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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沒等說完,朱信之的頭一偏,又昏了過去。


    祁蒙將金瘡藥全部灑在他的傷口上,用手用力的壓住,一邊吩咐孤鶩和長天:“你們別傻站著,快來幫忙。孤鶩,麻煩你再換一盆熱水來,長天,替我按住!”


    兩人急忙動了起來。


    祁蒙蹙眉看了看朱信之身側的裴謝堂,瞧見她臉色蒼白,忙說:“王妃,你也別閑著,先跟我走。”


    她拉了裴謝堂一把,兩人很快就從屋子裏出來,祁蒙直奔自己的院子,一邊走一邊對裴謝堂說:“王爺的傷口很深,金瘡藥止血後,要先喝一碗退燒的藥,以免晚上起了高熱,那就危險了。王妃,我方才瞧著你神色不對,今晚去參加宮宴,好好的,為什麽王爺會受這麽重的傷?”


    裴謝堂喃喃自語:“都是我的錯。”


    祁蒙沒聽清:“你說什麽?”


    “我說,我來煎藥!”裴謝堂連忙轉了話題:“要煎多久?”


    “不用太久,這些藥我都研磨成了粉,王妃守著燒開,一炷香後就可以端過來。”祁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王妃,這些本不該你來做,隻是,我……”


    “我懂,你想讓我靜靜。”裴謝堂頷首:“我懂的。”


    祁蒙舒了口氣,又叮囑了一些煎藥的注意事項後,她就急匆匆的找了一些草藥交給裴謝堂,自己又在藥房裏一陣搗鼓,將一些藥碾碎成粉末後,匆匆忙忙的又去朱信之那邊了。裴謝堂坐在那兒煎藥,眼見著藥罐子裏的藥慢騰騰的滾沸,眼中便流露出幾分迷茫之色。她無意識的打著扇子,心中卻想了很多事情:她想起她重生後跳上他的馬車,想起前不久他笑著說,給我生個孩子吧……


    “怎麽,舍不得了?”她想得入神,連高行止來了都不知道,他盯著看了半晌,才忍不住打趣的出聲。


    裴謝堂迅速回神:“也沒有很舍不得。”


    “傷得重嗎?”高行止跳下來。


    裴謝堂點頭:“現在昏迷中,等他醒了,會有所收獲。”


    “等他醒了,就沒機會了。”高行止揮開自己的折扇,端得風流倜儻:“這個時候,早就跟他沒關係,靠的是旁人。”


    他的眼睛落在那碗湯藥裏。


    裴謝堂伸出手:“東西拿來了嗎?”


    高行止將一個小紙包放在她的手中:“量不要太多,一指甲蓋兒,就足夠他睡上好幾天的。”


    “嗯。”裴謝堂應了。


    高行止又看了她一眼:“不然,還是讓我來做吧?”


    “不用。你快走吧,免得給人瞧見了不好。”裴謝堂毫不猶豫的說。


    高行止捂住臉,似很傷心:“真讓人失望,你都不留我一下。”見裴謝堂眼睛看過來,他才收了趣味,知道她眼下確實無心說笑,隻得斂了神色:“好了,我知道,我走,我現在就走。有什麽事情搞不定的,讓霧兒或者嫣兒來我潑墨淩芳說一聲。”


    裴謝堂懶得理他,自顧自的將手中的東西打開,挑了一指甲蓋粉末放在藥罐子裏,剩下的就全部丟在火中焚燒殆盡。


    她端著藥去了主院。


    朱信之已經醒轉,唇色發白,傷口上還在流血,這一次傷得比從前還重。祁蒙張羅著包了傷口,見裴謝堂來了,忙將藥端過來喂給朱信之。


    “我來吧。”


    裴謝堂見朱信之一直睜著一雙眼睛看自己,心中一軟,上前將藥碗接了過去。


    祁蒙點點頭:“喝了藥,讓王爺睡一會兒,我晚點再過來摸脈。”


    “好。”裴謝堂應了。


    她一口一口的喂朱信之喝藥,那藥很苦,朱信之怕苦,虛弱的蹙著眉頭:“怎麽沒有蜜餞?”


    “一會兒讓孤鶩去取。”裴謝堂低聲說。


    朱信之繃緊了唇不說話。


    他每次病了就都是這幅任性的樣子,像個孩子一樣,從前裴謝堂會低聲溫言細語的哄他,像是哄騙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可這次,她張了張唇,眼前就是賀滿袖那一頭是血的樣子,想到有人為了她放棄了前途,她便說不出一句柔軟的話。


    “沒有蜜餞就不想喝藥。”朱信之軟軟的看著她。


    她沒有哄他,他的心,像落在了哪裏一樣。


    裴謝堂看了看他,忽然將手一抬,一口喝了小半碗藥,猛地抬起他的手,對著柔軟的唇就吻了下去,舌頭一卷,那藥已落入他口中。


    她抬手,熟練的掐了掐他的下巴,逼得他全部吞了下去。


    “你還是喜歡我這樣喂你。”她笑。


    朱信之憋紅了臉,然而,沒否認,隻是看著她的唇不說話。


    這是等喂呢!


    裴謝堂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全喂了一彎腰。


    那藥裏是加了好東西的,裴謝堂喂了朱信之,愣是憋著一口都沒吞下去。她走到桌子邊,倒了水漱口,全部在浣盆裏,來來去去好幾遍。


    朱信之躺著看她,不由想起兩人剛剛認識不久,她也這般喂過自己喝藥,還美名曰,自己比蜜餞兒還甜……如今,為何是不肯再哄他了呢?


    裴謝堂坐回床邊,朱信之伸手拉住她:“成陰,你給我唱個歌兒吧?我想聽你唱,就唱你從前喜歡哼的那一首曲兒。”


    “好。”裴謝堂彎了眼睛,當真唱了起來:“蟲兒飛,蟲兒笑,我的心上人在歌唱;你聽,你聽他笑我,像個家雀不肯鬧……”


    “燕兒飛,燕兒叫,我的心上人在歌唱:你聽,你聽他在唱,雀兒雀兒隨我跳……”


    她的聲音是很柔美的,軟軟糯糯的哼著歌兒,帶著一種魔力。不等唱完一首歌,掌中的那隻手已經越來越沉,她微微側目,朱信之已經睡著了。他像個孩子一樣枕著她的手臂,將她的手臂抱在自己的胸前,蒼白的容顏憔悴,卻帶著一股幸福而滿足的笑。


    裴謝堂抽了抽手,他在夢中掙紮了一下,沒放開。


    她拉得用力,他就抱得更緊。


    裴謝堂扯了兩下之後,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她知道朱信之懷疑了,卻不曾想,他會是這樣的不肯放手。


    她閉了閉眼睛,終於一狠心,用力將自己的手拉了出來。朱信之扁了扁嘴,睡顏沉了沉,然而礙於藥力發作,他睜不開眼睛,隻得放任裴謝堂抽身而去。


    裴謝堂細心的替他拉了被子後,就走了出去。


    孤鶩和長天都守在門口,見她出來,都問:“王妃,王爺怎樣了?”


    “喝了藥,已經睡下了,祁蒙說要是今夜不起高熱,就沒有性命之憂。”裴謝堂沉下眼睛:“我問你,抓來的那個刺客呢?”


    “在北苑關著。”孤鶩一愣。


    裴謝堂冷聲:“帶我去!”


    孤鶩看了看長天,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半晌,孤鶩才說:“王妃請跟屬下來。”


    長天留在原地看著朱信之,裴謝堂和孤鶩兩人去了北苑,剛到北苑,便瞧見那邊一片兵荒馬亂,秋水和落霞正跟一群黑衣人纏鬥在一起。孤鶩和裴謝堂對望一眼,立即上去做幫手,然而,那些黑衣人動作好快,等兩人加入時,已有人將那俘虜從暗室裏扶了出來,一行人帶著俘虜就往外突圍。他們身手利落非常,很快逃出了王府。


    孤鶩怒道:“這些人對王府的布防如此熟悉,全是找的薄弱點突圍。我們追,還指望著從那俘虜嘴巴裏套話呢。”


    他帶了秋水立即去追。


    裴謝堂也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那些黑衣人出了王府後,就立即四散在街角,孤鶩等人緊追不舍,就盯著那俘虜等人,帶了一個受傷的人,這些人的動作最快,被追趕得急了,倉促間躲入了一個宅子裏。


    孤鶩要去宅院追,卻被裴謝堂一把拉住。


    “不要衝動。”裴謝堂抬頭看著額頭上的牌匾,製止了孤鶩。


    孤鶩被攔下來,怒道:“為什麽不追?”


    說著,他一抬頭,就瞧見了那匾額:“陳國公府。”


    篆書的四個大字,還是當今聖上禦筆欽賜的榮耀,這座府邸可不像旁人家,隨隨便便就能往裏麵鑽的!


    “這個老匹夫!”孤鶩看清楚後氣得跳腳:“我就知道這些人沒安什麽好心,肯定是先前在宮中沒得到好處,又在今年的科考裏沒安插到人,將一腔怒火都撒在我們王爺頭上。”他轉頭吩咐秋水:“秋水,你快回府邸,取王爺的手印來,將紀城軍調來,我們圍了這座府邸!”


    秋水道:“胡鬧,紀城軍豈能隨隨便便進陳國公府,否則,陳昭告我們濫用職權,攻擊他一品國公府,不但你我吃不下,就連王爺都會受牽連!”


    “那怎麽辦,就放任這廝跑了?”孤鶩著急。


    裴謝堂冷笑:“怎麽會?秋水,你即刻去調紀城軍來,圍了這府邸。孤鶩,你馬上去找薄森,請他入宮見陛下,將王爺遇刺、刺客躲入陳國公府的事情說一說,請陛下賜下搜查令,讓薄森一同帶著過來。”


    “等人來了,那些賊人早就跑了!”孤鶩跺腳。


    裴謝堂反身抽出他的佩刀,冷光映著她的臉,肅殺又漠然:“這不是還有我嗎?”


    孤鶩一愣:“你做什麽?”


    裴謝堂不答話,刀光一晃,她已執著刀劍闖入了陳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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