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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說不出口。


    “王爺說的。”話轉了幾圈,裴謝堂才開口。


    謝遺江不疑有他,他們夫妻二人感情甚好,他也是清楚的,捋著胡須點了點頭,便說:“王爺既然將這些事情說給你聽,想來心中已經有了數。等他回來,爹要好好跟王爺聊一聊,眼下太子定然視我如眼中釘一般,他又是我的女婿,這可如何是好?”


    “爹別慌。”裴謝堂倒是很鎮定:“太子不管是要怎麽針對爹,那也是暗地裏的,明麵上,他不但不敢加害爹,多半還得為爹說好話。”


    “為何?”謝遺江不解。


    裴謝堂冷笑:“爹莫要忘記,那黃培林做下的醜事太子也有一筆,黃培林是個識趣的,知道自己落了難,不供出太子和東宮來,他尚且還能有一線生機,但若他說了,才真正是死無葬身之地。既然黃培林不說,那太子就不算是跟黃培林一夥兒的,他不跟黃培林捆在一起,自然就不能幹涉爹什麽,否則多招人嫌疑。甚至為了避嫌,他還得對你和顏悅色,誇獎你辦事得力,為朝廷分憂呢。”


    話裏是這樣說,謝遺江心裏仍是惴惴不安:“等王爺回來再說。”


    謝霏霏聽著他們父女二人說話,說的全是她不懂的,隻埋著頭在一旁哭:“我才不管那黃培林是誰的人,如今我回不去東宮,又被休了,我以後可怎麽辦才好?”


    想起那個還沒出生就死去的孩子,又覺得痛斷肝腸,哭得稀裏嘩啦的:“還有我的孩子,那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就這麽沒了。太子妃著實太可恨了!”


    “閉嘴!”裴謝堂被她哭得一陣頭疼,忍不住冷聲嗬斥:“你是傻了還是天生就是個蠢的?你受了罪是不錯,但你的罪是太子妃給你的嗎?不是,太子妃都是看著太子的臉色行事的,要不是太子點了頭,憑著她還不敢將陛下做主的夫人給弄得半死不活。”


    “太子,他怎麽就那麽狠心?”道理謝霏霏也並非不明白,隻是仍舊對太子抱著感情,不想往這裏去想,被裴謝堂戳破這一層關係,哭得就更狠了幾分。


    謝遺江也給她哭得一陣頭疼,蹙著沒不言不語。


    裴謝堂怒道:“怎麽就那麽狠心?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太子是個狠心的嗎?當初你知道他並非良人,為了壓我一頭,偏偏還是嫁給了他,今兒的苦都是你自己惹的!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有著哭的閑工夫,還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是怎麽落得這一步田地的。”


    她甚少這般凶惡的同謝霏霏說話,氣勢非凡,唬得謝霏霏整個人都抖了一抖,當真不敢繼續嚎哭。


    隻是人仍然控製不住的抽泣著,透著幾分可憐。


    裴謝堂瞧著她發白的臉色,心中多少也有些感同身受,放軟了腔調:“二姐,你聽我一句勸,太子並非是你的良人,這樁婚事不要也罷。你如今剛沒了孩子,又受了傷,身子骨肯定很虛弱,激動哭泣對你的身體都不好,你該好好休養才是正理兒。”


    謝霏霏就看不得她這幅模樣,冷笑:“我落到如此地步,你心裏還指不定怎麽偷著樂吧?”


    “我沒有。”裴謝堂正色:“我笑你,我又能得到什麽?”


    這話問得謝霏霏一愣,但她很快就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巴不得我不好過。你恨姐姐,也恨我,也恨我娘。”


    “我沒恨你們。”裴謝堂笑了笑,當著謝遺江的麵兒,有些話她也不怕說:“你母親在我眼裏就是個妾室,哪怕爹爹曾經抬舉她,讓她做了謝家的女主人,可說到底,妾就是妾,永遠不可能越過我這嫡女去。更別提她後來還得到了應有的下場。至於姐姐,人死如燈滅,什麽仇怨都消了,更何況,我還跟她沒什麽仇怨,是你們總將我當成眼中釘,為自己想了很多仇人而已。”


    “你還在撒謊,當時溫宿那事兒,你明明很恨姐姐……”謝霏霏捂住眼睛又哭。


    她聽了裴謝堂的那些話,心裏總覺得怪怪的,腦中回想了一邊前塵往事,不得不承認裴謝堂還是說得挺有道理。


    當初,確實是她們總抓著謝成陰不放的。


    其實謝成陰居住在滿江庭的那幾年,她們對她諸多苛刻,可謝成陰翻身之後,除了樊氏刻意挑事的那幾次,她也的的確確沒報複過她們。


    謝霏霏心中著實過不去這個坎兒了!


    唯有抓著溫宿的事情,才能讓她找到站得住的理由。


    裴謝堂聽罷啞然失笑:“說起溫宿那事兒,我就覺得冤枉。我曾經是很喜歡他的,可自從那次被馬兒撞了,我便說了,姐姐想嫁他盡管去,我連訂婚的玉佩也都讓了出來。是你們不知好歹,拿了東西非要欺負我的丫頭,但我後來又拿你們怎麽了嗎?我若真的恨大姐,當初她出事,我隻需要不管不顧就可以,何必插手那麽多?”


    說著,想了想,又道:“二姐,其實我知道你恨我什麽,你覺得是我害死了大姐,但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你自己,大姐真的是我害死的嗎?從前你不願意相信,如今你也經曆了困難,在東宮磨礪了心性,我相信你想得很明白。至於溫宿,難道我在大姐的靈堂前打得他灰溜溜的,我的立場還不夠清楚嗎?我如今是真不知,你到底還要恨我什麽。”


    一番話,說得謝霏霏啞口無言。


    她低垂了頭路,一時間,心中滿是鬱結。


    她不願意相信,可也不得不相信,裴謝堂說的都是真的。


    但要她馬上釋懷,她也確實做不到。


    謝霏霏不說話,裴謝堂也不逼她,轉身讓霧兒去請祁蒙過來替謝霏霏看看身子,別落下什麽病根才好。謝霏霏默默聽著,又掉了一通眼淚,隻是再沒哭出聲音來。


    謝遺江見她們姐妹二人總算是沒再一見麵就劍拔弩張,心中欣慰,索性坐在一邊喝茶。


    祁蒙過來後,看了謝霏霏的脈象,眉頭蹙得很緊:“二小姐脈象虛弱無力,隱約有散脈之像,身體已到了油盡燈枯,得費心調養才行。”


    “要養多久,怎麽養?”裴謝堂忙問。


    祁蒙道:“二小姐受了傷,傷到了氣脈。又小產了,身子骨虧損很厲害。須知元氣虧損,調養起來需費很多心力,非靈丹妙藥不可得。偏生二小姐身體虛弱,虛不受補,但凡是補藥都會適得其反,隻能慢慢將養。還有,二小姐體內有一股寒氣沉浸了挺久,這一次接著流產的契機一並發作出來,不出兩三天,二小姐便會高熱不退,也得好好將息。”


    “不能吃藥,那怎麽補得回來元氣?”謝遺江在一邊問。


    祁蒙福了福身:“先食補吧,我每日姓針一次,十天後,待二小姐身子好轉,再給她開一些溫和的補藥。”


    謝遺江這才放心。


    裴謝堂卻是蹙著眉頭問:“大熱的天,你哪來的寒氣淤積?我記得你出嫁的時候還生龍活虎的,這才不過三月,怎的這麽多病?”


    謝霏霏一愣。


    她壓根沒想到,裴謝堂會在這種事情上關心自己。


    悶了悶,謝霏霏才說:“我剛到東宮的時候,有一回,太子妃邀請我去賞月,在荷花池便設宴,席間,太子妃說荷花池裏的荷花好看,讓我為她摘一朵簪上,我彎腰去摘,就有人在我背後推了一把。當時是五月的天,晚上夜風有些涼,落水就打了幾個冷顫。但我上岸後婢女給了披風,回屋休了一天也沒見哪裏不舒服,便沒再管。”


    又是那太子妃!


    裴謝堂哼了一聲,沒做聲,轉而跟祁蒙說:“你要回祁家嗎?”


    “該回了。”祁蒙抿唇,笑意深深的看著裴謝堂:“有些事,也該是了結了。”


    裴謝堂會意,嗯了一聲,又道:“來淮安王府倒還便利,但去謝家,恐怕祁太醫會不高興的吧?雖說我爹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熱,可到底是得罪了太子的人,他不會樂意看到你去走動的。”


    祁蒙嗤笑:“他這般精於算計。”


    不過,話未說完,祁蒙又轉了口:“那我還是來淮安王府診脈,正好王妃的身孕也需要調理,隻是,如此一來,得麻煩二小姐多來幾次王府。”


    “爹,二姐如今身子骨弱,跑來跑去也麻煩,就讓她暫時住在這裏吧。”裴謝堂轉身同謝遺江商量。


    謝遺江頷首。


    裴謝堂又看向謝霏霏:“你要是不願意,就每日裏自己來。”


    “我願意。”謝霏霏沉默了片刻,忽然說:“我就住在淮安王府,這一次,我想相信你一回。”


    裴謝堂抿唇笑了起來。


    她倒也不囉嗦,吩咐下去,讓下人將菡萏風荷收拾出來給謝霏霏住。又對謝霏霏道:“你從東宮出來時,身邊有沒有帶東西?若在謝家,我讓丫頭去替你取來。”


    謝霏霏點頭:“有一個包袱,還有一些陪嫁,太子也一並讓我帶了回來。”想了想,她又說:“我還是回家一趟,去取一些東西過來。”


    裴謝堂嗯了一聲,便有人帶著謝霏霏去了,一會兒她回來,也有人負責安置,不必到前院來。謝霏霏剛走不久,朱信之就回來了。一進門,瞧見裴謝堂和謝遺江都在,他笑了笑,快步過來見了禮,便道:“嶽父是為了黃培林的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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