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寺的夜,靜寂而悠然,一掃白天的喧囂,隻有誦經和敲木魚的聲音,還有簷角上的風鈴聲,在和漂浮的白雲為伴;楊誌停下腳步,仰望夜空,任由念思緒輕舞飛揚,把心中的所有雜念盡情忘散,再也不見。過了幾分鍾,楊誌收攝心神,負手走進院門,一位僧人邁著輕盈的步子,徐徐從廣場上迎來,神情平靜,嘴角含笑,正是相國寺的住持智清大師。


    兩人走近,楊誌施禮笑道:“師兄在等我?”


    智清大師來合十微笑道:“若是這幾日等不到你,我就打算去軍中找你,怎麽說,出征前你我師兄弟都應該一見。恭喜師弟夙願得償,此次北上,重振楊家的雄風。”


    楊誌苦笑道:“師兄對我的信心不會這麽大吧?”


    智清大師低喧佛號,微笑著說:“師弟,隨我來。”


    楊誌跟在智清大師身後,穿過寺僧雲集的廣場,一路繞過諸多寶殿,來到智清大師自己的禪房,沿途祈禱的僧人數以百計,似乎沒有人注意楊誌,都在專心致誌地念經;楊誌能覺察出大部分的人都是一般老百姓,根本不身懷武功,靠的就是對信仰的專注。進了禪房,楊誌看見武鬆和四鰭坐在裏麵一本正經地喝茶,不由得一愣,智清大師也不怕糟蹋了這好茶。


    武鬆起身行禮,忍不住問:“師兄曉得我來汴梁?”


    楊誌搖搖頭,智清大師悠然自若地道:“這就是緣分,剛才我在巡視中忽生塵念,忍不住到處看看,正好遇到了楊師弟。”


    僧舍充滿茶香,在智清大師的話語中散發出深幽的禪意,洗心滌慮,讓人生出遠離凡塵的感覺,武鬆眼睛中散發出崇敬的光芒;楊誌輕歎一口氣,武鬆是個有信念而鑽牛角尖的人,在白馬寺和相國寺這樣的大寺廟轉悠下去,每天被這些高僧忽悠和熏陶,遲早從假和尚變成真和尚。


    四鰭笑道:“我今趟來,是想拜見星宿閣中人,當年西域之事大漠寺之事都還有些不清楚,想讓他們寫一些事跡回去刻碑,說明大漠寺的傳承。智清大師的麵子不是蓋的,我中午才到,吃完飯的時候,那邊就傳話來,過兩天送來。”


    智清大師低喧佛號,楊誌忽然明白,智清大師著急的是什麽,以四鰭的智商,市井的那些人想要騙他,能做出一個完美無瑕的局,讓四鰭掉進去還無話可說;偏偏以智清大師的身份,還不能出言提醒,所謂忽生塵念,恐怕就是在碎石小徑上算不清得失。夜風吹進禪房,帶來徐徐花香,楊誌淡淡道:“四鰭,十年之約,你還打算遵守嗎?”


    四鰭一呆道:“當然,佛門不打誑語,楊誌你以為貧僧誆你嗎?”


    智清大師啞然失笑,他一聽便領會了楊誌的用意,微笑著在一旁靜觀其變;楊誌毫不客氣地說:“我馬上要出征了,北方的高手不知道多少,你要和我一起去;至於大漠寺的事,你就在這幾天抓緊時間交給武鬆,他日後也不用在白馬寺混日子,到你那裏做一個監寺打打雜得了。”


    寺廟的職位甚多,但除了住持和都監,職位最高的就是監寺,總攬寺院庶務,號稱住持右臂,名義上雖然隻是庫房負責人,職權超出庫房之外,總管僧眾生活、佛事的必需品、山林、田莊和殿堂、房舍的修繕。像大漠寺這樣的小寺廟,監寺應該還可以管理法物流通、經書印刷和素齋堂營業等。


    這個位置對於不懂多少佛經的武鬆來說,應該是蠻合適的,而大漠寺也缺人;四鰭朝楊誌瞧來,雙目深邃不可測度,語氣平和地道:“我沒有問題,要武鬆答應。”


    將來的事,誰都沒法預測,四鰭本是精通佛理的人,自然不會在俗事上執著,再說像武鬆這樣的年輕高手可遇不可求,四鰭的武功也需要傳人;武鬆在寺廟裏過了一陣子,人明顯沉穩多了,站起來朝四鰭施禮說:“武鬆沒有問題。”


    智清大師放心,曉得以楊誌、朱武的心機,市井想要在這幾天玩出什麽花頭精是不可能的了,微笑道:“有因自有果,有果必有因,師弟身在紅塵中,自必有萬千煩惱,此次北上,成敗無需放在心上。世間事錯綜複雜,誰能無錯,隻要出自本心,需要的就是等待,等待一個契機。”


    楊誌聞言一震,和尚師兄的眼光還真不是一般的毒;相國寺的鍾聲悠然在前麵的廣場響起,楊誌搖頭失笑,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智清大師當然沒問題,表示明天就派人去接管山林,隻要辛樸來寺中求助,自己一定竭盡全力保糖坊的人平安。


    武鬆問楊誌的下一步打算;楊誌其實根本沒有什麽宏偉的打算,隻是叮囑武鬆把四鰭安排的事情做好,不要讓大漠寺出事。楊誌想了想,讓四鰭交待完武鬆,後天就住到鐵匠鋪,和貝鬆林、宗辯和尚住在一起。剛才在鐵匠鋪,貝鬆林和宗辯和尚都比較好說話,願意隨楊誌北上;有貝鬆林看著四鰭,楊誌放心一點。


    四鰭搖頭說:“你小子是我見過的最危險和叫人完全難以捉摸的人,你一直不讚成北伐,現在卻要帶著軍隊出發,對你來說將是一場奇特的戰爭,你不是殉道者,其實對結果都毫不關心,但是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你圖什麽?”


    楊誌笑笑說:“我是官員,必須執行上司下達的命令,另外我怕死。”


    四鰭頓時說不出話來,智清大師笑著招呼三人坐下來喝茶說:“一界之內、一塵一劫,一劫之內、所積塵數、盡充為劫。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師弟,河北離五台近,有空去清涼寺看看,智真師兄已經八十多了。”


    楊誌頷首說:“那是自然,師兄放心。”


    智清大師呡了口茶說:“今天下午,封宜奴帶著兩個女人來上香,求我解的簽,是個下下簽,說明他們要尋找的人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兩個女人分別是前工部員外郎劉騰和大理寺承事季南全的女兒,這兩個人因為蔡王的案子入獄,流放兩千裏,卻沒有了音訊。”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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