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陸不鳴指了指孟婉的手臂,冷雙也看了過去。如陸不鳴所說的,孟婉這晚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帶在手臂上,此時還是一樣。


    但冷雙還是沒看出來什麽異樣。的確,陸不鳴的推論不錯,一個真正家境殷實的富貴千金,一般不會像孟婉這樣如此在意一個不值錢的包,要說是父親的遺物,也有些不尋常。


    刑警的直覺告訴冷雙,這裏麵肯定有故事有內容。


    “一個手包,帶在手上卻看起來這麽重。”陸不鳴說道。“試想一下,正常的女士手包,通常能裝些什麽呢?”陸不鳴說道:“香水?化妝棉?還是一塊鏽跡斑斑的大鐵坨?”


    陸不鳴的語氣裏充滿了戲謔,惹得孟婉的臉透得通紅,她憋著氣,從牙縫裏冒出一個“你”字,沒有繼續往下說。


    因為陸不鳴賤兮兮的聲音繼續往下繼續:“還有這房子裏的擺設也是一個道理,真正有點眼色的人就立刻能發現,幾乎都是仿品和假貨,通常是膀大腰圓的假大款拿來撐門麵的。當然,外行看不懂。”


    孟婉似乎也明白這些,被陸不鳴說的臉色通紅。


    不過冷雙在意的倒不是房間裏的陳設——老實說,這些東西是真是假,是好是壞,對她來說都沒差,這些有什麽好在意的?她在意的是孟婉手裏的包。


    米黃色接近卡其色的手包上鐫著粗糙的細紋,難怪陸不鳴要說這是“街邊貨”,看起來確實不值什麽錢,但這條包的繩帶陷進孟婉的肉裏,看上去格外沉重。


    孟婉笑了笑,說:“好敏銳,好聰明,好一個大偵探。你果然來了,我是真的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內,你也能一眼看透這麽多東西,好好好。”


    她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看著陸不鳴的眼裏多了幾分欽佩。


    “你真的很厲害,不過還不夠。”孟婉說。


    “還不夠?”陸不鳴眨了眨眼,不明白孟婉話裏麵的意思,他倒是很想知道,這個“還不夠”,究竟是什麽還不夠。


    “是說,你還不夠聰明,如果真的那麽聰明的話,應該早就能猜到不是嗎?包括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孟婉笑著,纖細的手掌伸進了她的手包裏,白玉似的手指捏著一團黑色的東西,輕輕從包裏提了出來,溫婉的動作就好像淑女從包裏拿出卸妝水那樣自然而優雅。


    但她既不是淑女,手裏拿出來的東西也不是卸妝水,而是一柄黑色的,閃著陰寒鋒利光銳的器物——一把鏽跡斑斑,單筒的老舊左輪手槍。


    孟婉從包裏把槍取了出來,動作不快,手勢也不夠正確。看孟婉的模樣,恐怕連二十米的準頭都成問題。


    但是這個房間卻隻有不到五米的對角距離,孟婉手裏這把槍就是最為致命的武器。黑暗中仿佛飄動著陰鬱的氣息,持續了沒多久,孟婉就笑著舉起了槍。


    槍口對著冷雙。


    “怎麽樣?大偵探,你有辦法嗎?”孟婉眯著眼說道。


    陸不鳴依舊不動聲色,一言不發地把冷雙拽到自己背後,兩人貼在牆角,冷雙也陰著臉,她雖然是帶著任務到這裏來,但也沒想到,整個宴會幾乎完是一場陰謀,連一個無辜的人都沒有。


    她咽了咽口水,包括陸不鳴在內,這


    家夥怎麽看也不是個好鳥。冷雙漸漸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恢複了知覺,她弓起背,孟婉的手槍瞄準的是自己的胸口,也是命中率較高的要害。


    但手槍並不是必中的,即使在很短的射程之內,業餘的孟婉大概率是個門外漢。冷雙決定賭一把,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靠著身體能力,搶在孟婉撕破臉之後封了他們的後路。


    奪過槍就贏了。冷雙的心裏已經有了盤算,在這裏把孟婉拿下,外麵的賀秋葉看到槍,或多或少能收斂一些,再不濟,隻要等到警察的救援來了,他們也能脫困。


    冷雙錨定了打算,盯著孟婉,再不分散一絲一毫的注意力,身心地看向孟婉,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一舉一動。


    陸不鳴卻沒有這個打算,硬碰硬從來也不是他的強項。


    “難怪你的包會那麽重。”他說。“原來是在包裏放了這麽大一個秤砣。”


    陸不鳴的語氣裏充滿了挑釁的戲謔意味。聽他說話,冷雙簡直是驚出一身冷汗,他的每一個字,甚至連眉目之間的表情變化都讓人火大,唯恐不能激怒孟婉。


    冷雙被陸不鳴這愚蠢的舉動嚇壞了,然而陸不鳴卻一點自覺也沒有。


    “這秤砣也是要命的秤砣。”孟婉卻出乎意料的冷靜,她輕輕晃了晃槍口。


    “淑女帶著這樣粗鄙的東西,可不太合身份吧?”陸不鳴問。


    “的確。”孟婉笑吟吟地說道,她竟然帶著一抹笑收起了槍,疊在手掌裏,倒像是在欣賞什麽玩具,而不是一把殺人的武器。


    沒想到陸不鳴簡單的套路竟然奏效了,冷雙不再浪費口舌,一個箭步就要衝上去,卻硬生生被身後的陸不鳴拽在原地,而她動的一瞬間,孟婉的動作就匪夷所思地變了。


    她一看到冷雙采取了行動,安靜躺在手掌上的左輪好像長了翅膀,在孟婉的手心裏蝶舞起來,翻轉了兩周半,孟婉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萬幸陸不鳴拽住了冷雙,雙腿發軟的她幾乎再往前多邁一步,恐怕連腿都要折在地上。冷雙的一雙眸子瞥了一眼孟婉。


    孟婉露出嬌笑,她倒沒有追擊,手裏的武器冒著濃厚的硝煙,逐漸凝固的神情也在硝煙中變得扭曲起來。


    她的手臂被強烈的後坐力推得後去了幾步,整個人卻咧著嘴笑了起來,看起來她老早就預料到冷雙的舉動了。


    “看來不成呢,我才想起來,我既不是淑女,也不該放開手裏的秤砣。說不定,我還是個精打細算的家庭主婦呢。”孟婉聊天般地隨意說道。


    然而冷雙親身體會之後,才打從心眼裏感受到,也體認到,這個孟婉絕非什麽淑女,更不是什麽狗屁家庭主婦。她持槍的手法恐怕是故意偽裝,以讓自己掉以輕心,在射擊的瞬間,手臂的力量和姿勢都是非常標準,甚至嚴酷的。


    而她手腕的力量也好,技巧也罷,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開槍前後沒有絲毫猶豫,連手都沒有顫抖,這比很多老手還有精準泰然,尤其是射擊後的反應。


    對新手來說,剛碰槍的心理建設,要從第一發子彈脫膛而出,到恐懼和後怕的雙重反應下開始。但對於孟婉,尤其是冷靜的單手射擊,沒有絲毫猶豫和反應,讓冷雙簡直不敢想象,說


    她沒有上千次射擊聯係,冷雙是不敢相信的。


    在想著在這麽短的距離內奪槍,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冷雙兩腿發軟,半跪在地上,臉色鐵青。


    孟婉笑著看了看她,向著陸不鳴說道:“你看。”


    “你是想,一槍一個,讓我們吃了槍子兒,變成不會說話的啞巴,就此當什麽也沒發生過,又裝成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從此逍遙法外?”


    陸不鳴繼續嗆她,孟婉聽了這話,眉骨砰的一聲,幾乎要擰斷了。


    “你這話說的是不是太難聽了?”孟婉問。


    陸不鳴卻覺得好笑。


    “你覺得我說的難聽,難道你做的事就不難看嗎?”陸不鳴說道:“複仇這種心態,我倒是很能理解你,可是你不僅方法愚蠢笨拙,甚至連對象都找錯了。”


    “你說什麽?”孟婉果然怒了,她舉起槍,瞄著陸不鳴的腦袋,眼角突然綻開,眼睛睜的前所未有的大,原本穩健的兩隻手臂這時候竟然開始劇烈地抖動。


    陸不鳴微微笑了笑,住了嘴,沒再吭聲。冷雙這下看不懂了,陸不鳴這家夥膽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了?


    “往下說。”孟婉推上了膛,一隻手抓不住抖動的槍,兩隻手一起猛地握住槍柄。


    “看來你很花了一番功夫,打造這麽一個屋子,一定花了不少心思。”陸不鳴說道:“雖然大多數貴重物品都是仿造的。”


    孟婉沒吭聲,但是陸不鳴說一句,她就點一次頭,看起來倒挺受用。


    “不過你忽略了兩件事。”陸不鳴說。


    “什麽兩件事?”孟婉眯著眼問。


    “第一件事,我們從頭開始說。”陸不鳴蹲下身,絲毫不把孟婉的手槍放在眼裏,甚至還伸了個懶腰。


    孟婉盯著陸不鳴,手裏的左輪也跟著他一起動。


    “這個房間的設置參考了十年前的疑案,按照當年的布置,可以說是一五一十,原原本本了。除了外麵的結構和裝潢很難還原,再加上恐怕你也沒見過,隻有參照屋內的構造,重新從零開始打造了這麽一個密室吧。”


    陸不鳴說。


    孟婉沒吭聲。不過陸不鳴已經有了經驗,但凡孟婉不吭聲,多半也就是自己說的沒錯。


    “既然是打造出來的,起初沒有人認出來,但是當有人能認出這間屋子的時候,也就是最大的一個問題。這之後的一切也都順理成章,即使不推理,但凡細心觀察多一些,也能看出不對勁了。”


    孟婉仍不出聲,但冷雙卻有感覺自己被冒犯到,她冷著眼瞥向陸不鳴,兩人的視線一交合,陸不鳴就露出那慘兮兮的笑容。


    “為了布置這些掛畫和謠言,你先利用了趙老五來傳播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傳聞,這裏是心裏暗示的第一層。到屍體消失的時候,就實在太刻意了。”陸不鳴說。


    “刻意?”孟婉疑惑。


    “因為所有的房間都是一模一樣的,為了製造出屍體消失的戲碼,你利用了這兩點。那個女人恐怕也不是真正的當事人,這是所有人都可能注意到的疑點。”


    孟婉沉默了。


    “第二個失誤是什麽?”孟婉猶豫了一會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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