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分說,便把搶塞到時傾手裏。


    “保護重要證人的職責就交給你了,我負責偵查,你在後掩護。”馮遠說道。


    時傾愣愣的拿著槍,還沒反應過來,馮遠已經安排好了後麵的行動。


    “韓警官,麻煩你跟我一起走一趟,這兩位證人,委屈他們,先讓他們待在這吧。”


    “我們要幹什麽?”韓自清還沒厘清。


    馮遠搖搖晃晃站起,目光冷冽,身上的傷口雖然止住了血,卻仍留著駭人的模樣。


    “取證。”馮遠戴上手套,說道。


    轟隆一聲,屋外下起漫天大雨。雨勢起初不大,隨著閃電轟鳴劃破長空,夜色被一分為二,濃雲吞吐如同巨龍飲水,另一麵則是滂沱雨幕,形成了兩極。


    擎天的雨幕蓋了下來,市裏被兩層雨水澆灌,就連會館的屋頂也劈裏啪啦地敲打起來,沉悶的響聲伴隨著隱隱發作的轟鳴雷聲,聽起來有些人。


    蝗螽自信,三哥不敢隨意動自己,盡管自己出手或許沒有子彈快,但是三哥隻要扭動扳機,他的死相不會比自己好看多少。


    因此兩人僵持。三哥借著機會固然把蝗螽的謀劃跟罪狀抖得一幹二淨,但蝗螽早已不在乎多幾條罪狀了。哪也不過是多浪費幾張判決書的紙張而已,前提是有機會判決的情況下。


    三哥覺得肩膀有些酸了,他的視線看向屋外濃重的雨幕,越來越大的雨勢看起來把夜色渲染得更加蕭索。他歎了口氣,說道:“蝗螽,實在很可惜。”


    “可惜?”蝗螽獰笑道:“我倒覺得可惜的是你,你精心設計這麽個局,自以為臥底得足夠成功,但是你是不是的確沒想到兩件事呢?”


    “兩件事?”三哥故意擺出一副驚訝的神情,問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最壞的打算不也是咱們共歸於盡,有什麽分別?”


    “我想你早該猜到了不是?”蝗螽說道:“那個女人的死就是最好的證據。你殺了我,或者這裏的誰當場血濺五步,都是一樣,死不死的,跟窠臼,跟這幫孫子的幫會早就沒有多大的影響了。”


    “你在窠臼混了這麽多年,沒想到竟然還是個愣頭青。”蝗螽搖頭晃腦,語氣裏充滿了嘲諷和憐憫。“你居然連這麽基本的道理都沒有想明白了,幫會的運作可不是看一個頭頭那麽簡單。你殺了我,隻不過讓東南亞這趟水更渾了而已。”


    三哥悶哼一聲,沒做回應。


    蝗螽見自己說的讓三哥動了容,繼續說道:“第二件事,就算你出手更快,更出其不意好了,你就算能分毫無傷要了我的命當然你做不到,即使假設你真的有這本事,你能抽身從這十五匹餓狼的手裏出去嗎?”


    蝗螽視線掃過三哥身後那十五人。說他們是餓狼的確半點不錯,窮凶極惡,正因為窮。現在他們手裏既沒有了底牌,性命還岌岌可危,他們唯一忌憚的便是蝗螽和他手底下的窠臼,一旦蝗螽暴斃,那麽這十五家頭領自然也沒了掣肘。


    “你這是威脅?”三哥問道,絲毫不動容。


    “警告。”蝗螽笑著


    說道:“我說這是警告,因為我敬你有幾分膽氣,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樣不要命的膽子。要我說,你要是跟著我混,比起你那幾十年如一日的窮酸警察要有前途的多。”


    三哥沒法反駁。


    “但我也不喜歡愚蠢的手下。如果你連這點明智也沒有的話,你也知道,就憑你一個人,怎麽也不能活著從這些狼的手下逃走,到時候不管你有什麽證據,也不過屁用沒用。”


    蝗螽的話擲地有聲,理由也是十足的充分。三哥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的確是可惜,你說的一點不錯,甚至很有道理。”


    蝗螽嘴角勾起笑。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得意起來,手臂突然失去了溫度,手上原本的勁力一瞬間消失不見。他驚異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左手也猛地伸出。


    砰!


    這一次他看清,也終於聽清了,是槍聲。蝗螽大駭,扣動扳機的並不是眼前的三哥,而是包圍著他們的部下。


    為什麽?蝗螽來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他的視線凝固在長長的黑褐色槍口裏吞吐而出的濃煙和劇烈刺耳的槍擊聲。


    緊接著,他的兩隻手臂就開始汩汩往外湧血。


    “可惜的是,你對形勢的誤判。”三哥咧開嘴笑,他的脖子也有血,但此時已經顯得無足輕重。


    形勢的誤判?蝗螽慌忙往左右看去,一雙一雙凝視的眼光裏絕不是對他的服從,而是卑劣的鄙夷,凜然,甚至憐憫。


    我輸了?蝗螽雙手完全失去了動能,隻能任憑兩隻手臂隨風搖擺,蝗螽的心裏柯登一聲,簡直像是被這子彈捅穿了個大窟窿眼兒。


    下一秒,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三哥的麵孔,他笑著伸出手,一把揪住蝗螽劇痛的兩隻手臂,蝗螽也不知道這肥墩墩的身軀哪來這樣的爆發的力道。


    等他想明白的時候,天地倒轉,他已經被三哥狠狠的一個過肩摔扔到了地上,滿眼都是遺憾和旋轉的天地。


    三哥拍了拍手,神情嚴肅。


    “綁了,這人是個危險人物。”他熟練地發號施令,一整隊整編的警察就按照他的指示,把蝗螽緊緊綁住,捆了個結實,從上到下,簡直像個粽子。


    蝗螽冷笑,冷笑又變成苦笑。


    “你有什麽可笑的?站在這的是我,躺在地上的是你。”三哥挺著肚子,眯著眼看向蝗螽,說道。“現在明白我說可惜的為什麽了?”


    蝗螽卻搖搖頭。


    “我笑是因為沒想到你的城府這麽深,我輸的也是心服口服。”他仰起頭,看向三哥身邊一隊整裝待發的警察筆直挺立,歎了口氣說道:“也怪我實在走眼,竟沒發現這些親手練出來的小子,竟全是臥底。”


    三哥卻隻笑,並不做聲。


    “但我還是不懂,你有什麽可惜的。”蝗螽看向三哥。“你想想,你抓住的可是東南亞頭號惡匪。潛伏在窠臼多少年?十年?二十年?嘿嘿。”


    蝗螽陰沉著臉色說道:“上一個潛伏在這的家夥,你知道抽筋剝皮的時候翻的那雙白眼,可真有意思了相比之下,你


    可算是個幸運兒。”


    三哥仍沒吭聲,他把蝗螽扔在一旁,看向身邊這一十五人,目光裏綻放出威嚴。


    撲通。


    “歪頭獅子”倏地跪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癱軟,使不上力。


    他怔怔看著三哥,死也想不到,窠臼會以這種形式玩完,死也想不到,他們的幫會,把柄,甚至連一切利益輸送的鏈條,竟然會折在這麽一條路上。


    跟他一樣,十五人隻能求饒,除此以外他們想不出任何辦法。


    三哥兜著笑,扶起“歪頭獅子”。


    “老人家,坐下來說話,幹什麽這麽怕我?我又不是什麽惡魔?”三哥一把扶住顫顫巍巍的“老獅子”,一勾腳,從角落裏扯出一張凳子,拍了拍老頭身上的灰,給他安放在凳子上,神情頗有些虔誠。


    然而三哥對他越是細致,“歪頭獅子”的內心就越是不平靜,甚至翻湧起來,一顆心翻來覆去無處安放,渾身豆大的汗珠爬了滿身。


    “警官,警官。您這是什麽意思?”“歪頭獅子”問道。


    三哥笑而不語,一十五人被他一個個請到了位置上,三哥才開始他的發言。


    “各位朋友。”三哥笑著說了句“朋友”,這十五人好端端的,身上均是凜然聳動黃鼠狼給雞拜年。眾人的心裏都是一般想法,三哥卻繼續說道:“我蟄伏多年,目的也一向很單純,就是掀翻窠臼多年來違法亂紀的行為,打破咱們東南亞市場上的陰霾。”


    三哥一腔詞竟是冠冕堂皇了起來。所有人都沒想到,三哥卻咳了咳,打起官腔來。“眾所周知,窠臼觸怒法律底線,挑戰我們警方容忍的底線。十多年前,軍政兩屆派出部隊聯合打擊,目的就是要一舉拿下窠臼。”


    這是一段隱藏多年,但卻又是大家心裏默知的曆史。對蝗螽來說尤其是,因為這是他一切的開始,似乎也是他正常生活的結束。


    “現在我才要說,這場行動才真正結束。”三哥笑道:“十多年前的打擊,是消滅氣焰,而今天我們警方的行動,是清掃餘孽。大家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三哥的氣勢非凡,盡管看上去的確一臉凶相,但這時候說這些話,也頗有威風。


    “警官……你,你是要我們金盆洗手?”“歪頭獅子”揣測。“今天是你贏了,我們服輸,我們這一十五條老命,你拿走就拿走,坐牢還是槍決,你們說了算。”


    “歪頭獅子”不覺得就憑三哥幾句話,這些人就肯放過自己苦心經營幾十年的生意和組織。但此時,他的目光卻集中在蝗螽手裏的u盤,那東西是他們的命根子。


    三哥瞥了一眼“歪頭獅子”,似乎是看穿了他內心的想法。他沒吭聲,快步來到蝗螽麵前,當著他的麵,從他的胸口上取下u盤,臉上露出陰沉的笑。


    “歪頭獅子”也好,另外十四家幫會的頭領也好,此時的心都一起到了嗓子眼,他們頂著三哥手裏的一舉一動,目光寸步不離。


    “正義是一定會來的。”三哥笑著說道,目光瞥向雨勢滂沱的屋外,幾條人影地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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