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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雁鳴扶住她的肩膀,他尚且還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眼中疑惑很深:“到底是怎麽了?禁軍怎麽突然就包圍了潑墨淩芳?”


    裴謝堂搖了搖頭,咬著唇不說話。


    曲雁鳴見狀,微微彎下腰,用手將她的頭抬起來,隨後,用力掰開了她的下巴,不準她咬傷自己。他目光中彌漫出滿滿的心疼:“你不肯說,還是不知道?”裴謝堂木然的看著他,他便道:“不要傷害你自己,我去去就來。”


    他便轉身出去。


    穆元思一個人在屋子裏忙忙碌碌,抓藥、熬藥、喂藥,這期間,裴謝堂就僵坐在那兒,半點動彈不得。穆元思忙碌了一陣子,始終不放心她,也替她把了把脈。


    這一把脈,穆元思就給嚇蒙了:“祖宗,你可真是……”


    懷著身孕還到處跑,打打殺殺的,他也就見過這麽一個了!


    他拍著胸口:“你快躺下,你現在氣血不穩,對身孕很不好的,知道不知道?哎喲,我得趕緊去給你開一副安胎的方子,不然讓阿蒙知道,她非宰了我不可!”他顧不得僭越,用力將裴謝堂放倒,讓她平躺在床榻上,又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他剛轉身,裴謝堂就掙紮著坐了起來。


    身孕!


    孩子!


    哈,他想著要讓她死,她卻還一直夢著盼著,想要一個她和他的孩子!


    她,真可恥!


    裴謝堂想到這兒,就覺得氣血翻騰得格外厲害,胸中一陣憋悶,仿佛有什麽堵住了氣管,讓她呼吸不暢快,她咳了一聲,便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一股腥甜直衝上來,猛地趴在床弦邊嘔了起來。溫熱的鮮血灑在地上,她的神色慢慢清明,身子卻不受控製的往後仰倒——


    “王妃!”


    穆元思又不敢高聲喊她,一邊扶住了她,一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心翼翼的將裴謝堂放好,穆元思不敢再耽擱,匆匆忙忙的就跑了出去。


    裴謝堂耳邊一陣轟鳴,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聽到有人在說話,感覺到有苦澀的液體流入了她的嘴巴裏,然而,她的身軀就好像是木僵了一般,一點都動不了。她維持著這樣的姿態不知躺了多久,忽覺有溫熱的液體落在自己的臉上,像是什麽觸動了心底的柔軟,她神思顫抖,終於能看清眼前模糊的人影,曲雁鳴不知何時回來,抱著她在掉淚。


    她微微一愣:“你,哭什麽?賀滿袖他……”


    “他沒事。”曲雁鳴快速的抹幹淨自己的眼淚,笑了笑:“你不要擔心。”


    說著,又看向她的肚子:“元思方才說,孩子很好,你不要擔心,怎麽也得保重自己的身體才行。”


    他笑容太苦太幹,讓人感覺不到笑意。


    裴謝堂定定的看著他,沒說話。


    曲雁鳴捏著拳頭:“這個孩子,是高行止的還是朱信之的?”


    “為何這般問?”裴謝堂給他都問蒙了片刻。


    曲雁鳴沉了沉臉,方道:“他不像是個心胸狹隘之人,我先前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麽天大的仇恨,才能讓他下定決心圍了潑墨淩芳,要是你有了身孕,這一切就都可以解釋了……”他猶猶豫豫的開口:“你跟高行止之間,確實有點親密無間。”


    “你想說什麽?”裴謝堂睜大眼睛,胸中全是氣怒。


    曲雁鳴歎了口氣,終於沒再說什麽:“你休息吧。”


    他站起身來,轉身想要離開。


    “站住!”裴謝堂叫住他:“既然去打聽了,什麽結果不告訴我嗎?”


    曲雁鳴回身,就見她撐著身子坐在床上,目光堅毅。


    他隻得按著心傷坐回來,將自己聽到的東西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薄森帶人圍了潑墨淩芳,雙方發生了很劇烈的衝突,這事兒就演變成了捉拿。賀滿袖他們護著裴謝堂先走,高行止落了單,身邊隻有隱月樓的高手相護。薄森立即以高行止勾結匪徒的罪名將他拿下。因隱月樓這些年來做了不少刺殺朝廷命官的生意,這頭目壓下來,倒也無人置喙。高行止又有經商的明目在裏麵,從殺手組織裏賺來的錢財經過生意洗白,又重新經過暗樁放下去,就成了高利貸的鐵證。


    “朝廷”這一次仿佛是下了大力氣的,萬箭齊發,隱月樓高手損失不少,高行止不忍看著自己的產業凋零,當即讓屬下先行突圍。


    於是,他很悲劇的被抓住了。


    如今,薄森羈押高行止關押到了大理寺去了。


    “大理寺?按理來說,高行止是觸犯了律法,輪不到大理寺來關押人呀!”裴謝堂滿心都不解。


    曲雁鳴歎了口氣,很耐心的道:“這些年高行止為人低調,大家大概就都忘了,他不單單是個普通商人,他還是陛下指定的皇商啊。這些年來,經過他的手送上宮裏的東西多不勝數,你以為是個商人就能往裏麵送的嗎?”


    裴謝堂默了默,仔細的想了想,才發現自己對高行止的生意是一片茫然。


    這麽多年來,她隻是在用錢的時候才想起關心一下高行止的生意!


    她對高行止,其實真的很不好。


    曲雁鳴見她臉色反反複複的變化,心中便泛著酸水,看著她的眼圈有些發紅。


    恰在這時,逃走的黎尚稀等人也找了過來,悄悄的進了曲家來。他們顧不得曲雁鳴還在這裏,全跪在裴謝堂跟前,陳舟尾照看著賀滿袖的傷,心中很是疼惜。


    徐丹實則是道:“主子,薄森押著高公子去了大理寺,淮安王府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知道是在打什麽主意。”


    “嗯。”裴謝堂應了一聲,思索片刻,抬頭看曲雁鳴:“你如今在東宮是個什麽位置?”


    “能說得上話。”曲雁鳴也沒瞞著她。


    裴謝堂就道:“今天這事兒你不能摻和,一會兒我們就走。等明日早朝,你能否幫我個忙?”


    “你說就是。”曲雁鳴頷首。


    裴謝堂道:“你幫我向東宮向太子進言,就說高行止犯事,他跟淮安王府素來交好,這事兒指不定就是淮安王爺授意,從中撈取好處。你要東宮那邊的言官大肆渲染這件事,要求一定要重判高行止,也別放過了朱信之,哪怕是說要除去他的皇牒,貶為庶民這些話都可以,越重越好。”


    “為何?”曲雁鳴微微一愣。


    朱信之處在這個位置上,正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如今朝廷風向敏感,但凡是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不小心波及池魚。


    “你就按照我說的做。”裴謝堂沒打算解釋。


    她匆匆下了榻穿鞋,走到賀滿袖跟前,眼中格外憂慮:“他的狀況如何?”


    她問穆元思。


    穆元思蹙眉:“能熬過今晚就不會死,至於會不會殘,我就不知道了。”


    “他能否在你這裏養傷?我如今帶著他行走不安全,他這樣……我很不放心。”裴謝堂回眸看著曲雁鳴,眼波格外平靜。


    如今看來,曲家是最為安全的所在。


    至少曲雁鳴在這裏,他是太子的人,誰都不能動他。


    曲雁鳴定住:“你要走?”他有點急:“祖宗,你還懷著身孕,你還打算去哪裏?”


    話音未落,黎尚稀等人俱是瞪大了眼睛,個個都跟被雷劈了一樣。


    “自然是有去處。”裴謝堂不瞞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我有心,我不能坐視高行止身陷囹圄,我卻什麽都不做。”


    她很快帶著人走了。


    曲雁鳴目送她的影子走遠,好久,才憋出一句:“若有一天我也……”那時候,她也會這般奔走相救嗎?


    可這話他不會問出口。


    這是他的尊嚴,他不願意讓她看低了自己。


    他笑了笑,見身側穆元思一臉若有所思,便拍了拍穆元思的肩膀,低聲說:“你也累了一晚上,快回去寫著呢,醫藥箱給我,回去之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不然,你我的性命都難保。”


    穆元思點了點頭,高行止若真是犯了大事,他哪裏還敢提起高行止身邊的人呢?


    隻是,他終究擔心曲雁鳴,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天臨,你是不是對王妃她……”


    曲雁鳴沒回答他,隻是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見狀,穆元思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掩了房門離開。


    裴謝堂等人離開曲家,黎尚稀等人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陳舟尾的目光來來回回在裴謝堂的肚子上逡巡,忍了又忍,終於才開口:“朱信之這個狗東西,郡主懷著他的孩子,他卻這般待郡主,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他還不知道。”裴謝堂勉強笑了笑:“我也不打算讓他知道。”


    “郡主!”


    幾人震驚的停下腳步。


    裴謝堂看著他們:“怎麽,難道我就養不起這個孩子?”


    “可是,等孩子長大了,要爹怎麽辦?”


    “是啊,見到旁人有爹他沒有,他要是找郡主哭鬧怎麽辦?他要是問出什麽話來,郡主又要怎麽回答?”


    裴謝堂眼中彌漫出一抹苦澀之意。幾人瞧見了,還未說完的話全都咽了下去,幾人倒是格外開心的又議論了起來:


    “沒親爹咱們還不能給他找個後爹嗎?等我們自由了,以後郡主看上了誰說一聲,我們搶了來做孩子的爹!實在不行,等救出了高行止,咱們就讓他趕緊跟郡主下聘得了,搶誰都不如這個知根知底的!”


    “可關鍵是,現在怎麽救高公子?”


    這話一出,幾人都麵麵相覷,全部看向了裴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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