貼後心了,再不吃東西要餓出人命來了。”


    “你早上沒吃東西?”


    “吃了,”他笑了笑說,“不過現在快兩點了,加上剛才又踢了半場足球,還不該餓?”


    艾米不解地問:“你剛才踢足球了?我怎麽不知道?”她看他笑得很意味深長的,知道他在說什麽了,好奇地問,“為什麽把那叫做踢足球?我覺得那並不象踢足球呀。”


    “書上看來的,說男人付出的體力相當於踢了半場足球。”


    艾米忍不住說:“難怪你會出汗,原來是踢足球踢的。”她想了想,又問,“男的相當於踢半場足球,那女的呢?”


    an歪著頭看她,說:“問你自己羅,是不是相當於舉辦一次獨唱音樂會?”艾米紅了臉,伸手要打他,被他抓住了手。他就勢一拉,把她拉到懷裏,小聲說,“稀奇稀奇,艾米也會紅臉,現在知道怎麽對付你那張利嘴了。”


    an到洗手間去漱洗,又跑到外麵小店子裏買了一條小毛巾和一把牙刷給艾米用。她走到洗手間去漱洗,漱洗完了,她看見簡惠家的毛巾是掛在一個圓形的、有很多夾子的塑料架子上的,她把自己的毛巾也夾在上麵,然後把自己的牙刷放在小壁櫃的搪瓷杯中,很有做了an家的媳婦、在這個家裏占了一席之地的感覺。


    客廳裏,an在往桌上擺碗筷,簡惠站在廚房門口說:“我已經做了飯了,知道你——們睡到現在肯定餓了。艾米,我手藝不行,你隨便吃點。”


    an很歉意地說:“這怎麽好?要鄉親們做飯——”


    簡惠笑著說:“你們在前方打仗,辛苦了,我們在後方為你們做飯是應該的——”


    艾米看見an臉紅了,大概因為今天的確是打過仗。她覺得簡惠開這個玩笑是有所指的,也跟著紅了臉。


    an走到廚房去幫忙,艾米也跟過去,但發現廚房裏擠不下太多的人,自己也幫不上忙,隻好走回客廳。她聽見an在問簡惠,“你們學校今天沒設成自學考試的考場?”


    “設了,不過我沒參加監考。”


    艾米猜測簡惠是因為知道an今天在家才不參加監考的。她知道自學考試的監考費還是很可觀的,爸爸媽媽他們係裏的老師都願意參加監考,簡惠難道跟錢有仇?她覺得簡惠一定是愛著an,雖然她沒什麽證據,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吃過飯,an去洗碗,簡惠不讓他洗,說:“你有客人,你陪客人吧,我來洗。”


    an堅持要洗:“老規矩,做飯的不洗碗,還是我來吧。”簡惠沒有再堅持,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拿起毛衣,邊織邊陪艾米說話。


    艾米見是銀灰色的毛線,忍不住問:“你是給他織的嗎?”


    簡惠有點不自在,說:“誰?成鋼?不是。”但艾米心裏斷定她一定是為an織的,那灰色是很淺的那種,多半是青年男子才穿的。


    不知為什麽,艾米覺得心很慌,簡惠什麽都會,又會做飯,又會織毛衣,而自己什麽都不會。簡惠生得也很漂亮,鼻子不高,但眼睛很大。艾米覺得男孩都喜歡大眼睛的女孩子,不是經常可以看到對漂亮女孩的描寫總離不了“一對水汪汪的、會說話的大眼睛”嗎?她知道自己鼻子還算高,但眼睛不算大,也說不上水汪汪,更不知道會不會說話。


    她覺得an住在簡家真是太危險了,如果能說服他從這裏搬出去就好了。但是搬到哪去呢?他肯定不願意搬到自己的導師家去,但他可以就住在學生寢室呀。那些外地的學生,不都是整個學期都住在學生寢室的嗎?為什麽他非得周末住在校外呢?她覺得簡惠肯定是喜歡an的,an也沒道理不喜歡簡惠。如果他們倆這樣朝夕相處,肯定會處出問題來。她決定待會要跟an談談這個問題。


    an洗了碗,從廚房走出來,對艾米說:“我現在送你回去吧。”


    “為什麽?”艾米著急地問。


    “我下午要寫論文,你不也有好多頁書要讀嗎?”


    “我的書可以明天再讀,我在這看你寫論文吧,我坐旁邊,不打攪你。”


    an笑著說:“你坐邊上,我還寫什麽論文?直接搞書法表演好了。我給你找本書看吧。你老師布置的是什麽小說,看我能不能幫你找一本……”


    簡惠提議說:“艾米,我們倆去逛商場吧,讓他在家好好寫論文。”


    這個建議還比較入耳,因為艾米也不是真的想坐在旁邊看an寫論文,她主要是不想讓簡惠跟an呆在一起,既然現在簡惠也一起出去逛商場,那最好了。她爽快地說:“好呀,我們去逛商場。”


    an連忙走到臥室拿出一些錢給她:“帶點錢吧,不要待會看見自己想要的東西沒錢買,又去唱歌別人聽。”


    簡惠很好奇地問:“唱歌別人聽?什麽意思?”


    艾米搶著說:“是我小時候鬧的笑話,我講給他聽過。有一次我跟我爸爸媽媽去商場,我看見了一個很漂亮的洋娃娃,一定要買,我媽媽覺得家裏已經有好幾個類似的了,就不肯買,騙我說沒帶那麽多錢,說:‘沒錢怎麽買?你唱歌別人聽?’我聽真了,就走上去,唱歌給那個賣東西的人聽,引得商場裏的人都跑來聽,搞得我父母哭笑不得,隻好買下了那個洋娃娃。不過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那個洋娃娃是我唱歌唱來的,所以後來要什麽,如果父母不肯買的話,我就走上去唱歌別人聽。”


    簡惠聽得哈哈大笑,說:“看來你父母很寵你呀,你是不是到現在還是要什麽就一定要弄到手?”


    艾米覺得這話很刺耳,她怕an也這樣想,趕快聲明說:“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當笑話講給你們聽的,我早就不是那個慣壞了的小女孩了。”然後她問an,“對不對?我現在在外麵亂要過東西嗎?”


    an一直笑,聽到這裏連忙說:“沒有,沒有,你現在是好孩子了,不光是沒亂要過東西,根本就沒要過東西,”說著,把錢塞到她手裏,“不過該買的還是可以買的,隻要不是亂買就行。”


    艾米跟簡惠打的來到“光華商場”,隨便亂逛。簡惠好像漫不經心地說:“你比成鋼小幾歲?”


    “三歲多,怎麽啦?”


    簡惠輕聲歎了口氣說:“沒什麽,你的確是很小,不怪他象寵小孩一樣寵你。雖然有老話說‘女大三,抱金磚’,但更多的人相信‘隻可男大七,不可女大一’。男生總還是喜歡比他們小的女孩。其實想想也很有道理,女的本來就老得快,同樣是三十歲的人,男的是‘男兒三十一枝花’,女的就是‘女人三十豆腐渣’,如果女的還比男的大幾歲,那等到男的四十出頭的時候,女的就到了更年期了。”


    艾米還從來沒想到那麽遠的地方,她覺得更年期離她還遠得很。她好奇地問:“女的到了更年期就怎麽樣?”


    “到了更年期,女人就變得幹癟難看了,女性的吸引力就消失了,身體就不潤滑了,男的就對她沒興趣了。如果那時男的還才四十左右,正是風華正茂,兩個人就肯定有矛盾了,男的就不愛那個女的了,肯定會去找年青的女孩——”


    艾米在心裏算了一下,也很緊張。她在什麽地方看到過,說女的更年期大約是在四十五到五十五歲的時候開始。她想,如果她不幸在四十五歲的時候就開始更年期,那an還不到五十歲,那怎麽辦?聽說男的就是七十歲了,也有性要求的,那他會不會到外麵去找年青的女孩?


    這樣想一想,就搞得她沒心思逛商場了,隻在心裏感歎紅顏易老,也有點慶幸自己開始得早。你想想,如果一個女孩二十五歲結婚,到四十五歲更年期,中間隻有二十年時間。如果你還等到三十歲再結婚,你就隻有十五年時間了。她知道她有個表姑,四十歲了才結婚,那不隻有五年了?那真的跟她奶奶說的那樣,結個什麽婚?結個“黃昏”。


    兩人逛了半天,艾米什麽也沒買,她不舍得用an的錢。簡惠買了一盤磁帶,艾米拿過來看了一下,主打歌曲是劉德華的,她不解地問:“這是新歌嗎?”


    “不是,隻是很喜歡這首,你有沒有聽過成鋼唱這首歌?”


    艾米搖搖頭:“他沒帶我去過卡拉ok廳,他這段很忙——”


    “不用去卡拉ok廳就能聽到他唱歌,他在家經常會哼哼唱唱。他比劉德華唱得好多了,劉德華嗓子並不好,隻能唱低音,而且國語又不標準。成鋼嗓子很好,唱起來真是聲情並茂。成鋼算得上能歌善舞,可能是因為他父親那方有哈薩克血統。你知道的,中國五十多個民族,除了漢族一本正經外,少數民族都是能歌善舞的,隨便拖一個出來,就是胡鬆華、騰格爾之流。”


    艾米想到簡惠能經常見到an,經常聽他唱歌,真是羨慕死了,忍不住說:“你好幸運,能跟他住在一起。”


    “我幸運嗎?”簡惠說,“我覺得我很不幸運。”但她沒說為什麽她覺得自己不幸運,反而問艾米,“你相信來生嗎?”


    艾米也不知道自己相信不相信,她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被簡惠一問,又見她喜歡,就有點討好地說:“我相信。”


    “我也是。一個人如果相信有來生,對此生的酸甜苦辣就不是很在乎了,一切的一切,都寄托在來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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