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扔了電話,怕我爸是在忽悠她,就去問太奶奶,看我爸小時候耳朵上長毛了沒有。我太奶奶說沒有。我媽跑去問我素芳奶奶:"媽,我小時候耳朵上長毛了沒有?你小時候長了沒有?爸爸小時候長了沒有?"


    我素芳奶奶說:"長什麽毛?你一向都是幹幹淨淨的,連胳膊上腿上都沒毛,耳朵上怎麽會有毛?我跟你爸爸耳朵也沒毛。"


    我媽想想也是,她的胳膊和腿都是光光溜溜的,幾乎沒汗毛,穿裙子穿短褲都不用剃毛,耳朵上更是寸草不生。她想,完了,我的憨包子兒子一定是遇上"返祖現象"了,這怎麽辦?耳朵上長著毛,多難看!以後不光要刮胡子,每天還得刮耳朵,還不知道耳朵能不能刮,耳朵毛會不會越刮越多。就算能刮,耳朵多難刮呀,自己又看不見,對著鏡子都很難刮,如果我兒子刮耳朵的時候把自己刮傷了怎麽辦?


    我媽把我的蠟燭包打開,把我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遍,確信我就是在耳朵上有點返祖,別的地方都挺摩登的。但她還是急得要命,返祖就返祖,為什麽剛好返在耳朵上?藏也不好藏,躲也沒處躲。我媽一想到我的毛耳朵將要帶給我的麻煩,就很心痛,一個人躲在臥室裏,抱著我嗚嗚哭,後悔自己吃了那些花生、胡桃什麽的,搞得兒子的毛發瘋長,居然長到耳朵上來了。


    我爸上完了那節課,就給我媽打電話:"憨包子,是不是在屋子裏躲著數-5-啊?"


    我媽抽抽噎噎地說:"誰說我在數-5-?"


    我爸說:"還真的在數-5-啊?別著急了,我生下來時也是毛耳朵,過幾天毛毛就會掉的——"


    我媽氣急敗壞:"你怎麽不早說?害得我——著急了半天,如果搞成產後抑鬱症了,該你倒黴!"


    我爸說:"從你打電話到現在,總共才十分鍾,怎麽就著急半天了?我哪裏知道你這麽憨呢?我以為爺爺奶奶他們會告訴你的——"


    "好啊,你們合夥欺負我。太奶奶也騙我說你小時耳朵沒毛。"


    "太奶奶可能是忘記了,或者記錯人了,太奶奶記得很多前三百年、後八百年的事,但經常張冠李戴的。"我爸安慰說,"長毛沒什麽嘛,那個叫冰呆子的網友,她女兒不是寫過一篇作文嗎?-你有毛,我有毛,老師有毛,大家都有毛。"


    "人家那是寫-手-的時候,忘了朝哪邊拐彎才寫成-毛-的。"我媽說,"再說大家都有毛,可是大家的毛不是長在耳朵上的嘛。我就是擔心我兒子長大了說不上媳婦。頭上長毛,帥氣;胸上長毛,性感;腿上長毛,粗獷。但是哪個女孩會嫁一個耳朵長毛的家夥呢?"


    我爸問:"照你這麽說,如果我耳朵上的毛還在,你就不會嫁我了?"


    我媽支吾說:"我——還是會嫁的,但是有幾個女孩像我這麽憨呢?"


    三陪女郎


    (憨包子係列之三by黃米)


    我的專職三陪女郎就是我媽,因為她陪我吃、陪我睡、陪我玩,故稱"三陪女郎"。


    1.陪吃


    我從出生起,就很注意養生,信奉"少吃多餐"的原則,一天要吃七八餐。除此之外,我也講究"細嚼慢咽",所以一頓奶要吃上幾十分鍾。如果每餐以二十五分鍾計算,我一天花在吃奶上的時間就有三個多小時。


    說我老媽"陪吃",還不如說是"賠吃",因為我是吃前不記賬、吃後不買單的。以前形容一個人吃白食,不付錢,就說他"吃完了,嘴一抹就走了"。我比那些吃白食的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吃完了,連嘴都懶得抹,等我的三陪女郎幫我抹嘴。


    如果她忘了給我抹嘴呢,我也不在乎,也不提醒他們,就讓嘴角的奶汁白乎乎地掛在那裏,我媽見了,先是大笑,繼而羞,繼而慚,繼而乖乖地給我抹掉了。


    我媽每日最主要的功課就是為我籌備這八頓大餐。剛開始時,她一天要吃四頓,除了日常三頓之外,晚上她還要吃一頓,不然就餓得慌。現在她已經回歸自然,每天隻吃三頓了。


    早上她愛吃點湯湯水水的東西,像什麽蘑菇雞湯米粉啊,鮮藕排骨麵啊,黃豆豬蹄湯啊,醪糟湯圓啊,等等。她吃醪糟湯圓的時候,本來愛配著油條吃的,但她聽說油條裏麵有明礬,怕對我不好,她就不吃了。有時她吃厭了那些湯啊麵的,她就吃小籠包子、稀飯饅頭、炕餃蒸餃等等。總之,隻要她想得到的,家裏人都會飛飛地跑去弄來她吃。


    中午和下午她的主食是米飯,下飯的菜五花八門,但我媽喜歡吃的很多菜都被排除了,因為那些菜不利健康,比如臘肉、臘魚、臘腸、bacon、泡菜等,早已被很多文章宣布為致癌食品。又比如椒鹽排骨、水煮牛肉、回鍋肉等,不放辣椒不好吃,放了辣椒對我又不好,所以我媽隻好忍痛割愛。


    我太奶奶說,以前看一個做媳婦的在婆家受不受寵,就是看她生了孩子之後,在月子裏吃多少隻雞,吃得越多,越說明婆家寵她。於是我爺爺奶奶就猛寵我媽,每天做一隻雞她吃,說要在月子裏吃滿三十隻雞。


    不知是吃到第幾隻了,我媽奮起反抗了,她對我爸說:"快去告訴那幾個-憨包子-加-土包子-,叫他們不要-做雞-了。現在已經是2006年了,誰還把吃雞當個大營養?我已經吃膩了,吃出雞屎味來了,再吃我就要造反了——"


    爺爺奶奶不"做雞"了,就絞盡腦汁做別的有營養的東西來代替,但也離不了湯湯水水,因為湯湯水水下奶,每天產那麽多奶,那不都是水做成的嗎?沒水怎麽行?所以我家每天都在煲湯水。


    不知道是因為遺傳還是因為這些湯湯水水的功勞,反正我媽的飯鍋子總是裝得滿滿的。剛開始的時候,我媽把吃不完的奶擠出來,存在冰箱上麵的冷凍室裏。聽說人奶存放的時間可以用三個五來表示:室溫下五分鍾,冷藏室裏五小時,冷凍箱裏五星期(也有說五個月的)。


    我媽存了幾天奶,就懶得再存了,因為這樣存下去,冷凍室裏就會堆滿了,就算存五個月都不會壞,難道五個月後她的奶就沒有了?就得吃冷凍奶了?況且冷凍室裏絕對裝不了五個月裏擠出的奶,最終都得丟掉。


    我媽相信她到了五個月仍然會有很多奶,因為我的兩個奶奶哺乳期間都是奶源十分充足的。我媽吃奶吃到一歲左右,我爸更厲害,據奶奶回憶,至少吃到一歲半左右,我爸那時已經會走路了,用我太奶奶的話說,就是"到處跑跑地玩",跑累了,跑餓了,又一頭紮到奶奶懷裏,掀開奶奶的衣襟找奶吃。


    我太奶奶那時經常唱一首兒歌來打趣我爸:


    三歲的兒,穿紅-孩-( 鞋 ) ,


    搖搖擺擺上學來,


    老師老師你莫打我,


    我回去吃點-媽媽兒-( 奶 )來。


    我媽發誓不讓我吃那麽久的奶,免得以後讓人笑話。但在我滿一歲之前,她還是要讓我吃夠吃足的。我肚子餓了,隻需張嘴一哭,我爸就叫:"stripper,stripper,快來啊,憨包子等不及了。"


    我媽聽到了,就趕快跑過來,先把外麵寬寬大大的睡衣strip了,在我身邊躺下,然後把裏麵的tanktop向上一拉,兩個脹鼓鼓的飯鍋子就像小兔子一樣蹦了出來。有時兩個小兔子太調皮,剛一彈出來,就向外噴白花花的奶水,我躲閃不及,噴得滿臉白麻子。


    我媽很開心,對我爸說:"哈哈,你小時候被你媽媽噴一臉奶水的時候,肯定就是這個狼狽相,快拿相機來取證。"


    我媽剛開始喂奶的時候,還是很嬌羞的,喂奶的時候躲躲藏藏。她穿一件專門為喂奶的媽媽們設計的哺乳tanktop,裏麵有相當於乳罩一樣的東西,可以托著飯鍋子,還有防止漏奶的墊子,肩帶上有掛扣,解開就可以卸下一邊,露出一隻飯鍋子。


    但是我奶奶她們都說穿tanktop不好,遮不住肩膀和胳膊,以後會筋骨疼的。所以我媽就在哺乳tanktop外麵套一個前麵開口的、遮得住肩膀胳膊的長睡衣。


    我媽也是"驚奶",我吃一個的時候,她的另一個飯鍋子會往外流奶,所以露出一個飯鍋子還不行,得把兩個都露出來。後來我媽也就不講究了,我開飯的時候,她就把衣服向上一拉,把兩個飯鍋子都露了出來,動作比stripper們還快還徹底。


    我爸在一邊笑我媽:"真的是這樣啊,結婚前是金奶,結婚後是銀奶,有了孩子就賣奶了。"


    我媽問:"-有了孩子賣奶-我懂,但為什麽說結婚後是銀奶?"


    我爸嘿嘿笑:"這你還不懂?結婚之後老公就可以隨心所欲了嘛——"


    "結婚之前老公就不能隨心所欲?你結婚之前不也是想啃就啃,想吮就吮的嗎?"


    "這不都是以前的說法嗎?那時候的老公不等到結婚那一天哪裏有機會——,唉呀,說不得了,再說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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