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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下去,晨光亮起。


    宮裏又是新的一天。


    慶林宮裏的眾人都沒怎麽睡好。這一夜,不單單折騰的是大家的身體,還有那些被困住的靈魂。落霞連夜出宮去報信,至今並未回轉,朱信之也沒有送來消息,向裴謝堂說明自己是要入宮還是暫時不入宮,裴謝堂拿不準他的心思。她隻得按照自己原定的計劃來執行,估摸著宣慶帝那邊正要上朝,就派遣了宮裏的一個丫頭到宣慶帝跟前去將昨天發生的事情說了。


    宣慶帝乍然聽聞還有這種事,連早朝都來不及上,先行來了慶林宮。


    剛進宮門口,便趕上了曲貴妃第一次發病。


    “母妃,母妃!你冷靜!不要這樣!”


    隔著一道門簾,能聽見裴謝堂鎮定又有些慌張的勸慰。


    緊接著,便聽見曲貴妃的聲音高亢又刺耳:“安眠香呢?為什麽不給我點上?你,快給我點上!我要那香味,沒有那香味,我渾身都難受!”


    “不行,母妃,不行!”裴謝堂拒絕。


    曲貴妃的聲音恍若穿破耳膜一般尖銳:“不行?為什麽不行?謝成陰,你存心害我是不是?啊,啊——我難受死了,你給我點上!”


    屋子裏人影重重晃動,宣慶帝轉過屏風,便瞧見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裴謝堂跪在地上,曲貴妃披頭散發,赤著雙足站著,神色嚴厲又冷漠的同裴謝堂對視。她跟瘋了一般,眼中有種嗜血的狂熱,更有一種旁人難以訴說的偏執,撅著人的心髒,像一根細細的線,隨時都能將脆弱的心勒得粉碎。


    這……還是那個善解人意的曲貴妃嗎?


    瞧見宣慶帝來了,曲貴妃並未如同從前那樣彬彬有禮的跪地迎候,她瘋狂的撲上來,撲在宣慶帝的大腿上:“陛下,你來了陛下!你快讓這個孽畜把東西給我!把安眠香給我點上!”


    宣慶帝被她嚇得蹬蹬蹬往後跌退了好幾步。


    他來時聽說是一回事,親眼所見是另一回事,驚得不能言語。


    裴謝堂連忙起身將曲貴妃扶住。


    曲貴妃行動受限製,惱羞成怒,回頭一爪子就往裴謝堂的臉上招呼了過去。裴謝堂雙手扶著她沒能閃躲,脖子上硬生生的挨了一爪子,頓時破了皮,滲出血來。


    “來人!”她眸光沉了下去:“速速去熬祁蒙開的藥來!”


    她手下微微一用力,劈手砸在曲貴妃的後勁,曲貴妃又掙紮喊叫了一下,終於軟軟倒在她的懷裏。


    宮裏的女婢們這才敢上來幫忙,大家七手八腳的將曲貴妃放在床榻上,裴謝堂又道:“撕一些軟布,將貴妃娘娘的手腳都捆在床上。”


    這是為了防止她抓傷自己,也防止她傷人。


    吩咐了這些,她才福身見禮:“父皇,你都見到了吧?”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宣慶帝親眼目睹了方才的那一幕,這會兒哪裏還沉得住氣,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問裴謝堂。


    裴謝堂便道:“母妃身邊的婢女清砂起了異心,她想嫁給王爺不成,便毒恨上了母妃,在母妃日日都用的安眠香中添加了失魂香。母妃日日聞著失魂香,已然成癮,要是一日不得,這毒就會發作。發作起來就是方才父皇所見的樣子。父皇,清砂無緣無故不會有失魂香這種來自南陀的毒藥,肯定是有人借刀殺人,可惜,這裏是宮中,兒臣力所不及,隻能仰仗父皇查出真相,還我母妃一個清白!”


    “朕會讓人去查,宮闈之中,到底是誰手段如此肮髒!”宣慶帝猶自氣怒難填:“失魂香,虧他們想得出來?”


    他對失魂香也有所了解,知道這是一種成癮的毒藥,默了默又問:“眼下最要緊的,是曲貴妃的毒要怎麽辦,有沒有法子可以解?”


    “沒有。”裴謝堂搖頭:“祁蒙都沒辦法。”


    宣慶帝渾身一震。


    裴謝堂也不知該說什麽,頓了頓,才說:“父皇,今日上朝您定能見到王爺,可否讓王爺入宮來看望貴妃娘娘?”


    “今日信之遞了奏章,請了休朝。”宣慶帝卻道。


    裴謝堂一愣。


    宣慶帝又擺了擺手:“不過,你也不要擔心,朕會讓內監到王府去傳信的。信之若是想入宮來看望曲貴妃,隨時都可以。”他說著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寢殿裏,目光複雜又帶著幾分疼惜:“要是宮裏不適合曲貴妃養病,必要時,信之也可以將曲貴妃接到他府中靜養。雖說這樣不合禮法,但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貴妃這病也不能總守著舊,在宮外或許還有活路……”


    他竟如此開明!


    裴謝堂悚然一驚,連忙跪下謝恩:“多謝父皇體恤!”


    宣慶帝吩咐她:“你好好照顧貴妃。”


    他瞧見裴謝堂脖子上方才被曲貴妃抓傷的痕跡,歎了口氣:“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裴謝堂應下後,宣慶帝便趕著去上朝了。


    婢女熬了藥給曲貴妃灌下去,曲貴妃安安靜靜的睡了一覺。秋水瞧見裴謝堂的脖子一直在流血,心中不忍,拉著她上了些藥。裴謝堂神思不寧,一直在斷斷續續的發呆,秋水喊了她好幾聲,她才抬起眼來迷迷糊糊的應了一句:“你說什麽?”


    “屬下說,這種藥是宮裏祛疤最好的,王妃最好一直都抹著,以免在脖子上留下抓痕。”秋水又說了一遍。


    裴謝堂身軀微微一顫,按住了她的手:“給我吧,我自己來。”


    “這位置不好上藥,還是讓屬下來吧。”秋水想幫忙。


    裴謝堂仍舊是拒絕了:“沒事,我自己可以。”


    秋水就不好再說什麽。


    她將藥給了裴謝堂,轉身出去忙碌。裴謝堂把那小玉瓶拿在掌心裏,一直翻來覆去的看,確定秋水出去了之後,她快速的走到水盆邊,用錦帕沾了水,將秋水先前抹的藥都擦了個幹淨。


    那藥,用不得。


    宮裏最好的祛疤藥叫凝脂膏,她知道,這藥的祛疤效果確實很好,然而,裏麵卻加入了不少劑量的麝香。


    麝香……


    裴謝堂的手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她已確定得八九不離十,是絕不會在自己身上用麝香這種東西的!她要守衛好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裴謝堂將藥鎖進櫃子裏,再也沒看一眼。


    秋水再瞧見她時,傷口明顯未上藥,秋水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終究還是一個字都沒提。


    罷了,王妃的決定,誰也管不了。


    眼下,還是等朱信之入宮來最為要緊。


    然而,等了一天,朱信之仍舊是沒來。落霞在午時回來,帶來了祁蒙。


    祁蒙一進慶林宮的大門,便道:“聽說發病了一次,快帶我去看看貴妃娘娘!”


    她急匆匆的診了脈,臉色焦急:“有了第一次發病,馬上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之後一次會比一次烈。失魂香一旦停用,中毒之人的身體就會出現極大程度的紊亂,我很擔心貴妃會心脈爆破而亡。你們將人捆起來也是不行的,她的腦袋一直不會休息,對她也是一種損耗。”


    “實在不行就點上那香吧。”秋水說。


    裴謝堂立即斬釘截鐵的說:“那不行,一旦重新接觸,娘娘就永遠脫不了失魂香,遲早也是被這毒吃得骨頭都不剩。”


    祁蒙道:“先用藥,讓她沉睡幾日。我盡量找可以替代失魂香,又不至於損耗太快的藥品來替代失魂香。”


    幾人隻得應了下來。


    祁蒙來去匆匆,她一走,秋水就逮著落霞問:“王爺到底在忙什麽,為什麽到現在還不入宮?”


    落霞看了一眼裴謝堂,見對方並未看向她,壓低了聲音道:“王爺在查的事情有了進一步的進展,走不開。”


    “進展?”秋水挑眉。


    落霞嗯了一聲,湊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秋水瞪大眼:“當真?”


    “人都到京城了。這種時候,一點差錯都不能出的。”落霞又道。


    兩人便不商議此事,轉而說起曲貴妃的病情來。


    裴謝堂的耳朵其實一直豎著,她們低估了她的本事,她什麽都聽見了。她抬起眼眸,唇角掛著似笑非笑,朱信之素來謹慎,這一次,看來是為了一擊必中。


    她轉身出去。


    不多時,消息就送出了宮闈。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裏。


    她撫摸著身側的雕翎弓,心中一陣酸楚,又帶著莫名的期待。這一天漸漸逼近,她像是看了一場繁華的夢,終於逐步走到了尾聲。她看著雕翎弓,心中想,這張弓到最後或許會有用處,她一定要時時刻刻的帶在自己的身邊。哪怕到了最後用不上,也總好過措手不及。


    祁蒙送來了新藥,曲貴妃服用後昏睡了一整天。到了第二天中午時,曲貴妃再次發病。


    這一次,她瘋狂的摔打慶林宮裏的物品,一地碎片,曲貴妃猶如魔鬼一般咆哮,全無了往日裏的溫和:“給我點香,我要我的香!”


    “你們都想我死!你們不得好死!”


    “滾——”


    她聲嘶力竭,全身都充斥著焦躁的情緒,但凡有人靠近,必定引來她一頓拳打腳踢。她瘋狂的反抗,隻要覺察到旁人一點動靜,立即緊繃了身軀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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