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蕩鄰近君山島,本是由千萬年風浪卷攜的泥沙堆積衍生的一個小灘塗。光陰苒苒,蒼海桑田,慢慢的在天地的鬼斧神工中,演變成了一個小山流水,鳥語花香的世外桃源,同時因為河汊密布,航道繁多,亦是渺渺雲夢澤中水上好漢們的補給站及中轉站。


    “嘰……嘀”


    “蛟龍號”進入一處隱秘的回水灣,岸邊蘆葦蕩裏傳來有規律的哨聲,以特定的聲調指引著軍艦拋錨,停泊。江星眾人分別乘坐蜆板上岸,在兵士帶領下來到一座普普通通,石頭砌成的碉樓前,“嘶……”江星轉頭四周看了看,深深地倒吸口涼氣,這普普通通小碉樓縱是以他地球上專業人士挑剔的眼光看來,也夠得上龍潭虎穴,足以成為殺手們的墳墓。


    樓裏已有四個人隔著一張石刻的大桌團團圍坐,一身藍色錦袍,福紳打扮的秋寒秋大人,旁邊,依然仙風道骨的呂公公,哦,雲嵐大陸三散仙之首的風瀟真人,依次是身著輕鎧,威嚴肅穆的白龍軍統領風自在大帥,大石桌旁居然斜倚著一個富態的中年女人,穿戴光鮮亮麗,身姿擺得妖嬈婀娜,臉上那胭脂厚得直掉渣,手裏端著一碟黑鱗精蠶豆,慢條斯理地嗑著,聽到聲響,皆側目注視著江星等人。


    “啊?玲姨?……我不是做夢吧!咯咯咯玲姨,瑤瑤好想你喲……”


    秋瑤瑤見到那女人,楞了一下,驀地尖叫著撲了上去。


    “嗬嗬,你看這麽多人看著呢?大姑娘家家了……也不害躁……”


    玲姨放下零食,無奈地摸了摸緊摟著自己肩頭的小姑娘的頭,“丫頭啊,你還沒介紹你的朋友們呢……”,“嘻嘻,玲姨,這是逍遙宮的西門夫人,不是以前……”,“嗯,我知道,逍遙藍田玉,自在儀鳳亭……她是西門玉的妹妹西門亭。”


    西門宮主神色大變,肅然謹慎的看著玲姨:“知道這句話的人少之又少……敢問您是……?”


    玲姨微微一笑:“不知你老祖可否跟你講過,雲想衣裳花想容?”


    “啊?天啦!您是……您是霓裳仙姑?”


    “鳳兒,這就是娘跟你說的……”


    “啊……您就是我娘經常說的,以劍舞入道的霓裳仙子?”


    西門鳳和母親給她行了大禮,起來後好奇的打量著玲姨,一臉的不可置信。


    “嗬嗬,不錯不錯,西門宮主你有個天質仙骨的好女兒。”


    “玲姨,他是江星,他……”


    “玲姨好!秋大人好!呂爺爺好!風大帥威武!”


    江星畢恭畢敬地依照傳統給各位大佬請安。


    “嗯,小夥子挺精神的”


    他確實不錯,眉目俊秀,眸正神清,嗯,骨子好像有點懶憊,玩世不恭……人無完人,金無足赤,也許是孤兒的出身,過早踏入江湖這個黑暗的大染缸造成的。總的來說,小丫頭片子的眼光不錯!尤其是那個曾經自詡正義化身的秋大人,居然沒有反對……他為了這小夥子的前途,竟然還欠了老二一屁股債……,玲姨眯著眼睛,點了點頭:“嗯,都坐吧。秋大人啊,可以開始了”。


    “西門宮主,小瑤跟你說了我們的計劃吧,你們的想法是……”


    “秋大人,我帶著小鳳和一些弟子這次重出江湖,主要是尋找一味藥材,現在尋藥任務已完成,完全可以配合大人行動,能讓弟子們有個為百姓,除惡保平安的機會,善莫大焉。”


    西門宮主凜然說道,語氣鏗鏘有力。


    玲姨幾人都不禁對西門宮主刮目相看,江湖傳言西門亭巾幗不讓須眉,看來所言不虛。


    “好!那秋某就替帝國百姓先謝謝宮主大義了。”


    秋寒說完,看了看玲姨,玲姨會意,手一揚,數十個黃金般鑄就的符籙,有的是方塊形狀,有的是渾圓形狀,也有一些是獸形、鳥形、龍形等等,各種姿態組合在一起,在碉樓裏麵,凝聚成了一個暗金色的光塔,似乎正是這一層符文,讓碉樓裏麵成了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


    秋寒麵色嚴峻,眼神蕭殺:“這次除塵行動,本是想清理一些江湖上罪大惡極,凶殘暴虐之徒,可是在收關之際,意外的發現了一些令人不安,甚至可說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所以秋某鬥膽從聖皇那裏求來臨機處置權,亦請來了我帝國暗龍衛的副首元大人,一同進行這場對於我帝國社稷江山,黎明百姓來說是生死關頭的終極戰役。下麵,就是具體…………”。


    “各位的任務就是這些,現在還有什麽疑問可提出來……”


    “秋大人,我這裏具體要做什麽?”


    “江巡案使,你已調至我暗龍衛,任軍機巡使,具體任務我來安排。”


    “秋大人,我這裏沒問題,隻是小女……”


    “娘?我要……”


    “阿姨,小鳳和我在一起,您放心吧!”


    “各位,這次事係重大,既解國家之憂百姓之苦,亦是諸位青史留名之時,秋寒祝君好運!”


    回頭看著一臉笑容可掬的秋瑤瑤和一臉秋風蕭瑟的女兒,西門夫人隻能暗自苦笑,但願這次的賭博,這次的血雨腥風能換來女兒的姹紫嫣紅,血染的花朵最是燦爛長久,不是嗎?


    秋瑤瑤朝江星做了個隱秘的手勢,和呂公公及心猶不甘的西門鳳走了,西門夫人和風自在大師亦走了。玲姨偏偏把江星留下了。


    “這次你做的很好……”


    秋寒稍稍有了些笑意,“連呂公公都給你討人情……小子你麵子挺大啊!就為了幾千兩黃金你至於嗎?”


    他突然愈說愈上火,想起皇宮那邊用秘法陣回應時李公公那疑惑地口吻:難不成帝都赫赫有名地小魔女找了個打漁郎?連幾千兩金子的債竟然還托人說情……赫然是想免單?建國亦始開了先例…………深沉老辣如秋大人亦有些羞惱。


    “我說我不知道……您會信嗎?”江星大為尷尬,這老爺子,您發飆不分場合的嗎?這都是你那好女兒幹的好事,她還想要再賒一次呢,“怎麽啦?江星才剛剛開始人生的第一步,你就囉哩囉嗦,幾千兩黃金不是小數目,對於他是有難度,我看免得好……”


    玲姨側目看著江星,嚴肅起來。


    “江巡案使,我天嵐帝國首重武功,你以武從政也未嚐不是條好出路。我暗龍衛是皇家親軍,你呢文武雙全,才能出眾,隻要肯努力,將來開疆劃鎮也不是難事,前程未必就比啥城主侯爺差。”


    對方既然擺出了公事公辦的架勢,江星不得不起身挺立,拚命回憶當年所看的宮廷劇的情節,朗聲道:“在下定會忠心為皇室和朝廷效勞,願為大人效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還望大人不吝栽培。”


    他心裏有些忐忑不安,想來自古當官一場戲,誤差不會太大。偷瞄一眼,嗯,過關了……爺也有當官的潛力嘛。


    秋寒叱一聲:“什麽在下?那是江湖口吻,以後見到長官要自稱卑職”。


    玲姨擺了擺手,接著說道:“說起來,倒還有些事情。你是在江湖民間長大的,想來對南方蠻夷族有點了解吧?”


    說到正題,江星也集中了精神:


    “卑職略有所聞,但不知詳情,還望大人指點。”


    “三年前,南蠻花甲族在東洲的惠風府暗自聯合當地的三個富紳大族程家,黃家和蔡家造反。地方官府無能,處置不當,沒能第一時間撲滅叛逆,使得南蠻賊有了生存之地。蠻賊不斷威脅良民加入,如滾雪球般發展,聲勢最大時號稱五十萬之眾,多次擊敗官軍,攻縣陷郡,糜爛東洲十七郡,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甚至兵窺帝國要隘韶華關,震驚天下。


    好在朝廷及時從北疆調回黑龍,黃獅兩部大軍,以泰山壓頂之勢將蠻賊擊潰,鎮壓,首先叛亂的程黃蔡三家逆首也被捕獲,於惠風府斬首示眾,平息了這場大禍亂。”


    這些都是江湖民間的舊聞了,江星不明白這個看起來厲害程度不亞於九尾狐的玲姨為何要再說一遍。


    他附和道:“我天嵐帝國深得民心,福澤深厚,根基牢固,自然不是幾個跳梁小醜能動搖的。”


    玲姨瞟了江星一眼,目光中帶著嘲諷:“江巡使,你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如果朝廷真的深得民心,那還要我們暗龍衛幹什麽!”


    江星心髒猛然一跳,不敢接口,連忙低下了頭。


    “我天嵐帝國上應天命,以武立國。當年虞祖天帝斬殺五百萬南蠻和北魔,血盈如海,骨杵狀山,始創我朝。這五百萬的頭顱和血海,就是我朝的根基,就是我朝的福澤!


    民心如何,我帝國不在乎,隻要我們手中還有九鼎九關,隻要帝國還有百萬大軍,老百姓想些什麽心向哪裏,我們不在乎,帝國不在乎,陛下更不在乎!”


    看到江星眼睛發懵地望著自己,玲姨笑笑:“江巡使,我知道,你們不敢說真話,這個我能理解。


    但是要記住,愚民是很好,但若連自己都被忽悠了,那就是笑話了。我們暗龍衛是皇家帝國鷹犬沒錯,但不是蠢貨!以後,在我麵前,你也不用說那些廢話。”


    江星含糊地應道:“是。”


    他心底如晴天霹靂,我的老天啊,以他稀少的政治細胞哪敢參與這個對他來說不亞於母豬為什麽會上樹的問題?江星戰戰兢兢,一個字不敢多說,生怕惹禍上身。


    玲姨滿意地點頭,隨即麵容冷厲:“當年,粗俗野蠻的蠻夷人能鬧出這麽大的聲勢,跟幾個內賊也離不開關係。程家家主程風擅長蠱惑民眾,施展小恩小惠收買民心,尤得軍心民心,是叛逆之首,被稱為‘程天王’;黃家黃元貴修為高深,生性凶悍無比,每仗必率先衝鋒陷陣,我將士聞其名而喪膽。他所過之處,攻城屠寨,官吏富戶絕無幸免,凶名遠揚,人稱‘貴天王’;而蔡家蔡明靜則詭計多端,為大軍出謀劃策,逆軍一切軍略戰術皆出其手,逆軍稱其為“軍師”……一幹卷著褲角,打著赤腳的土鱉就將東洲甚至帝國攪得風雲舞動,這幾位都是非常危險的人物。”


    聽到這裏,江星突然有種哭笑皆非的感覺。難道真是地球上哪本書寫的來著?天降大任於我也,必須要先受苦受難一番,然後是某個美女,不,某個性別未知地貴人伸出高貴的覆雨翻雲手,猛然讓我青雲直上,笑傲蒼穹,娶上幾房仙女……自備嫁妝的那種。嘶……,老天爺……別折騰了,請您直接到位行不?我永遠都在您的服務區了啊。


    “大人,這幾人您不是說都被當時的平叛軍隊給擒獲,押解至惠風府斬首了嗎?”


    見未來的嶽父大人一點解圍的意思都沒有,江星隻有毛鴨子硬上架了。


    玲姨斬釘截鐵地一揮手:“其他人死沒死我不知道,但是軍師蔡明靜肯定沒死!惠風府暗龍衛報告,他們那邊又重新出現花甲殘部死灰複燃,為首的就是軍師蔡明靜!”


    江星皺眉,大感哀怨,他壯著膽子說:“這個,惠風府暗龍衛那邊會不會搞錯了”,


    “東洲惠風府的時劍是老暗衛了,從小兵積功爬上去的,為人精明又最謹慎,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敢亂說。”玲姨嘴邊浮現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可能是有人弄錯了吧,但不是我們暗龍衛及律察司所屬。”


    說到這裏,玲姨再也不出聲,隻是優哉遊哉地品茶,神態輕鬆。望著玲姨嘴角的冷笑,江星徹底絕望了。他神色陰晴不定,雖然腦子裏政治細胞隻有個位數,但也能看出這件事不是表麵的那麽簡單,這種天上神仙打架的事絕對不要沾身。


    江星猜測,如果軍師蔡明靜真沒死的話,那當年的平叛軍隊的統帥起碼都是個弄虛作假,哦不,是欺君之罪,當年的影視劇裏頭這個罪好像是殺無赦的,這可沒有關係可找,那個統帥勢力再大,這罪若是落實下來他也得完蛋。三年前江湖民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叛逆事件九重樓亦有記錄,江星拚命的回憶資料,當年那個軍隊統帥的名字……咦?好像是皇親國戚來著,叫元啥偉的,看來就算他是皇親國戚不被殺頭也得回家喝功夫茶去了。


    很顯然,人家皇親國戚也不是二楞子,一個籬笆都有三個樁,他肯定不會束手待斃,江星越想便越是心驚肉跳:這很可能是暗龍衛與皇親國戚之間的一次內鬥,若想長命百歲,想娶仙女做老婆,想過抱著哈托爾每天調戲一下過路美女的愜意日子,這趟渾水絕對不能沾。


    那我該怎麽辦?……我能怎麽辦?小心翼翼的偷窺了玲姨和秋寒一眼,江星謹慎地說:“這個言語之間的交流,常常是以訛傳訛,那些愚民百姓,什麽話他們都敢亂說的,前陣子我還聽說燕京城的秦淮河地區有人說河神娘娘顯靈了,結果是兩個神棍在那弄鬼,我當時正在燕京城,就去看了看,就是一個騙局啊,大人,你知不知道最近的好消息?嶽州城新開了家夜來香大酒樓,他們最近和人和酒樓搶生意,他們推出了特價菜,一桌山珍全席隻需二兩銀子,大人賞臉的話卑職想請您…………”


    “噗嗤……咳咳……!”


    一本正經的品嚐著清茗的秋寒兀地被嗆到了,這小子的臉皮之厚確實是舉世無雙。


    “據密報,軍師蔡明靜已離開東洲的惠風府,已潛入我帝國內地。江巡使,我要你查辦此案,將軍師緝拿歸案,並且查出這次參與叛逆的主要人員,隱藏地點等一幹情報,總之我一定要有結果……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盡管早有預感,但真切地從玲姨嘴裏冷冷地聽到這句話,江星還是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他足足愣了半響功夫,才找出一個理由來推辭:“大人明鑒,雖然有這個情報,但我帝國地理遼闊,疆域無垠,這麽大的範圍,若沒有一個線索的話實在難以查找。”


    “有線索。惠風府暗龍衛有暗線密報,這次逆賊所用兵器,糧食,弓箭等軍中的一些重要物質有可能是沿內陸水道運送至逆賊手裏的。”


    “大人,卑職初來乍到,實在難以承擔這麽重大的案子。”


    “沒事,我相信你!”


    “大人,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我一個新來乍到的巡使,出去很可能連裏正和地保都吆喝不動,不給小費的連衙門的狗腿子都不肯幫我跑腿。您也知道了,我入律察司是花了金子的,從小到大,一對一幹架我還沒贏過,去抓軍師蔡明靜那種積年老賊,那不是送死嗎?


    當然,身為暗龍衛,卑職送命也就送


    了,但就怕誤了大人您的事啊!


    還望大人您慎重考慮。大人,暗龍衛也好,律察司也好,比卑職更優秀的人才大把大把,相信他們一直盼望著能為大人效勞,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玲姨鄙視地望著他:“這句話好象是你剛才說的吧?”


    “是嗎?”江星的臉絲毫不紅:“要不等過了段時間讓卑職熟悉一下同事們,卑職一定能找出可以承擔這個任務的最合適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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