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精彩無彈窗免費閱讀!


    於是就同一間屋子。


    她晚上睡不著,翻來覆去一直在鬧,他忍了許久才問:“你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可能是欠酒了。”她回。


    他立即想起那晚的事情,頭皮發麻,看了看外間。孤鶩就睡在外間,她要喝醉了鬧騰起來,這怎麽得了,再則,這驛站不比家裏,一點風吹草動人人都聽得見。他自然隻能嗬斥她:“想喝酒,別做夢!”


    嗬,這就惹事了。


    裴謝堂會鬧,不喝酒就要人,她將他拉到了自己的被窩裏。


    朱信之掙紮,迷迷糊糊間碰到她的皮膚,便又想起那忘不掉的一夜。他鼻子尖全是她的味道,一時間,他也舍不得起身,隻覺得要是夢,就讓他多睡一天好了。他索性不管,她蜷縮在他懷裏,不多時就睡著,呼吸勻稱。他僵硬了許久的身子終於動了動,伸出手,將手臂放在她的腰上。她下意識的貼近了些許,他便笑了。


    他睡覺很輕。


    夜裏,偶爾聽見她一聲嘀咕:“老高你別壓著我呀。”


    他心情會不好。


    可還是覺得舍不得。


    他矛盾的睡醒,她一臉無辜,他就更生氣了,起身而去。


    但到了晚上回來,還是抵抗不住她含笑帶俏的眼神,又乖乖認命的給她暖被窩。三天一晃而過,一轉眼,就得回去。


    回府途中,他看著她鮮活的臉,胸口酸脹,忍不住想再同她多呆一些日子,他想起很要好的朋友蔡明和,那家夥老家原是大同城的,在這一代也算富戶,忙對裴謝堂說附近有個友人,那莊子上有溫泉梅林,問她去不去。


    她反問:“你同我一起?”


    他被她這般依賴的眼神激動得哽了一下,才說:“我還有事……”他本想說,等我辦完事情回來,可以在這裏陪你。


    但後一句還沒說,裴謝堂已斬釘截鐵的說:“你不去我也不去,我跟你的友人又不熟。”


    於是,剩下的話就不好再說,太過刻意了些。


    可朱信之又憋悶。


    腦袋裏想起裴謝堂夜裏還念著高行止,忍了又忍,他沒忍住的同她說起高行止來。


    結果,她反應格外劇烈。


    他不過說了兩句,她就反駁了他一連串的話。似乎在這個人的心裏,高行止是容不得旁人半句反駁和汙蔑的。朱信之很心傷,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覺得憋屈又無奈,他看著裴謝堂,明明跟她有了肌膚之親的是自己,結果,一轉頭,仿佛那不過是一場夢。他想到這裏,又覺得自己其實很可笑,說起來,他不過是趁人之危,裴謝堂那日要是清醒,怕是連碰他一下都不肯。


    他自作多情偏偏還趁人之危,其實已經跟夫子們教他的禮義廉恥相去甚遠。


    朱信之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是很想負責的,結果,人家壓根就沒當一回事。


    那好,要忘記就都忘記,誰還能念念不忘不成?


    既然下了決定,朱信之自然就要努力去做,他不去理會裴謝堂,可偏偏架不住這人三番五次前來招惹。那一日裴擁俊也說的明白,她是為了一同長大的情誼,她能平常心看待,為什麽自己就不可以?


    一晃,便到了宮宴。


    其實父皇會賜婚這事兒,朱信之並不意外。先前怕他不樂意,母妃旁敲側擊的問過了他的話,隻是沒說是誰,隻說相貌不凡,家世顯赫,跟皇家還沾著親。他心中藏著裴謝堂,下意識的對了號,結果,卻是陳家的小姐。坐立難安又不得不應下,那一刻,他心裏已經滾了好幾個輪回。


    就在這時,她站起來笑著說:“陛下,真是不巧,我也看中了淮安王爺呢。”


    她甚至還說了一句跟她平日裏氣質極其不搭邊的詩句:“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朱信之的魂兒立時就飛了。


    心中的狂喜湧出,他連裴謝堂後麵的話都沒聽清楚,等反應過來時,宣慶帝已不打算賜婚。他就這樣稀裏糊塗錯過了!


    宮宴散後,他務必懊惱,生平第一次不想跟任何人說話,早早就走了。


    他回府後,想著自己錯過了最佳的機會,她心裏又藏著別人,那注定就是無緣。無緣之人,不可強求。這個道理他是懂的。


    閉門三天,他再出來時,心頭就釋懷了許多。


    恰在這時,高行止回來了。


    這個人一回京,沒先去見裴謝堂,第一個就跑來找他——當日宮宴上,裴謝堂當眾說要嫁給他的事情早就傳得人盡皆知,就連西北邊境上都得了消息,成了翩翩君子,淑女好逑的佳話。他不知道高行止是聽了那些話特意跑回來的,還是原本就計劃著要回來,恰好在這時候聽說了,就過來看一看他這個傳說裏被裴謝堂看重的人。


    兩人在淮安王府門前打了個照麵。


    高行止穿著淺藍色長袍,手中捏著純白的玉骨扇,靠在淮安王府前的石獅子上,他從府中出來時,高行止抬起眼來,笑著說:“不愧是老謝看上的人,從前隻聽說王爺風姿朗逸如天神下凡,今日一見才知,什麽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佩服,佩服。”


    朱信之停住腳步,回頭看他,那一雙眼裏卻並不如語氣那般平靜。


    同是男人,隔著半步的距離,兩人眼底掠過刀光劍影。


    刹那間,朱信之就懂了。


    高行止心裏有她。


    因為看懂了,他的心裏就苦澀到了極點。原本以為人無意,這一看,分明是郎情妾意!反而是他不對,憑空插了一腳,算是破壞了裴謝堂的姻緣,亂了她的命數!


    他什麽話都沒說,轉身回了府邸。


    高行止一回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連反應最為遲鈍的孤鶩都會納悶的問:“奇怪,裴大小姐怎麽三天都不來咱們府上了?”


    能怎麽?她忙著陪高行止呢!


    朱信之心裏泛酸。


    但也隻是酸了酸,慢慢的,他就知道,其實他不過問這件事才最好。她沒當那一夜是一回事,他也不該為此困惑她。想必將來她同高行止洞房花燭時,憑著高行止的性情,他也未必就在乎這些。他在這件事上對不住裴謝堂,卻並不後悔,心裏盤算,總歸是他做錯了事情,若是將來她有任何需要他的地方,他會不遺餘力的幫她一把。


    他不是傻子,高行止在京城的時間一長,他就看出了端倪。


    高行止對裴謝堂有意,裴謝堂也喜歡這個人,可他們誰都沒說破,裴謝堂日日親近自己,多少帶了點賭氣的成分。


    大概,是為了激怒高行止吧?


    他握著書的手緊了緊,很久,才若無其事的吩咐下去:“以後裴大小姐再來,你們都別攔著,她想做什麽,也都隨著她去。”


    於是,就成了京城裏傳言的那樣。


    裴大小姐糾纏淮安王爺,淮安王爺無意,備受騷擾。


    但有意還是無意,隻有他自己知道。


    朱信之素來能裝,也裝得極好。他冷眼看著裴謝堂和高行止的這一場追逐遊戲玩了好幾年,本不該他去在乎,可他管不住自己。高行止不在京城時,他便會心情大好,有時候忍不住相思,便會邀請她同去遊遊湖賞賞花。不過,她天性好動,並不愛這些,並不是每一次邀請她都回去。後來,他投其所好,便邀請裴謝堂來演武場,她果然欣喜而來。


    到了宣慶二十一年,老王爺去世,她做了泰安郡主。


    他知道,對裴謝堂而言,裴擁俊意味著什麽,這不單單是泰安王府的脊梁骨,也是裴謝堂無法無天的全部支柱,老王爺一死,曾經那些敵人就都躥起,分明是不想讓她好過。她素來剛強,在裴擁俊的葬禮上,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他隨著宣慶帝站在文武百官的前列,眼睛都不眨的看著那個人,就怕她撐不住會倒下去。他瞧見她強忍的淚意,也瞧見她搖搖欲墜的時候,他不由自主的上前扶住她。


    那一日,她靠在他的肩頭,從來都是直挺挺的脊背溫柔和軟下來,讓他心疼得很厲害。


    怎麽能坐視不管?


    他終於出手了。


    但凡是她需要,他絕不會不管。


    他也不能說自己的心思,對他而言,那個人是水中月,那月中還住著折花的男子,並不是他。他不會自作多情,更不會讓她心裏產生負擔。所以,當她問起:“信之,你是不是喜歡我?”他便斬釘截鐵的回答她:“職責所在,你不用想太多。”


    他渴望的不多,能看著她就好。


    他相信,假以時日,這份感情會變成親情。他跟裴謝堂,不能做戀人,能做親人。


    於是,他嚐試著說服自己,其實自己也沒多喜歡這個人,隻是她晃蕩在眼前的日子太多,他習以為常,也是內心想要報答。這種感情,不能當成是愛,她不是他想要的那種人——他內心深處渴望的妻子,應該是母妃那樣的,溫柔端莊,能同他品談人生。而不該是裴謝堂這樣恣意的人,這個人,是獵鷹,是鴻鵠,他不該拘著她的。


    說得多了,他也就信了。


    他特意幾個月不去見她,也沒覺得怎麽想念,他便覺得自己是成功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繡人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七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七緯並收藏錦繡人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