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有些意外,他手下留有分寸,是因為預先調查過楊誌的本事,按照楊誌過去朋友的說法,楊誌應該碰出點血來,見見紅;可是楊誌躲得很輕鬆,身形的自然反應可以用得上舒展這個詞。楊誌躲過去後,身形站定,輕聲讚道:“好功夫。”


    來人三十多歲,身材瘦削,猿臂狼腰,兩眼炯炯有神,臉上卻有無盡滄桑的味道,把刀放在桌子上,淡淡地說:“在下杭州方七佛。”


    範致虛驚訝出聲:“南刀方七佛?”


    方七佛高傲地笑笑,刑部尚書這樣的文人都知道自己,足以說明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江湖上有六刀客的說法,南刀方七佛就是其中的一位。另外五位分別是北刀耶律元、苦僧哀虎禪師、天下第二刀沈富豪、鐵韋陀晁和、一刀斷魂張燕翼,分別在大宋、大遼、西夏的境內,尤其張燕翼,是西夏權相張元的幼子,現在掌管著西夏的極樂堂。


    楊誌隻是感覺方七佛眼熟,見高俅望著自己,就將自己的刀取過來擺在桌上;高俅順手拿過去,一把抽出楊誌祖傳的寶刀,看到沒看就問方七佛:“方大俠可知道這把刀的來曆。”


    方七佛顯然下過功夫,也沒有看刀,傲然回答:“此刀叫龍雀,是赫連勃勃遍尋能工巧匠所鑄,後周太祖郭威送給本朝太祖,當年楊業叛漢投宋,這把刀就是太祖給楊家的信物。相傳此刀吹毛斷發,削鐵如泥、殺人不見血,一百多年來,一直被楊家世傳,在江湖上就漸漸埋沒。”


    就是楊誌來說,未必能說得如此清楚,方七佛的埋沒一詞充滿著對楊家和楊誌的輕視,讓楊誌充滿不悅,就算是穿越而來,也不喜歡別人如此對待自己;楊誌看了看方七佛,猛然想起在那裏見過眼前這個人,也同時想起花榮等另外幾張臉。是杭州,在江南押運花石綱的時候,楊誌和花榮、林衝、徐寧在西湖的宋嫂船上吃魚,花榮就到斷橋旁與方七佛見麵,隻不過方七佛當時是一個漁民的打扮,操著當地的口音,一板一眼地和花榮討價還價。


    楊誌一副心服的樣子點點頭,連一個字都沒回,讓方七佛一愣,有一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隻能望望高俅。高俅站起身,裝模作樣地把兩把刀看了一遍說:“果然都是好刀,方七佛,本官聽說善使刀者,可與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可惜這些年沒見過。”


    方七佛笑道:“此事簡單,楊誌是武進士,想必是一代高手,小人不才,與楊誌切磋一番,看能不能入殿帥的法眼。楊誌,你我演練幾招如何,也讓我這個小地方的人,見識一下汴梁高手的風采;告訴你,高殿帥的這把刀是西域的烏茲秘刀。”


    方七佛的問話很毒,大宋人就講地緣高低,江南在汴梁人眼裏,那就是蘇軾、蔡京等人的流放之地,楊誌要是不接受方七佛的挑釁,傳出去以後就不用在汴梁做人,打不過別人沒關係,但是不敢打就是人品問題。楊誌心裏還有有些膽怯,但是料定方七佛說得再凶,也不敢當著高俅和範致虛的麵殺了自己,於是微笑著站起來說:“方大俠既然有興,我們就練上兩招。”


    經高俅允許,方七佛和楊誌走到門外的天井裏,楊誌腦海中閃過知道的刀法,拿不定出刀應該擺什麽架勢,最後還是回憶起楊誌最後一次與人比武的情況,選定楊家破虜刀法第一式。可是麵對方七佛的時候,楊誌就感覺對方刀還未出,就是站在對麵,都是巨大的壓力,仿佛一片烏雲就要壓過來。


    楊誌吸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沒有那麽弱,呼吸已經能夠平靜下來,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抽出手中的鋼刀,凝神擺出破虜刀的第一式奪魂。楊家破虜刀出自軍旅,一共七式,奪魂、流星、風舞、狂沙、落日、天飆、必殺,每一招都是簡簡單單,楊誌想起刀譜開頭的八個字“兵行詭道,天地無窮”。


    方七佛一看楊誌的刀式,立即搶先出手,高手對陣如下棋,先手得勢,所謂後發製人,往往是因為本門武功所限,講究方寸之間決勝負。方七佛的刀法出自東海,講究刀走直線,速度第一,砍劈沉厚,刺擊動作極少,靠的就是力量、速度和反應;兩步之間連斬十九刀,已經將楊誌全身籠罩在刀光之中,烏茲秘刀上麵的絲綢花紋在月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楊誌根本沒法看清楚對麵刀鋒的走向,但是方七佛傳來的殺氣不會假,楊誌本能地運刀反擊,追魂一式五刀,每一刀都比上一刀淩厲,最關鍵的是楊誌揮刀之間,竟然帶有淩厲的哨聲,頓時在楊誌麵前形成一道斜斜的刀幕。眾人隻看見秘刀的光芒一散,楊誌的龍雀刀已經轉化為天舞,鋼刀猶如江水,滔滔不絕湧向方七佛。


    方七佛的彎刀連續地斬砍,可惜抽刀斷水水更流,方七佛被楊誌一口氣逼退六步;正當眾人以為後麵更精彩的時候,楊誌突然收刀,一步退出圈外說:“方大俠武功卓絕,我已經無能為力。”


    楊誌是實實在在不想再打,可是這麽一做,讓方七佛難以下台;戰場上進退本來沒什麽,方七佛的武功刀法不在楊誌之下,可是今天是練給高俅等人看。方七佛也是大有身份的人,無法舔著臉要求楊誌再戰,喟歎一聲,將烏茲秘刀插入刀鞘,遞還給高俅說:“多謝殿帥提點,小人今日有幸與青麵獸一戰,心願已了,特此告退。”


    高俅本來就感覺方七佛丟了自己麵子,看方七佛孤傲依舊,心中不喜,礙著範致虛在座,一揮手說:“到賬房取五十兩銀子做路費。”


    這是徹頭徹尾的蔑視,憑著南刀的名頭,方七佛上哪裏弄不到五十兩銀子,好在方七佛還記得這裏是殿前兵馬司,謝了一聲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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