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瓷器店的生意很一般,多的是自己拎著草繩捆綁著瓷器出來,看不到什麽大宗買賣的客戶,也沒有看見哪一個客人是店裏的人送出來的,兩人一壺茶喝完一直也沒有什麽發現。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楊誌突然就看見一個身穿長袍的老人徑直走進店裏,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楊誌眼力極好,短短的一瞥,就認出那個老人是入雲龍公孫勝。


    公孫勝還是老樣子,隻不過釣魚翁的裝束換成了一個掌櫃的模樣,步履閑散,態度和藹,與進出的人點頭示意;靈貓好奇地問:“你認識那個人?”


    楊誌點點頭說:“熟人,一起去盜書的夥伴,入雲龍公孫勝,一個薊州長大的漢人,等他出來的時候,我們去會會他。”


    公孫勝這幾天的情緒一直很焦慮,巴什力傳來的消息真假難辨,公孫勝不知道巴什力具體的消息來源,但是雙龍會的人正在從涿州到大名府布局,是個讓人感到透不過氣來的消息。作為不錯和尚的好友,公孫勝太知道那個和尚是何等厲害的角色,很多事對情況也不了解,不錯和尚也能推敲出一個大概。


    公孫勝擔心的是,尋找楊誌和查清楚殺死金國官員的案子都是表麵上的假象,實際上不錯和尚會趁這次好手雲集的機會,一舉摧毀中州堂。不錯和尚原來也是中州堂的負責人之一,太熟悉中州堂的人員和布局,當初離開中州堂的時候,一次就摧毀了中州堂十幾處聯絡點,現在想想都讓人後怕。


    而前幾天在曾頭市附近,一支運送武器和布匹的車隊失去了聯係,到現在也遲遲查到下落,這是一個非常反常的情況;公孫勝聽著夥計在前麵接待客人,在房間裏坐臥不安,心情越發焦慮,要是押運的人死了還好,否則他們一旦開口,就會給更多的人帶來危險。公孫勝不甘心這麽被動的等待著,可是什麽都做不了。


    公孫勝走進鐵鋪裏,鋪裏整潔異常,各種各樣的瓷器都分門別類地擺在貨架上,夥計迎上來低聲說:“啟稟公孫舵主,相州的兄弟們適才查過了,那裏的事與我們無關,現在雙龍會和梅花門都開始大規模地調集人手,看樣子一場惡戰免不了。還有就是那個木盒子,臥底已經查明,不是海青珠。”


    公孫勝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海青珠走大名府的消息就不會變,按照官場的規矩,梁子美也絕不會願意,把這份討好宋徽宗的功勞讓給別人,隻要自己守住這裏,還是有機會得手的。公孫勝吩咐:“傳下話去,注意青麵獸楊誌是不是到了大名府,定州殺人的刀法俐落至極,竇鑒已經斷定是楊誌,找到這個人,對我們是一大幫助。”


    夥計低聲說:“這個楊誌還真是膽大包天,殷天鑒連我們都不敢下手,他卻像切個瓜一樣殺了,就這樣,也敢來大名府。”


    公孫勝搖頭長歎說:“苦僧哀虎大師也是他殺的,這世上,恐怕沒有他不敢的事情。當初他冒充藍彬與不錯和尚見麵,得知在少華山有行動,竟然以真麵目出現,混入我們,一起去盜書,這種膽量和魄力是一般人沒有的。我見過他的武功,想必這一年突飛猛進,否則怎麽能殺得了寺公大師兩人。”


    楊誌等到黃昏,把傳音遁耳的方法都告訴了靈貓,兩人又練習了幾遍,都沒有看見公孫勝出來;靈貓下樓去門口溜了一趟,便確定公孫勝就是瓷器店的老板,楊誌頓時改了主意,既然知道公孫勝的所在,以後需要的時候上門便是,反而不需要提前見麵,暴露行蹤。公孫勝是中州堂的人,過多的接觸都不是好事,哪怕公孫勝對自己沒有歹意,但是他也不過是個一般的人。


    楊誌忽然想到,至今為止,都很少有人知道中州堂的堂主是誰,不錯和尚托身與中州堂的時候,恐怕也有取而代之或者培養傀儡的想法,最後隻能離開,這個堂主應該也是個有本事的人,這樣的人,能夠如此忍耐,恐怕在心機上與不錯和尚有的一拚。兩人離開茶樓往回走,路過一個街頭的時候,正看見幾名衙役在垂頭喪氣地貼告示,一名邊貼邊說:“這楊誌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孽,聽說遼國金國都在通緝他,我們大宋現如今又要通緝他,唉。”


    另一名衙役沒好氣地說:“通緝又能怎樣,你我還能抓到他,寺公大師、哀虎禪師,都是何等英雄人物,最後還不是都死在楊誌手裏。快點,貼完了,找個地方吃飯去。”


    “吃飯,不是吧,你是想去找小翠花吧,那可要當心身體。”有人調笑,引起一陣會意的哄笑;先前說話的衙役也不示弱:“怕什麽,那個安神醫有藥。”


    眾人笑得更猥瑣,楊誌倒沒有在意他們的玩笑,隻是被安神醫觸動了心思,既然是梁山好漢,楊誌還是想去見見,擇日不如撞日,靈貓不管安道全是誰,隻要楊誌有興趣,靈貓都願意湊湊熱鬧,自然一口答應,兩人於是在街上閑逛等著天黑。


    天終於黑了,可是隨著一道閃電,竟然下起了雨,靈貓找了個地方躲藏,楊誌冒著雨走到了藥鋪的門口;藥鋪裏還有亮光,隻剩下最後兩塊門板沒上,想必是為可能來的病人留的門,藥鋪上的橫匾寫著“道全藥鋪”四個字,飄勁有力。藥鋪裏傳出濃鬱的藥味,楊誌給自己帶上麵巾,慢慢地走進藥鋪,店裏的人都抬起了頭。


    店裏不止一個人,在正麵如同一麵牆的方格藥櫃前,坐著一個葛布長衫的中年大夫,就像一個平常過日子的人,也許技術精湛,其實並沒有什麽想法,最多有錢有空的時候去做一點風月的消遣;櫃台側麵,一個滿臉胡子的夥計正在搗杵盅藥;在一方擺著秤砣的小木桌前,是一個給大夫打下手的學徒,衣服洗得發白,手裏捧著一卷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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