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師道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指的就是太子趙桓;種師道說的沒錯,如果楊誌有了這樣的看法,為了自己活命,那麽楊誌隻有一個選擇,就是幫助其他人對付趙桓。李綱很想怒斥種師道的胡思亂想,自己明明一心為公,可是連種師道這樣的大儒和名將都對自己誤會;呂頤浩冷不丁地說:“李大人,當年楊業可是死在兩狼山。”


    李綱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了,在種師道等人的眼裏,自己的提議根本沒有解決戰爭的意思,完全就是為了暗算楊誌,進一步打擊鄆王;話不投機,李綱隻好拱拱手再度告辭,回到馬車上,李綱問王雄:“是我做錯了嗎?”


    王雄想了想說:“大人沒做錯,隻是大人與將領們的想法不一樣,大人想的是不惜一切代價收回平州,那是大人無須為將士的生死負責,但是種帥他們不一樣,要想讓種帥像劉延慶一樣,為了自己的一條命,舍棄手下成千上萬的將士,那是一個不可能的事情。況且,在種帥他們眼裏,拿下平州應該是另有良策,大人不如去問問鄆王吧。”


    王雄其實是藍從熙的人,既然藍從熙決定支持太子與李綱,王雄沒有其他的想法,隻能給李綱另外提供一個思路;鄆王總不會像種師道他們一樣,把話說得這麽直白吧。李綱現在還真沒有什麽好辦法,隻能去鄆王趙楷的行轅,讓李綱有些驚訝的是,楊誌已經來了,正在和鄆王趙楷喝酒,陪同的是曹萬褚與鄧肅。


    楊誌對在鄆王的住所遇到李綱是一點都不奇怪,李綱要想有所作為,是繞不開趙楷的;楊誌曉得李綱這樣的人物,不是沒有能耐,不是沒有機會,問題是李綱是個完美主義者,偏偏太子有諸多的奇怪想法。楊誌與李綱見過禮後說:“先前在寺廟裏怠慢之處,還望大人海涵。”


    “沒關係,當時的情況危急,楊將軍能一舉殺了魔僧,也算是震懾蕭小。”現在還在糾結的就是李綱一個人,李綱明白這是自己說服雲中出兵的最後機會,很客氣地說:“我來見鄆王,是有事請教,楊將軍在正好,大家一起參詳參詳。”


    楊誌笑道:“這是你們上層決定的東西,恐怕我幫不上什麽忙,不過聽聽倒沒關係,鄆王的廚子不錯,這道羊肉燒得特別地道,李大人不妨一起嚐嚐。”


    鄆王趙楷讓人添了一把椅子和一副碗筷,請李綱入座。李綱坐下,沒有掩飾地說明來意:“鄆王,現在你有最後的決斷權,可否讓雲中軍去攻打平州。”


    鄆王趙楷並不意外,大宋就是這樣,吃喝玩樂的軍隊也有,累得像騾子一樣的軍隊也有;不過趙楷沒有急著給李綱答複,反而問李綱:“李大人,幽州日後托付於你,你打算如何管理?”


    “我。”李綱發覺今天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被人堵住了嘴,這些人難道一個個都是早就想好了為難自己的問題?趙楷看出李綱的窘迫,笑了笑說:“世上事沒有僥幸,楊誌為什麽先出兵滄州,我在太原不回汴梁,其實那麽長的時間,我們就是在準備北伐,考慮每一個細節,從掌握軍隊到物資補充,即將出兵的地區情報。說實話,我獲益非淺,宗澤就是我的另一個師傅。但是,你們讓我很失望,趙良嗣掌控不了雙龍會,連一個細作小組都沒有,而你來到幽州,把自己擺在了蔡攸的位置。”


    以趙楷的地位,說出這番話已經很重了,李綱曉得趙楷不會無緣無故這麽說,肯定有所指,拱手道:“還望王爺明示。”


    趙楷點頭說:“你是將來幽州的負責人,應該趁我和童太尉、宿太尉、蔡大人都在的時候,你把未來的各州軍政大員規劃好,而不是督促我和童太尉進軍。誰不想建功立業,誰不想青史留名,隻是有時候欲速則不達,四萬禁軍到現在還沒到幽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按照軍令,當時劉光世三天沒到幽州,導致郭藥師兵敗,其罪當誅;李大人,你把劉光世的人頭拿來,我督促童太尉和種師道進軍,否則賞罰不明,軍心浮動,很難打勝仗。”


    李綱徹底明白了,趙楷與童貫有著這樣的默契,是對汴梁的不滿,劉延慶隻是撤職查辦,就是汴梁都有很多人認為處罰輕了,隻是礙著太尉高俅的麵子,太子趙桓幫著說情,才壓住了場麵。偏偏整個過程沒有對劉光世處置,現在鄆王趙楷拿來做由頭,還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李綱明白,趙楷並不真的想殺人,隻是不願意出兵,恐怕趙楷與楊誌已經曉得童貫上書的事情,但是兩人做法很陰柔,先選了一個開刀的對象,試探自己的底線。李綱不會上當,沉吟道:“朝廷自有公論。”


    趙楷笑道:“既然我有決斷權,那麽你去雄州,以延誤軍機的罪名處斬劉光世,公文我會開給你。”


    鄆王趙楷真的要殺人,那就是示威了,李綱沒想到幽州的氣氛如此緊張,方方麵麵都下定決心不再後退一步;李綱望向楊誌三人,三人都麵不改色,各自在喝酒吃菜。看得出來,楊誌三人與鄆王的關係確實很隨便,比李綱在太子趙桓麵前還要隨意;李綱搖頭說:“這需要查明真相。”


    鄧肅笑道:“李大人說笑了,軍中令行即止,劉光世貽誤軍機,結果就是如此;查明真相,興許劉延慶一把火燒營的時候,知情的人全部被殺了。”


    鄧肅是出了名的狂士,為反對宋徽宗在開封建艮嶽,上書《花石詩十一章並序》,被逐出太學時,揮筆寫下“填海我如精衛,擋車人笑螳螂。六合群黎有補,一身萬段何妨”,麵對李綱更是放縱。趙楷擺擺手說:“所以本王的話也不是說出去就有效的,喝酒吧,平州的事等童太尉的文書到了再說。”


    李綱明白自己中計了,這口鍋被趙楷很漂亮地甩到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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