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聲戛然而止,蝗螽想起剛才騷亂中從室內發生的動靜,他正要喊出聲,屋裏已經跑出來幾個人,一個個臉上都是煞白顏色,驚恐地奪門而出,一來到大廳,目睹眼前的亂象,又是一驚。


    馮遠掃過眾人一眼,確認了這些人的身份,他們是窠臼收養的一群少年少女,常年在窠臼的管控下做些雜物活兒。


    三哥控製局麵後,這些年輕男女還在裏屋的後廚或是房間內,一麵是打掃,一麵是在做些掃除工作,卻不知道前廳竟然發生了這麽多變故。


    隨著女孩兒的驚呼聲,他們蜂擁而出,從走廊的正門進來,看到蝗螽已經老老實實地被綁住,大廳裏的“警察”一個個也倒戈相向,不由得喊出了聲。


    三哥情知這時候應該安撫他們的情緒,於是上前掏出了證件。


    “別慌,各位,我們是警察。”


    “警察”兩個字也許的確有獨特的魅力,很快他們便鎮定下來。


    馮遠也跟上前,三哥簡單問了兩句,臉上神色古怪。


    “怎麽了?”馮遠問道。


    三哥躊躇片刻,說道:“這群姑娘說,後麵的房裏有人死了。”


    盡管說的輕描淡寫,但馮遠卻有不好的預感,他緊張地問道:“什麽人清楚麽?”


    三哥搖搖頭。


    “隻聽說是個中年大叔,禿頭,穿了一身西服。”三哥瞥了一眼馮遠,說道:“這個節骨眼兒上又出這事,我看多半是這個李翊從中作梗。”


    馮遠沒吭聲,身後的喻瑜卻突然騰地站起。


    “喻小姐?”時傾抓住喻瑜的手,然而喻瑜卻甩了開來,她的臉色發青,全身顫抖,幾步上前。


    她嬌小柔弱的身軀挺得筆直,胸口起伏不定。


    “那,那是林先生嗎。”她衝著三哥問道。


    三哥倒是一臉無辜,不知道這位姑娘為什麽要對他發脾氣,他隻得露出一臉誠懇,老實說道:“這,我怎麽會知道。”


    喻瑜從沒有這麽強硬過,無論是為了找到李翊憤然出行,還是遇到李翊之後對自己的認知和定位產生偏差,但是此時此刻,她卻感覺到自己失去了靈魂一樣搖搖欲墜。


    “帶我去找屍體!”喻瑜的一雙大眼裏布滿了血絲,三哥無奈,隻能讓喻瑜跟著目擊者一起進到裏屋。


    時傾捏緊了腰間的手槍,她衝著馮遠眨了眨眼,也立刻跟上。包括時傾和喻瑜在內,三哥讓目擊者連同十幾名少年少女跟他們一起到了裏屋。


    馮遠也要跟上,三哥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馮警官。”三哥說道:“那邊交給時警官吧,我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馮遠皺了皺眉頭,跟著三哥來到蝗螽的麵前。


    “就是他。”三哥指了指蝗螽,說道:“現在有了這家夥,連帶十幾年間的懸案都能一並解決,還有這十幾名頭領,他們的把柄都在這裏。”


    三哥指了指蝗螽胸口上的u盤,順手把他摘了下來。


    “這是把柄?”馮遠問道。“有備份嗎?”


    三哥笑了笑,把u盤握在手裏,說道:“這東西可


    沒那麽好用,據我所知,窠臼的數據庫是自刪檔的。隻要複製過一次,檔案就會自動抹消。這是直接從數據庫拷貝來的資料,隻有一份。”


    馮遠問道:“你潛入窠臼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它?”


    三哥把u盤捏在手心裏,眼神有些呆滯,他盯著這個小小的金屬方塊,看了許久,才歎了口氣,說道:“可不就是為了它。”


    “有了它,從窠臼到十五家幫會的頭領所有的罪狀就都有證據,而且是鐵證如山?”馮遠繼續問道。


    “沒錯。”三哥仰起頭。“隻要把這東西交到檢察院,恐怕就會是整個東南亞最大的案子,有了這些證據,就連他們的身家性命和行動範圍,全都在這裏藏著。有了它,所有的犯罪者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三哥的語氣變得有些柔和。


    “三哥,那它對你來說,不就是正義了嗎?”馮遠眯著眼說道。


    “沒錯。”三哥點點頭。“它就是正義。”


    馮遠盯著三哥,露出微笑。


    “換句話說,有了這個東西,隻要任何人拿到了,就等於控製了東南亞所有黑道的情報和性命不是嗎?”


    “對。”三哥點頭。“所以這裏每一個人,千方百計都想要得到他。這就是暗夜裏的帝王所有的象征。也是權力。”


    馮遠深吸了口氣。


    “你也是這樣嗎?”馮遠的口氣截然變了,像春景和煦,陡然之間成了寒冬臘月的刺骨冷風。


    “什……”三哥豪邁爽朗的臉色頓時變了,他驚懼萬分,肥大的身軀立刻采取行動,隻不過馮遠比他更快,他先發製人,一瞬間便奪走了身邊一個黑衣警察手裏的步槍,拉栓帶射擊隻用了一瞬,三哥耳邊爆發出劇烈的轟響聲。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甚至隻覺得自己已經中彈,或許已經死了。槍彈爆發出巨大的煙幕,濃煙滾滾,散去之後,三哥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卻意外的沒有一點傷口。


    他正想說什麽,卻突然意識到不對,再看看手裏,剛才拎在一旁的u盤,哪裏還有形狀?烏黑的金屬塊在子彈的爆發力之下,早已熔成了廢鐵。


    三哥瞪大了眼,臉上再沒有神色,他雙眼發直,死死盯著手裏剩下的這塊毫無意義的鐵塊。


    三哥搖搖晃晃,悵然若失,霧幕散去,馮遠被扭送到了三哥的跟前。馮遠的臉上掛著笑,仿佛看穿一切。


    “馮警官。”三哥黑著一張臉,眼裏沒了光,冷冽中還帶有殺意。“這是什麽意思。”


    三哥抖了抖手裏殘留的繩索,繩索上的u盤眼見隻剩一片殘骸。


    馮遠的手臂肩膀被狠狠摁住,身邊至少四名警察挺出兩條長槍,槍口正對著馮遠兩邊的太陽穴。然而他卻仍然露出一臉笑容,看起來遊刃有餘。


    “什麽意思你不明白嗎?三哥。”馮遠笑著說道。“怎麽,你看起來似乎很失落。”


    三哥從鼻孔裏噴出氣,挺身上前,抓住了馮遠的頭發,把他的腦袋拎起來,被摁住的馮遠雙肩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然而馮遠仍在笑。


    “你輸不起。”馮遠獰笑著抬起頭,目光裏滿是戲


    謔。“三哥。”


    “你什麽意思!”三哥鬆開馮遠,說道:“這檔案對警方來說很要緊,是重要的立案證據這,這東西,馮警官,你知道的,有了它我們才能讓這群混蛋服刑。”


    馮遠笑了笑,沒吭聲。


    “你毀了它。”三哥在原地轉起圈來,雙手在空中揮舞。“你知道你幹了什麽嗎馮遠!你以為你是正義?你毀了正義。”


    “它不是。”馮遠說道。“至少這東西絕對不是什麽正義。雖然我不知道從你嘴裏說出來的正義究竟是什麽東西,可它絕不是。”


    馮遠的態度很是強硬,三哥瞪了過來,陰森森地問道。


    “你什麽意思馮遠,你在懷疑我?”


    馮遠卻搖頭。


    “不,我不懷疑,從一開始就沒有。”馮遠看了看三哥,說道。“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做了一碗正香的紅燒排骨,配上你們的特產香茶,真的很有風味。”


    “茶?”三哥挑了挑眼,看向馮遠。


    “但是有件事我沒告訴你,三哥。還記得我怎麽跟你說的嗎?”馮遠笑道:“我說我是內陸特派的隱秘行動警察。”


    “你當然是。”三哥咆哮道。


    “不。”馮遠卻搖頭,他看向三哥,說道:“知道這件事的,隻有一種人。在寶山醫院,跟靳爍對接的醫院係統,那些人查明之後,可以鎖定是鯊魚幫會的人。”


    三哥這時候沒有吭聲。


    馮遠繼續說道:“原本的確是這樣,但是很遺憾。三哥,你雖然是臥底,但並沒有跟鯊魚幫會有內部連接據我所知,你們兩個幫會的關係很差。”


    三哥挑了挑眉毛,說道:“那又怎麽樣了?鯊魚幫會的情報也有可能泄露出去,你的身份不是秘密。”


    “的確不是。”馮遠笑道:“不是秘密的身份,在鯊魚幫會的情報裏,馮遠應該是大陸來的警察。”


    “這有什麽問題?”三哥愣了愣,說道:“你不是嗎?”


    馮遠冷靜地說道:“可馮遠並不是隱秘行動的警察,甚至馮遠根本就是一個不守規矩的警察。最重要的是,這件事隻有另一種人會知道,會關注,甚至會了解。”


    三哥沉下了臉:“什麽樣的人。”


    “從警署係統裏,根本什麽都查不到,這甚至不是什麽秘密因為就連馮遠本人都知道。會這麽關注這個消失了的小警察,甚至要從詳細的網絡資料庫都了解不到,必須得躬身會一麵的人,會是什麽樣的人?”


    馮遠笑著說道:“警署對馮遠這個名字的理解,當然隻是一個來自大陸,遊手好閑的警察而已。但對於另一些人就不同了,能夠關注到這麽一個小信息,關注到隱秘警察這一點的人,究竟在想什麽?”


    三哥愣了,轉而變為怨怒和憤恨。


    “你到底想說什麽!”


    馮遠也針鋒相對,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三哥,從你出現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了。”馮遠眨眨眼,說道:“你的目的絕不是翻出凶手那麽簡單。隻不過到了今天我才真的明白,你的確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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