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之敗震動了汴梁,一時間議和需要讓步的說法風靡全城,張浚、汪伯彥等人都在不同的場合拿大同的失守來作例子,說定北軍可以戰勝西夏,但是麵對金軍,還是遜色一籌,所以汴梁主持的和談才是大宋生存的正道。


    潤州的回複一日三到,先是宋徽宗批準了太原與西夏達成的協議,同意王僉前往潤州,俘虜的事情讓定北軍自己處理;接著就是詢問雲中之戰的真實情況和太原的下一步打算,黃昏時分八百裏快馬送來的信,則是詢問釋放完顏宗弼的可能性。


    對於金國要求放回完顏宗翰和銀術可的要求,汴梁的宋臣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應該,甚至連爭辯的念頭都沒有,當時一聽到高慶裔的請求就直接上書潤州,要求朝廷通知太原那邊準備放人。隻是太原這一陣子氣勢正焰,潤州找不到機會開口,現在大同失守,潤州反而認為機會來了,可以平衡一下太原和汴梁的情緒。


    趙楷熟讀史書,對於潤州的用心看得清清楚楚,曉得不是真的要自己放人,很幹脆地回了一封信,說現在和金國正在激戰,剛剛在陣前射殺了金國的元帥完顏宗輔,如果這時候把完顏宗弼再送回去,那就是給自己找麻煩。趙楷表示,為了大局,他可以考慮在失去大同的情況下議和,也可以遵照宋徽宗的旨意放人,但那一定要在宋金有了真正的和平以後。


    大殿上群臣都覺得牙疼,宋徽宗也體會到趙野等人為什麽告退的原因,隻要放開對康王的束縛,這小子就會毫無顧忌地胡來;從楊誌還沒離開汴梁就開始和談,眼看著冬天都要過去了,五個月時間,汴梁在做什麽?要是已經簽下協議,不就意味著和平,可是協議送到幽州三個多月,吳乞買硬是沒有給回音。


    按照唐重的意思,這樣的事汴梁去和太原商議個滿意的結果才是上策,兩個皇子老是這樣指使著朝廷,最後肯定會被現實戲弄,達不到想要的結果;但是錢蓋和孫昭遠等人不同意,力主宋徽宗下詔,強行要求太原放人。有人明擺著是拉偏架,鄭億年等人跟著渾水摸魚,群臣爭議半天,戶部尚書王襄很得力地保薦孫昭遠前往太原宣旨,在鄭億年等人的讚同下,最後達成了妥協。


    孫昭遠出發後,才渡過長江被一群流民打得倒地不起,馬車被砸了,護衛全部躺在地上,幸虧官軍來得及時,整個隊伍一個人都沒有死。消息傳回潤州,宋徽宗在禦書房砸了一塊端硯,第二天朝議馬伸出麵舉薦張澄前往,結果張澄在京畿路遇到大批高手偷襲,所有隨從全部戰死,張澄本人中了兩支毒鏢,救到開封的時候隻剩半條命,攜帶的聖旨下落不明。


    丟失聖旨那是死罪,好在張澄昏迷不醒,用不著送進大獄;但是官場上的程序不能不走,誰也不知道真相如何,但是汴梁和潤州都把矛頭指向太原,太原很無辜地指出,出事在京畿路,張浚等人必須承擔這個結果,惹來上下一陣痛罵。


    關鍵是謾罵解決不了問題,還是需要人去太原,否則聖旨不到,太原有一千個理由來推卸事由;宋徽宗這次反而冷靜下來,想看看太原究竟會玩出什麽花樣,下了第三道旨意讓汴梁派人去太原,點名汪伯彥。唐重立馬勸阻說:“聖上,張浚剛剛在汴梁殺了趙哲,用的名義是打了敗仗;還是安排一個不出名的人去吧。”


    宋徽宗懂了唐重的意思,要是打了敗仗就殺頭,康王手下從張浚到劉光世,沒有一個能活命的,可是單單死了趙哲,這其中的奧秘不言而喻;要是汪伯彥去了,太原來這一手,哪怕不直接殺人,就是把人關起來,潤州的臉麵也沒地方放。宋徽宗遲疑地問:“唐卿有何高見。”


    唐重心有成竹地說:“朝野還是不讚成議和的人多,孫昭遠、張澄出事,隻不過他們是康王的人,屬於那種被人認為是出賣河北的人,這次要換一個身家清白的人,無所謂官職大小。”


    馬伸等人哭笑不得,可是對於唐重的諷刺也無從反駁;宋徽宗半信半疑中,安排起居郎韓禧前往太原,韓禧果然沒有出事,太原方麵也沒有駁宋徽宗的麵子,表示放人沒問題,但是要和金人談收回中山、真定,河間三鎮的事情。韓禧據理力爭,說那是不可能的事;被梁尋一句話封了口:“你們不問問怎麽知道不行?談判嗎,一切對自己有利的都要爭取。”


    鄆王趙楷等人還特意簽了十萬人的請願書,讓回程複命的韓禧一同送往潤州,韓禧不知道腦子是否進水了,沿途在驛館把這件事說個不停;韓禧人還在長安,河南江南已經傳遍了這件事。大宋的讀書人從來就沒有統一的立場,不管是汴梁還是潤州,主戰的一方再次因此大肆渲染和談的不利因素。


    天正下大雪,康王趙構看著廣場上的雪景,恨得牙癢癢道:“太原真是威風耍慣了,打了敗仗還這麽囂張;那個韓禧也是昏了頭,這樣的機密大事弄的路人皆知,也不怕丟臉;張浚,不若我們大肆反擊,鬧一個天翻地覆,好泄了我心頭的惡氣。”


    張浚駭然道:“王爺不可,韓禧狡詐異常,這是他故意讓外人知道,好在必要的時候脫了自己的幹係。”。


    梁揚祖低聲道:“王爺,要成名自然要立威,不過現在這個話題太棘手,怎麽回答都不行,我們最好先躲得穩穩妥妥,再商量大計;就像這雪,看起來都一樣,但是冰雪去後的風景絕然不同。”


    康王的這座宅子並不是宮殿,若從門外看實與其它宰相親王的府邸無異,隻是門飾比較新;但是裏麵,有意無意把議事廳擺在高台上,視野開闊,寓意深遠,隻可惜是冬季,滿眼的風景都被冰雪覆蓋了。趙構聽懂了梁揚祖的意思,忍著罵人的衝動,重重地說:“你們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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